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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家(2)

咖啡厅,安然正收拾着桌上的咖啡杯。门上的风铃叮呤当啷的响了起来。“欢迎光临。”她摆出微笑,却看到一个女孩子踉跄着走了进来,只两步,就摔在了地上。“小姐?小姐?”安然连忙上前,扶住了那个女孩子:“店长,店长!”她冲着里面喊,店长听到声音连忙出来了。“噢,上帝啊。”店长和安然以前把女孩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女孩面色惨白,不住的出汗,手却格外的冷。安然不懂医,她问店长:“她是怎么了?”店长摇摇头:“不知道,安然,你帮忙去拿些柠檬茶来吧,给她喝一点甜的东西,希望会有所改善。”安然应了一声,转身进了里面的操作室。

“来了来了。”不一会儿,安然拿着一杯冰的柠檬茶出来了。店长接过,搅拌了一下,小心的喂那个女孩子喝下。女孩的脸色稍稍好转,神智似乎也恢复了些,店长将那女孩子扶进了楼上——咖啡店的员工休息室。继续营业,安然依旧打扫咖啡厅,中午时分,毕竟不是餐厅,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她擦干净了最后一张桌子,然后喘着气在角落的位置坐下来休息。这时,门上风铃再次响起。安然打起精神站了起来:“欢迎光临!”进来的是一个男人,神色匆匆,脸色写满了焦急和不安。她有些奇怪的上前询问:“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男人还没来得及说,门上的风铃又响了起来。夏进来了:“安然,你在就好了。有没有看的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她问:“什么样的女孩子?”夏也很焦急:“这,这怎么说的清楚。要尽快的找到她,她身体很差,要是找不到的话,就要出事了。”安然连忙摆手:“别急,你们看看是不是那个女孩子。不久前来过一个女孩,晕倒在了店里了,现在店长陪她在里面休息。”男人听了,急急忙忙往楼上的休息室去了。“怎么了?”安然推了推站在那里的夏。他的表情如释重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在一旁坐下了。

几杯冰水下肚,夏才开口。“那是他妹妹。那个女孩子,是他的妹妹,孪生妹妹。他们是一起出生的,从小到大两个人都是一起过的。他们生活在很好的家庭,完整的家——有父母照顾陪伴。良好的家庭条件,良好的学识修养,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但是呢?”她问:“说了这么多好的,自然接下来应该是不好的。发生了什么?”夏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个妹妹的身体很差。医生检查过,她的心脏有严重的问题,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到合适的年龄之后,做换心的手术。”

“换心?噢,上帝啊,别开玩笑了,这里的医疗条件已经到了可以做这样手术的水平了吗?”安然早就发现了,这个地方的生活方式和先进程度,其实比外面的世界差了许多,甚至于将近一百年,这里的医疗条件完全达不到进行这样专业的手术的标准。夏神神秘秘的将她拉到一旁,轻声说:“血族有能力执行这样的手术,换心。但是还需要魔族用魔力来保护。”安然依旧觉得这不可思议,正要发问,却听到了楼梯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个女孩子冲了下来,直往外跑。“妹妹!”男人从上面追下来,安然急忙拦住了那个想要向外冲的女孩。

“妹妹,别闹了。明天就可以手术了,手术结束,你就可以健康的成长了。”男人轻轻的牵起女孩的手,却被那个女孩子一把甩开。那个女孩大声的喊:“我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这么自私,做不到这样活下去!”女孩的力气忽然出奇的大,推开男人就往门外跑,安然根本拦不住她。可女孩刚冲出去,就听到“啊”的一声叫,接着就是马车的声音。门又一次被打开了。“还不快点走?今天就结束了她的手术,再拖下去又被她逃走了。”男人点点头,出去了。她和夏也追了出去。

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驾车人带着帽子,裹在黑色的披风里,色彩黯淡的比布莱克街本身还要阴霾,之前说话的似乎是驾车的人,好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安然觉得那个声音有些熟悉,却不敢随意猜测到底是谁。驾车的人发话了:“你们两个要不要上来?”听不出语气,很漠然。安然点了点头,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店长,对不起我要离开一下。”接着不由分说的拉上夏,上了马车。“驾!”驾车人挥起鞭子,马车颠簸起来,安然透过窗子看着外面,马车驶向的是布莱克街的深处,最阴暗的深渊。

下车的时候,她发现,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黑暗的地方。驾车人几乎被隐藏在了黑暗里,看不见那个人的眼睛,更说不清是他还是她。驾车人走到某一扇门前,敲了敲门。“谁啊?”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驾车人回答:“我们提前来了。”门,开了,里面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不是普通的苍老,而是如同传说中世纪的巫婆一半,褶皱的皮肤,又高又尖的鼻子。一样是穿着黑色的披风,袖口露出枯瘦的手,指甲极长。“那就快带进来吧。”老婆婆(大约是老婆婆。)对着里面说:“快点准备一下。”老婆婆回身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艳红色的药水。

老婆婆将瓶子递给了驾车人:“给她服下,您带的人够吗?如果够的话,就请进来主持魔法阵吧。”驾车人接过瓶子,回身数了数:“一,二,三……够了,三角魔法阵。”说着,驾车人走到了女孩的身旁,女孩还昏迷着,大概是之前被驾车人打晕的,她的哥哥正抱着她。驾车人打开瓶子,给那个女孩灌了下去,落在嘴角的液体在一片黯淡下显得格外刺眼。“你给她喝的什么?”安然不自觉的问,却被一旁的夏拉了一下。驾车人不解释,只是抬手示意他们全都进到屋子里面去。

屋子里也是一片黑暗。老婆婆点起了三支点燃的蜡烛,分别给了安然,夏,还有驾车人。她完全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只能拿在手里,三个人散开站着,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女孩被放在了中间,那个她的哥哥却站着了一旁,手里拿了一个水晶球。驾车人让安然他们把手里的蜡烛放到地上,接着,久久的看着她的哥哥。“你确定?”“我确定。”哥哥回答的很坚定。“不后悔?”“不后悔。”哥哥的表情很平静。安然听出来了,驾车人不再掩饰自己的声音。大喝一声,地面亮起来了,他们都站在一个圆内,形成一个三角的形状——每个人站在一个角上。

这就是他们之前说的魔法阵。安然看着地面泛起的一片白光,感觉有些刺眼。驾车人的帽子被吹开,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的,冥嫣。她很好奇,为什么冥嫣会参与这样的事情,刚刚想要发问,夏对着她轻轻的说:“别走神,有什么想问的结束了再说。”安然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于是,只能集中精神看着地上的女孩。女孩看起来很安详,就像平日里睡着了一样,白光照着她的脸,也有些惨白的成分,病态的感觉。冥嫣站在那里,神色凝重。她再次开口问:“我最后问一次,你确定?”哥哥看了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到躺在地上的妹妹身上。他微笑着说:“我确定。”

冥嫣的嘴角似乎有些许的笑意。她说:“你没有机会后悔了。”又是一道光,一闪之后,男人悬在了半空中,就在女孩的正上方。冥嫣说:“最后给你一个愿望。”“让她忘了我,别自责。”男人依依不舍的看着地上的女孩,微微的笑了笑。接着又是一道光,如同闪电一般,那一霎那,安然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一整片的白色,然后猛地变成黑色,久久的不能恢复。她只得站在那里,不敢动分毫。黑暗之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感觉到,那个人的手指纤长,很有力。

慢慢的恢复,抓着她的手的,是夏。“怎么样,眼睛好点没有?我忘记提醒你要闭眼了。”她没有回答夏的话,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个女孩子身上。她问:“她怎么样了?”冥嫣正在一旁调制一些色彩各异的液体,头也不抬的回答:“没事了。她很快会好起来。”“那她哥哥呢?”安然环视了一圈,没有找到之前那个男人。“难道说……”她想到了之前那个男人依依不舍的表情,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冥嫣抬头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说:“没错,他用自己的心同换他的妹妹交换。现在,他已经消失了。”

白塔。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不是只是说要给那个女孩子换心吗?为什么变成了用哥哥来换妹妹?!”

“安然,安然你冷静,安然,你听我说……”

“夏,你不用说别的,只要告诉我为什么?难道一定两个人只能活一个吗?”

“安然……”

“你没有必要怪夏,这是那个哥哥自己的选择。我给过他后悔的机会,甚至于反复的问他是否确定。可是最后选择不后悔的,是他。所以,他只能永远的在布莱克街消失,永远的在她——他最爱的妹妹的视线中消失。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的妹妹,我能做的,只有成全他。”

……

“安然,你记住。无论他这一刻在做什么,无论他身在何方,妹妹必然是他永远的牵挂。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他的妹妹,他的消失,也是一样的。”

安然并不明白冥嫣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数月后)

在街道的另外一头,搬来了一户新的人家。

“请问,可以帮帮忙吗?我对这里不是很熟悉,以后还希望你们多多指教。”那天,安然下班的时候,那个新搬来的人正对他们的邻居这样说着。她觉得远远的看过去,那个新邻居有些眼熟。人群中,夏快步跑了出来,拉过安然挤到那个新邻居的面前:“安然,我给你介绍,这是我们的新邻居。”安然分明看见,那个男人,是那个原本她以为,已经死去的哥哥。

夏天到了,一切都在改变。

或者应该说,改变就从未停止。

白塔。

“你之前说过,哥哥只是妹妹的器官库,只是为了妹妹而存活,为什么……”

“难道他们两个都活着,不好么?”

“这不是你做事的风格。过去,做这样交换的贵族不在少数,都是以命换命,为什么这次……?”

“风格这种东西,本来就可以改变。况且,她希望他们都活着。”

“她?你说安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愿意按照她的意愿,甚至于还让夏去保护她?”

“洛沉,我问你,你接触她的原因或者说目的是什么?”

“我……你呢?”

“我希望她可以改变这里,改变异族和人类之间的现状。很明显,她对人是有感染力的,并且她不讨厌或者说是害怕异族。……我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但是,总要试一试。”

“好像你当初那种冲劲又回来了,为了改变异族和人类的关系,为了布莱克街的人可以到外面来生活,体会人类的世界,让人类不再排斥魔族……我好像看到了,当初那个无比坚定的冥嫣大人。”

“这不可能,我早已改变了。只是,看着她和夏,好像看到了……曾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