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坐了起来。
原来只不过是旧时的回忆，出现在梦里而已。
“怎么了？”旁边的人儿靠了过来，眉清目秀的模样，一脸的关切：“做噩梦了吗？”见我不回答，墨玉微微的笑：“怎么了，怎么这么多汗？”他一脸的怜惜，我却越发的觉得不真实。他伸手擦去我额上的汗：“宁儿。对不起。”我诧异：“为什么这么说？”他站了起来，走到了一旁，看着那厚厚的冰块不说话。我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关节，走了过去：“怎么了？”我拍拍他的肩。“对不起。”他依旧只是看着冰块。一阵寒气。“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啊。”我故作轻松的笑到，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墨玉也坐了回来，把那几个小罐子放在我们的面前，围成一个小半圆。
烛火摇曳。
“是我害了你。你本来不应该牵扯到这里来的。”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散开，烛火映亮了他的脸。我微微的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要来的。你的信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看到那些信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想要说明什么了。把四封信的每句话的第一个字连起来，便可以形成一句话，那就是他想要留给我们的暗语。不是我没有看懂，只是，我依旧坚持要来，才落得今天这个田地。“这么多年没见了，再见之时便是这么多的事情。”他的声音带着歉意。我摇头微笑：“不怨你，怨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是么？这是你教我的。”
他就这么凝视着烛火，转而凝视着我的脸。
“怎么了？”我微微的笑，他却忽然不再笑了。“你应该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官吏的地牢里。你最后带走了那个混蛋，你用我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残忍方式处决了那个混蛋。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就佩服你。因为我不敢做的事情，你却做了。”他的声音如同落入池塘的墨滴，化开散落在黑暗里，极其的温和，极其的平淡。“这些年，我能活下来，只不过是因为一种放弃。”我看着他的眼睛，漫无目的的说到。“放弃？”他的眼角微微上扬。我点头：“因为不在乎，所以没什么可以威胁到我，所以随性。这也是为什么，我当时要杀了那个家伙的原因。没有恨，只是随性。”
我们说的似乎前言不搭后语，极其的跳跃。
“民国三十多年吧，我还记得那时候伙计告诉我，云锦班有一个极其漂亮的戏子，举止气质很像我书房里的一幅画像——那是我按照记忆中的你画的，我从来不奢望还可以再找到你，我一直以为你早就……”
“那是民国三十二年。那时候确实我觉得你极其面熟，到如今我都记得，你第一次到云锦班的时候像极了那些纨绔子弟，我还险些没有认出来，直到你在我的发上簪上那朵花的时候，我才认出你的模样。当时还以为，那是你的后人。”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开枪？偷东西的手艺这么好，你曾经落魄到要做佛爷么？”
“战争。在战争里面，不会开枪，下一枚子弹就会打中你的心脏。有些东西必须要会。至于你说的偷东西，那其实是月亮门的手艺，不是跟佛爷学的。”
“看到你，我就想到了曾经那个时候的那些朋友。现如今，那些朋友早就化为尘土了。有时候一直在想，为什么要一直活着？那么多人追求长生，追求不老，可有时候我却想，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民国的时候，我见到你的时候，我还在想，那个戏子是不是只是与你极其相似？你为什么要做戏子？”
“因为我喜欢游戏人间。”我如同当年的师傅一般，绽出一个美好的笑容。“你并不快乐。”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我依旧只是微微的摇头。“从来就没有什么快乐不快乐的。只有习惯不习惯。反正都是一个人，笑，是给别人看的。”他却握住了我的手：“你不再会是一个人。”
沉默。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曾经有一次，我看到了花墨的一篇随笔。
‘那只是一个活在回忆里的普通人。平时，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人，她都是微微的笑着的，曾经，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笑容之一。可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约摸是下午——那本该是她午睡的时间，我却看见她打开了那个挂着沉重铜锁的柜子。本来以为里面是什么及其贵重的东西，没想到，里面确实一个个的卷轴，一幅幅的画像。一个个都是我不曾见过的人，那卷轴已经微微泛黄了。她挂起那一幅幅的画像，呆呆的看了许久，最后留下泪来。再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流泪。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敢小心的问她，那柜子里是什么。她微微的楞了一下，极其平静的说：是一些过去的朋友，已经不知道在哪里的朋友。’
莫名的想起。
或许，我们不再有机会出去了。
“啪啦啪啦……”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类似于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墨玉连忙用手电照了上去。猛地看见一只白色的大鸟停在了一块冰块的上面。“原来，这冰块不是连到顶上的啊。那么大只鸟都可以停在上面，那我们要是能翻出去……”墨玉明显有些兴奋。“拜托，看清楚，这冰块脸接缝都没有，你怎么爬上去啊，更不要说翻出去了。”说着，我拽着墨玉站了起来。“干什么啊？”他似乎不是很明白。“打果子吃。我口渴。”“哦。”那货极其做了个极其卖萌的表情，随即接果子去了。
她靠在床上发愣。
花墨从外面进来，看她坐在那里，连忙方向手上的东西，上前道：“怎么就起来了呢，多躺一会儿啊。我现在没有办法完全给你拔除降头，至多只能克制，你还是多休息一下吧。”而她，却靠在那里，微微的摇头：“明天，我要出去。”“天哪！”花墨惊呼道：“你疯了吧，居然还想出去？”她却一脸的坚定：“我一定要去。你应该知道，要是我不去，她们一定会代替我成为那个目标。让我赌一把，赢了便好，输了也不过就是我一个人，至少不会祸及她们。”花墨看了看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好吧，但你要自己注意，一旦有什么问题，我马上找人来接你。就算不为了你，为了三少，你也不可以有事。”她微微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三小姐。”花墨唤回了已经快要神游的她。
“嗯？”
“我很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