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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藏

“没有!”

“这里也没有!”

人们在静林的每一个角落翻找着。每天,除了寻找食物之外,狂躁的人们又有了一个新的目标——找人。在看到那个女孩子飞升在天空当中的时候,所有人都相信,天父就在他们的身边,看着他们做的每一件事情,并且对此进行批判和处理。在这个时候,人们想到的并非是忏悔自己的罪孽或者做错的事情,而是急于寻找两个人:冥嫣大人和夏。只因为在这个地方,除了国王之外,只有冥嫣大人还拥有这样的权利。也只有通过冥嫣大人,才可能找到海莲娜大人,以取得神的宽恕。这就是人类的虚伪之处,哪怕知道自己已经犯错,却依旧想要逃避。

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找到他们。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冥嫣和夏就这样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面。就连海莲娜,也再也不曾有人看到过她。冥嫣和夏为了一些其他的原因而躲避着民众,找不到他们也是合理的。可是,海莲娜并没有躲避他们的必要。就算是她不愿意为了这些失去理智的人类祈求神的宽恕,也不至于消失的无影无踪。民众们有些怨恨的咒骂着失踪的冥嫣和夏,却也无可奈何。“他们会去哪里呢?”这个问题被不止一次的提出,可始终没有什么答案。其中,菲丝小姐和菲格骑士情绪异常的激烈,他们搜索着每一个可能藏身的角落,甚至于用剑劈斩着树木藤蔓,想要进入白塔之中,可始终没有成功。“没有人可以破坏这个地方,无论是在什么时候。”这是冥嫣很久很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话,现在在这个地方的人都没有听过,但大约他们的祖辈或许会知道。冥嫣大人所说的话,从来就不会有错。

当剑刃割开一根翠绿的藤蔓的时候,一种半透明的液体流淌了出来。被那种液体触碰到的其他藤蔓,都在那一刹那变成了黑色,长出了尖利的刺,从藤蔓变成了荆棘。这是他们断然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因为在这之前,从来不曾有人斩断过白塔上攀附着的、翠绿的藤蔓。那些黑色的荆棘盘旋着,覆盖在藤蔓的外层,却不触及它们,生生空出一段距离,好像是不愿意伤害那些充满生机的绿色。大家都怀疑,那是冥嫣大人在之前留下的一个陷阱,却没有办法来证实这种说法。他们不敢再去碰那些荆棘,谁会知道那里头有什么?

其实,海莲娜大人并没有躲藏起来,准确的说,在本意上,她并不愿意也不需要躲避着人们。而之所以她一直没有在众人的面前出现,是有其他的原因。就好像,她被人扣下来了。“噢,我亲爱的孩子,这里不好吗?你总是想着要离开,这让我感到很苦恼啊。”当魔王笑笑的对海莲娜这么说的时候,她自己的心里也在暗暗的说:“殿下,您也一样让我感到苦恼。”虽然是这样,可是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那是冥嫣大人的吩咐,因为冥嫣看得出来,魔王很喜欢海莲娜。

这并不是平常想到的爱情当中的喜欢,而是将她当做一个孩子。他愿意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她,照顾她,并且提供她想要的东西。在魔王的眼中,海莲娜仿佛是上帝赐给他的一个天使,在这个被诸神遗忘的地方,在他眼中最明亮的星星。海莲娜很奇怪,为什么魔王会对她这么好?她在魔王的眼神里,读到了无与伦比的宠溺和温情,就连洛沉都感到奇怪——父王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当她小心的提出自己的疑问的时候,魔王笑了。他说:“你,就是上帝赐个我的最好的礼物,也是在我背弃他之后,唯一还会感恩的原因。”

她是宫廷魔法师,无论多么复杂的魔咒都难不倒她。可是这一次,面对魔王的宠爱,她完全没办法拒绝,同样,也没有办法理解。冥嫣大人曾经对她说:“请相信魔王殿下的宠爱和友善。这一切的行为和感情都是他发自内心想要做的事情,他绝对不会伤害你,因为在他看来,你就如同他的孩子一样。”孩子?海莲娜站在那里,默念着这个词汇。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知道,从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布莱克街。只知道,在大人的帮助下,她成了唯一的宫廷魔法师。

夏坐在那里,看着冥嫣发愣。冥嫣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落在他身边的阳光。他们久久的坐着,从天亮开始,一直到傍晚的时候,一直看着温暖的阳光变成柔和昏黄的夕阳。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他们并不躲藏在白塔的地下,却时常会去那里看一看,看着沉睡的安然,看着旁边另外一口石棺之中,沉睡着的皑皑白骨。在那之前,连夏也不知道那具白骨究竟是什么人。在他的印象里,冥嫣大人,都是独自一个人生活的。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在他的印象当中,冥嫣大人是他所见过的最平静的人。无论是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无论是与什么样的人打交道。她总是平静的,甚至于冷漠。只是他依旧记得,在那年圣诞节的时候,冥嫣大人的微笑。夏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知道,冥嫣大人是血族,而且是唯一一个可以堂而皇之生活在人类世界里的血族。特殊的身份,特殊的能力,却愿意帮助他——一个不知道是魔族还是其他的奇怪的人。“想什么呢?”冥嫣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摇摇头,对着她微笑:“没什么,大概,快到冬天了吧。”

“是啊,快到冬天了。”

天气开始凉了起来,而这个地方也仿佛像是那个游乐园一样,逐渐的衰落破败,直到最后,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在岁月中被遗忘,连影子都不剩。在夏想着过去的某一年的圣诞夜的时候,冥嫣站了起来,顺着楼梯走上去了。他连忙跟上。谁都没有注意到,躺在另外那口石棺里的安然,指尖微微动了动。这段日子,他们一直躲藏在一个没有人想到的地方。也确实是这个样子的,谁会想到呢,在过往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还可以有足够两个人躲藏的空间。

冥嫣的微笑,在夏的记忆之中,其实也很美。

这也是那个雕刻家留下的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在广场喷水池的下方,有一个巨大的空间,通过操控上方的雕像,调整花朵和人物的表情方向,从而开启下方空间的大门。几次搜寻的时候,他们躲在下面都能够听到顶上的人们暴怒的咆哮,以及咒骂等等。开始的时候夏还担心,万一他们在白塔的地下室找到了安然怎么办?冥嫣却说了一段很莫名其妙的话:“植物也可以了解人的想法,当你对它友善的时候,它就是翠绿的藤蔓,能开出美丽的花,虽然并不耀眼,却也见证着一种回忆。当你对它充满敌意的时候,它将变成黑色的荆棘,保护着它所应该守护的东西。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可以毁灭它,那想必,是被银色子弹穿透的躯体所溅出的血液——主人已然不在了,它们活着,也就不再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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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两下,三下。

她熟练的切割着砧板上的食物。仿佛那是什么肉类,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旁边的炉灶上还坐着一个锅子,里面炖着汤。她放下手里的刀子,拿起一块抹布,垫在锅盖上,然后拿起了盖子。一阵异香随着水汽的升腾悄无声息的散开,那是一锅无法辨认形状的肉,不知道是由什么组成的。似乎里面加了些什么其他的调味料,才能散发出这样的香味,却又觉得不像。那并不是什么外界可以合成出来的味道,反而像是肉本身散发出来的香味,浑然天成。

将煤气的火焰关小,她依旧炖着那锅汤。将砧板上切好的肉整齐的码放到旁边的盆子里,她换了一些东西开始切。似乎是什么东西的内脏,没有经过什么处理,还带着很重的血腥气,看起来都不大,好像是鸭胗或者鸡心这类的东西,都还是生的。她将刀洗干净,然后在砧板上垫了一层塑料纸。切了几刀之后,她忽然停下了。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刀放到水龙头下面清洗干净,然后换了一把更加锋利的刀,继续开始切手里的东西。一下下的,很仔细。

原本那些内脏之类的东西就不大,经她的手一切,最终变成了一块块极为细小的碎粒。她将那些碎粒放进了一个大碗当中,接着,从暖水瓶里道出了一些滚烫的开水。瞬间,血腥味弥漫。她用开水清洗着那些碎粒,等过了几次水之后,再将那些碎粒倒进了汤里。那汤变了一种味道,闻起来很具诱惑力,却有让人感觉隐隐的不安——隐藏在香味之下的血腥气是那么的浓重,时不时的刺激着食用者的神经。可就是这样,她也没有碰那锅汤,一口都没有,哪怕只是尝尝咸淡之类。

她放下手里用来搅拌的长柄汤勺,将砧板和刀子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推开窗子,释放掉一部分的血腥气。她知道,这种味道不会完全消散掉,因为味道的源头还在这间屋子里面。她将多余的、不再需要的骨头一类的剔除下来的东西放在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这些东西被放在厨房料理台下面的橱柜当中,红红白白的,看不出原型。只看得到其中一根根细小的骨头,还夹杂着些污秽的东西,看起来触目惊心。她没有注意到,在对面与她所在的等高的楼层里,有一个男人在看着她。

那不过是一个懒散的、在家待业的男人。那天,他在那个时候刚刚睡醒,到窗台吹风,却不巧,看着对面楼上的她。开始他并没有在意,只看到对面楼上有一个女人,似乎是在切东西。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在这个时候做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他却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妥。眯着眼睛,他仔细的看着,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那个女人在笑,笑的很诡异,一下下的,切的仿佛格外用力。那是一种报复式的兴奋,男人不知道她在切什么东西,便仔细的盯着她看。忽然,那男人一惊,吓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和那个女人的眼睛对上了。那个女人,正死死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