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看着窗外的天空慢慢变亮。双手冰凉，还有两天，若是墨玉醒了，便好了。我知道，或许他听不到我说的话，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说了：“你知道么，我一刻都离不开你，别折磨我了好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没有理由的。他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也没有中毒的症状，为什么会就这么断气了呢？之前，在飞机上，他跟老沈说的话我还一一记得，那种如同遗言一般的语调。为什么？还是说，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他为什么不阻止呢？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跟我说呢？
一团乱麻。
天亮之前，我退出了房间。罩上袍子，漫步进了雨墨轩，没成想却听到了老慕容与墨儿的一段对话。
“四爷，今天三少找您，有件事情，我还希望您帮忙瞒着三少。”
“你说说看，如果我慕容帮的上的，绝不推脱。”
“其实也不难，只是您说话的时候稍稍小心些，千万不要告诉三少，墨爷是为了救她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就可以了。”
“哦？这是为什么？三爷说话做事非常注意逻辑，若是瞒她，难保她不会发现。到时候……”
“若是您告诉她实话，这才叫糟糕。三少和墨爷结识多年，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两个人早已成为一对了。三少无论做什么，都会从墨爷的角度出发，绝对不会让墨爷有任何的麻烦，也就是因为这样，三少在上次被带去公安局问话的时候千叮万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墨爷知道。您想啊，若是三少知道，这次是因为她开馆启动了噬魂阵，墨爷才因此受伤，又是因为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墨爷才破了噬魂阵导致自己断气，那想必，三少定会为了这个而自责。若是第七天的时候墨爷没有醒来的话……您觉得，按照三少的脾气，会怎么样？”
“这……有道理。我注意便是。”
天空一片灰暗。缓慢的挪步，踉跄，努力的控制声音，却还是不住的呜咽。原来，原来是这样。原来又是为了我？！！冲回宅子里，推开房门，奔向躺在那里的墨玉，嘴角依旧上扬，如此好看的弧度。“对不起，对不起。”抓着他的手，却再也没有感觉到那种温暖有力的回应。“如果，不是我要去那里，那，那你也不会……对不起，对不起……”哭到声嘶力竭，到眼泪流尽。自从当了戏子开始，几乎就没有流过泪了吧。戏子嘛，总是要笑着的。客官笑着，戏子便笑着，客官骂着，戏子还是要笑着。自从当了戏子之后，流过的泪都是为了他吧。他走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流泪，他笑的时候跪在他的身旁流泪。
他永远笑的那么好看。比我的笑容真诚的多。
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对话，真的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之前。
“你笑的真好看，是不是做这行很开心？”
“或许是吧，或许不是。没有什么开心的，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
“你不是因为喜欢才学的戏吗？既然喜欢，怎么会不开心呢？”
“谁告诉你我喜欢唱戏？我学戏，本就不是为了喜欢。本就是为了活命。”
“不唱戏就不能活了吗？”
“不唱戏，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你可以做的有很多，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是么？我还有别的选择么？呵呵。”
“当然是有的。总会有的。”
“戏子真的无情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他们可以把别人的悲喜演绎的那么好，怎么可能无情呢？”
“戏子本来就是无情的。因为他们只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泪罢了。”
“看来我真是疯了。”
“怎么？”
“我居然想对一个戏子说爱。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说我爱你呢？”
“如果，既然是如果，那我会答应。”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再问同样的问题，哪怕没有如果，哪怕一切都是真的，哪怕一切重来，我都会答应。义无反顾。现在，我后悔了。
第五天。
正午的时候，三爷整了整衣服，踏进了大堂。老慕容坐在那里等。照规矩的上茶燃香，待伙计退下，老慕容开门见山：“三爷既然唤我来了，那就说说有什么事情吧，你我相识多年，不必再这般的客套，您直接吩咐便是。”她缓缓的放下茶碗，目光直直的看向老慕容，意味深长的开口：“那我便只说好了。我想让你帮我去办一件事情。很重要的事情，必须你亲自完成。”“敢问三爷是什么事情？”老慕容看着眼前依旧如花容颜的女子。朱唇轻启：“你可以选。一，是安排墨儿、老沈、老潘等所有雨墨轩这个堂口下面的人安全离开，或者你愿意给他们安排新的差事也可以。二，是帮墨儿上位，将来让她顶我的位子。”老慕容极其敏感：“三爷，您说实话，您到底想要做什么？”她轻轻的摇头：“不，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他们好好的活着。”
完整的说，只是希望在她不在的时候，他们好好的活着。
老慕容还是答应了。他确实没有说墨玉的事情，可惜，三爷已经知道了。三爷骗他，说自己老了，想要过平淡的日子了，可是害怕有人来报复他们。她说，她已经受不了腥风血雨的日子，她说，这些事情明明应该她自己来承担的。所以，她希望老慕容可以保护好曾经她手下的人，也算是对得起一个“义”字。很充分，老慕容没理由不答应。他离开的时候，外面下起了细细的雨。她站在雨里，却想着那日云南的雪。没有什么时候的雪比那个时候更加悲伤了。
“从明天开始，所有人休假三天。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入雨墨轩一步。”
这是三爷下过的命令里面，最古怪的之一了吧。因为太正常，所以才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