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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家(1)

夜里,安然踏上了屋顶。夏靠在那里,旁边摆着一盏煤油灯,玻璃的罩子略有些泛黄发黑,里面的光不算亮,却足以照亮那夏身旁的一片。“在想什么?”安然在夏的旁边坐下,看着夏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抵着下巴的位置。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安然,轻声的问:“你说,家是什么?”没有等她回答,夏就自言自语的说:“我来自布莱克街,可是我从来不知道家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祖父祖母,就连我的父母,也已经想不起他们的容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们遗弃了我。在我很小的时候,把我放在了布莱克街最黑暗的地方。”

夏的语气很哀伤,可表情还是带着微笑的。他坐了起来:“我从未告诉过别人我很难过,在其他的魔族看来,我总是高兴的。我是被一个血族带大的,所以很多东西都是跟他们学习的。我永远自信,永远愉快——至少表面上都是这样的。你知道吗?第一次,我只把这些告诉过你。或许,只因为你不是这里的人。”安然就这么听他说着,时不时的点点头。她知道,或许她并不能劝解夏,但至少,她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听着听着,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有关于自己的家,有关于自己的朋友,有关于自己的过去。

她将这些都告诉了夏,没有什么目的,没有什么缘由,抛弃了说话的逻辑,只当做一个个陈旧的故事。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最重要的什么?玩具,游戏,伙伴还是别的?是家。这是绝对不会有人怀疑的答案,对于每一个孩子都是一样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或许还有更多,这些对于孩子来说,组成了一张网,每一丝线都充满着关心和爱。这源于什么呢?一个家庭,乃至于一个家族的希望,一辈又一辈的传承,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放在了最小的一个孩子身上。幼小的身体,那么低的目光,看到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大,这样的充满未知。每天清晨的时候,年幼的孩子看着初升的太阳,看着阳光慢慢覆盖这个世界。

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这样他们的心才能一直生活在阳光之下。若是失去了隔代的长辈,就好像是祖父祖母,那只算是缺少了一个人来疼爱这个孩子。但要是失去了至亲——父亲或者母亲,那这个孩子的生活就会和过去完全不同。灿烂的阳光从此变得阴霾,欢笑的表情只能定格在从前。从前是什么?从前就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的时间。从前就是保存在相片里的景象,就是留在心里的回忆。从前就是无法再次发生的事情,永远过去的一切。所以,当这片天空开始阴霾,那有些事情就永远不能回头了。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最好的回忆是什么?是在小的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在游乐园的欢笑,是夏天在游泳池里翻腾的水花,是秋日在公园里野餐时妈妈准备的食物,是相册里留下的一家人的笑脸。相册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种过去的纪念。其实,如果现在拥有的话,也就不需要纪念过去了。孩子总会长大的,不知道等到他或者她长大之后,还会不会翻看过去的照片,或许那个时候,照片已经泛黄。或许那个时候,也不会有人记得这本相册了。

小时候觉得老师总是对的。哪怕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潜意识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只要老师说自己错了,自己就真的会心悦诚服的觉得自己错了。然而很多事情回过头想想——放在我现在的年纪,想想那个时候的事情,其实我一点都没有错。无论从道理上还是从言语上,其实我一个字都没有错。只是当时,老师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只是当时,那个老师觉得我错了。所以我就一直背着错误的骂名直到现在。哪怕记不得是因为什么事情被责备,却依旧记得当时被责骂的情景。

在某一个下午,在窗外金色的夕阳落到自己桌前的时候,老师叫我站了起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责备。责备的内容依旧遗忘了,却依旧记得那个时候的夕阳——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夕阳。其实很美,只是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了,我的童年已经结束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那个时候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独自念着这样的句子,看着夕阳落在我的书本上,慢慢划过课桌,划过我的手,一直落到我的水晶吊坠上,一圈七彩的光闪过,那是坠子的光晕。接着,一直到夕阳西下,一直到夜色朦胧。

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坠子,就好像我再也不曾见过那么好的黄昏一样。在这里,我想要提醒所有的老师。在你们决定责备一个孩子之前,请站在孩子的角度想一想——别告诉我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他们不会有什么角度或者立场。要知道,你们对于他们的责备,于你们而言,或许一月半年就遗忘了,但对于孩子,他们会一直记得。哪怕忘记了为什么责备,哪怕忘记了究竟谁对谁错,还依旧会记得在某个场景下,曾经发生过类似这样的事情。

那是一种阴影。别让那么小的孩子留下阴影。

对于一个人来说,特别是一个女孩子来说,最美好的是什么?是如花的年纪,还是倾城的容貌?亦或者是富裕的家境?都可能是,但都不尽然。在我看来,作为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在自己最美好的年龄,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仅仅是自己喜欢就可以了,如果说,对方正好也喜欢自己,那就不仅仅是美好了,而是幸运至极。虽然往往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上帝不会一次性给一个人这么多,有得必有失,不然就是得不偿失。我就曾经遇到过一个这样的人。

其实我并不是喜欢那个人,只是觉得他很好。那个时候我经常会跟他聊天,我经常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或者是:“心情好么?”。他也经常回答我:“很好啊。”或者是:“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很开心。有时候,他会告诉我他的一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夏,你知道么,你的笑容好像他。那个时候我也会对他说:“你笑起来很好看。”他也只是笑笑,摇摇头,不知道是要否定什么。

后来——长长的故事往往都会出现这个词。后来,那个人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又或者应该说我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总之是长长一段时间的不见,一年,还是两年?我也记不清了,总之就是好久好久。那段日子,我变了很多,想必他也是。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直到我都几乎要忘记他的时候,忽然出现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与他极为相似的人,我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难道是真的?这个世界上真的可以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么?还是,只是我的错觉?

现在,重新说起了当时的那个人,我却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想来想去的没有头绪,忽然如同惊醒一般的反应过来——过去,我说的是“你”,如今,却早已换做了“他”。也只能念作他了。

【夏语:一个人去做很多的事情,一定会觉得累。无论那个人多么的有能力,无论这个人有多少的热情,无论这个人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是一个人一直去这样做,那必然就会累。都说一个人生活很累,可是呢,一个人爱一个人在乎更累。单方面的付出久了,单方面的等待久了,也就倦了,厌倦的结果就是不再在乎。既然在说爱的时候是真的爱,那么再说不爱的时候也就是真的不在乎了。亲情也好,友情也好,爱情也好。亦或者是不伦之爱——别多想,我说的是同性之间。这样的情况都是会发生的。

不止一次的反问和重复,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记住珍惜这个词汇?还是真的就好像以前说的那样,只有到了失去之后才会意识到?才会懂得什么叫做珍惜?过去的年代是如此纯真美好,可过去的事情只能是过去。开头的话语是回忆,结尾必然是物是人非。】

“夏,你说,家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刚刚说了这么多,为什么你要离开家到这里来呢?”

“我只是在逃避而已,面对,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太难了一点。”

“你知道的,不可能什么时候都能够给你逃避的。”

“除非到了万不得已,否则我真的不想面对,或者应该说是无法面对。我怎么来面对一个破碎的家?我怎么来面对妈妈伤心的脸?”

……

“对不起……”

“不,这与你无关。是我自己……我自己难过而已。”

“安然,你知道吗?我有一种感觉。”

“什么?”

“我觉得,这里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