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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密西西比河,老人河

那一天,我们乘坐的飞机在纽约的拉瓜地机场起飞,直奔西南方向的得克萨斯州重镇达拉斯,然后在这里换乘飞机,再向东南方向飞往密西西比州的首府杰克逊。整个航程两干多公里,几乎从南到北穿越了美国。

飞机越往南飞,我们越被浓郁的绿色所陶醉。一条条河流像一支支毛笔,饱蘸绿墨在大地上点染,越靠近河流的地方绿色越浓,然后渐次淡下去。这绿色便是生命的颜色,最绿的是森林,稍浅的是草原,再浅的是农田。而那农田被修整得如锦绣一般。令我惊奇的是美国的土地规划得竟如此之好。纵横交错的公路把农田分割成大小相同的正方形。这每一块方田,大概就是一个家庭农场,在这方田的一角有一个房舍,便是农场主的住所了。没想到,以个人私有制为主体的美国,竟建成这“乌托邦式”的空想社会主义的庄园。

后来弄清楚了,我们从飞机上看到的一条条河流都是密西西比河的支流。当飞机飞过田纳西州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密西西比河了,心中不禁一阵激动。过去我们知道的许多关于美国的故事,总是和密西西比河有关--那是马克·吐温、福克纳和斯托夫人讲给我们的故事,几乎都发生在密西西比河畔。透过云雾,我看到了密西西比河的身影,它像巨蟒一样奔腾在苍茫的大地上。它和黄河一样九曲回肠,它和黄河一样水黄浪白浩浩荡荡。“密西西比”是印地安人对这条世界最长的大河的尊称,意为“河流之父”,于是人们也称它为“老人河”。美国东部和南部的江河都是它的子孙,它从洛基山东坡的源头奔流而下,沿途不断繁衍自己的子孙,它们拥抱着11个州的土地,留下一片片绿色,哺育了包括印地安人和后来的各色移民。在流经了六万零二十公里之后,密西西比河投入了墨西哥湾的蓝色的怀抱,带来数亿吨的泥沙和说不尽的忧怨。

我们的耳边响起黑人歌唱家保罗·罗伯逊唱遍整个世界的《老人河》:

黑人劳动在黑西西比河上,

黑人劳动白人来享乐,

黑人劳动到死不得休息,

从白天推船到太阳落,

白人工头多凶恶,

切莫乱动遭灾祸。

弯下腰低下头,

我拉着纤绳把船拖。……

老人河,老人河,

你知道这一切,

但你总是沉默,

你滚滚奔流,

总是不停地流过……

这苍凉悲愤的歌声在我的心头卷过,使我不能不想起密西西比河畔黑人兄弟的苦难,15世纪到19世纪,1500万非洲的黑人被贩卖到南北美洲,成了白人庄园主的奴隶。密西西比河两岸挣扎着为奴隶主种烟草、种棉花、种玉米的奴隶。他们的血汗养肥了庄园主,而自己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尽管他们的主人也把“人权宣言”说在嘴上,可他们认为奴隶是他们的私有财产而不是人,没有任何权利可言。黑奴被他们像牲口一样贩卖,也可以像物品一样送人。奴隶的婚姻被认为是不合法的,他们生的孩子继承的是永远的奴隶地位。

这惨无人道的野蛮,激起了奴隶们忍无可忍的反抗和斗争,密西西比河中流淌着为自由而牺牲的奴隶的鲜血。40年间,有10万奴隶逃跑成为自由人。由美国民主进步人士发起的废奴运动席卷了全国,1860年林肯当选为总统,18629月22日,林肯总统发表了《解放宣言》草案,1863年1月1日,颁布了正式的《解放宣言》,产发动了一场反对奴隶制度的南北战争,终于使美国南方的400万奴隶得到解放。林肯作为伟大的解放者而被世人所崇敬。他在世的最后两年,欢迎黑人作客,并与黑人交朋友。这在当时是破天荒的。

但是,林肯的解放运动并没有根本改变黑人被压迫和被剥削的地位。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使黑人在政治上、经济上、教育上还处于不平等的地位。在美国的失业大军中,无家可归者中,黑人仍是多数;在美国的文盲中,犯罪者中,黑人仍占相当大的比重。因种族歧视引发的暴力冲突,在美国从来没有停息过,而且是社会的主要不安定因素。密西西比河当然知道这一切,但是,它总是默默不语。

我们的飞机终于降落在杰克逊了。这个20万人口的首府城市给我们最强烈的印象是幽静。因为很少有人到这个落后的南方城市来。我们乘坐的四十几个人的小飞机,还闲着许多座位,机场上和候机大厅里冷冷清清的。在我们乘坐出租车从机场进城的路上,几乎碰不到一个人,路上的行人也不多。萧条的杰克逊显得出奇的优雅,稀稀落落的楼房被绿树半遮半盖,草坪很宽绰,修剪得平如绒毯。花木格外的繁茂,南方充足的雨水和阳光使杰克逊充盈和亮丽。不过,也有令人感伤之处,许多房舍的窗户被钉上了木板,门前的草坪也荒芜了。甚至有整条街都是人去楼空,地上扔着废弃的家什。这个黑人聚居的城市几次遭到冷落。南北战争后。大批得到解放的奴隶从南方跑到北方的大城市,成为北方工业发展的主要劳动力,而杰克逊因缺少劳动力而发展缓慢。这几年美国经济不景气,这个人均收入全国最低的城市的日子自然不好过,又有大批劳动力北移寻找新的生活出路。

想走的都走了,不想走的还默默地过着日子。入夜,杰冤逊灯火依旧辉煌,所有的楼房和路旁的广告牌都闪烁着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整个城市比白天大得多,繁华得多。我们驱车来到郊区的一个大人工湖畔的“公鸡走路饭店”吃饭。这里是密西西比州著名的旅游胜地,湖畔停靠着一排白色的游艇,湖中正荡漾着一艘披挂彩灯的大游船,有轻柔的音乐和笑声传来。湖滨的这个饭店一派南方古风,木板搭成的小屋,前厅的墙上挂着鸡毛和鸡爪,餐厅的墙上挂着竹篮、玉米棒子和扫帚。桌子是粗木的,桌子上的餐具是生铁和粗瓷的。服务员是一群穿红色衬衣戴宽檐帽的牛仔。饭莱简单而富有南方特色。有烘制的玉米饼;大头菜沙拉、水煮山菜,主菜是炸猫鱼,这是湖中的特产。所谓猫鱼,就是中国的粘鱼,大概因嘴上有猫须而得名吧!餐厅里像我们在美国电影里看到的那样昏暗和喧嚣。听说我们来自中国,临桌的美国朋友前来敬酒。旁边的一桌正为一个朋友祝贺生日,所有的红衣牛仔围成一个圈,为他们唱歌。整个酒店充满欢乐。

环视餐厅,我竟没有发现一个黑人。在这个黑人聚居的城市,最高兴的竟不是黑人。我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快--在这个值得回忆的“公鸡走路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