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倾听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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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家黄妹妹

黄妹妹,不姓黄,也不是妹妹。只是一开始就这样叫他,他习惯了,就记住这是他的名字。后来,发现错了,给他改了个名字,叫他,他不理,他只认“黄妹妹”这个称呼,没有办法,我们也只好将错就错下去。

黄妹妹是只黄中带些白色条纹的小公猫,来我家时不足三个月,按猫的寿命算,黄妹妹只有七八岁的小孩那么大,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

今年高考结束的那天,我刚到楼梯口,就听到雪雪儿(我女儿的名字)的嚷嚷声,那股兴奋劲儿,说不好该用什么样的文字来描述。一定是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而这东西她又很久没有得到,不然,她不会这么开心的。

进门就见雪雪儿的怀里,一只小黄猫抖抖缩缩的,雪雪儿声音一大,小黄猫的身子就直抖动,在雪雪儿的怀里挣扎着要下地,可雪雪儿不放,双手用力搂着小黄猫,还用自己的小脸去亲猫的小脸,可怜的猫儿躲来躲去,就是不让雪雪儿亲他。

雪雪儿早就想养一只猫,我是举双手反对的,几个人都忙得歪歪倒倒的,就别说养猫了。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以一比二输给了母女俩,没有了发言权,我的反对无效。刚好雪雪儿姥姥家的邻居有一窝小猫仔,雪雪儿见了,预定了一只,并不时在家里念叨着那只猫。姥姥到我们家来,雪雪儿总要缠着姥姥问一些猫的事情,姥姥临走时,就用自己的零花钱,买来火腿肠和面包让姥姥带回去喂小猫。

小黄猫巴掌大一个,瘦精巴骨的,毛色干枯灰暗,没有光泽,身上脏兮兮的。看他在雪雪儿怀中可怜的挣扎着。就从雪雪儿怀里接过来,抱在怀里,用手慢慢摸小黄猫的脑袋,小黄猫才渐渐安静下来,好奇地打量这一屋子的陌生人。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雪雪儿凑到小黄猫的面前说。

小黄猫头一缩,往我怀里钻。“声音小点儿,你吓着它了。”妻子在一旁说,“我们就叫她黄妹妹吧,做雪雪儿的妹妹。”

“叫姐姐,叫姐姐。”雪雪儿对黄妹妹说。

黄妹妹的头又是一缩,这让雪雪儿有些不高兴。但小孩子总是容易忘记自己的不快的,不一会儿,雪雪儿满屋的追黄妹妹,黄妹妹就到处躲躲藏藏,沙发下,桌子下,茶几下,椅子下,床下,不管在哪儿,总躲不掉雪雪儿小手的追赶。

我们家养过一些小家伙的,都在我家没有呆多长的时间。

妻子去菜市场买菜,有人卖一只果子狸,买了回来,用笼子养在阳台上,不几天,满屋子的狐猩气,实在受不了啦,又不忍心杀了,就送回杨林老家附近的一片林子里,它又重新回到了大自然,后来回老家,雪雪儿的姥姥说,还见过它呢。再后来,听姥姥说,被一只狗咬死了。果子狸当地人叫花面狸,样子很好看,长长的身子,脚较短,有点像家养的猫,全身黄灰褐色,头上的颜色黑一些,眼睛的下面和耳朵的下面有白色的斑纹。

在附近农村,见一位老农提一只刺猬,拳头大,问卖不卖,老农看了看我们,要了二十圆。刺猬在我家也只呆了十几天,怕刺猬身上的刺,伤了雪雪儿,就送到凤凰山的一片林子里。我们也多次到那片林子里去找过它,都没有看见它,或许它早已忘了我们一家人。凤凰山搞旅游开发,林子越来越少,我想,它可能远走他乡了,不知它现在生活得怎么样。

还在宜昌的儿童公园里,带回一只宠物兔,雪白雪白的,抱在怀里毛绒绒的,雪雪儿除了喂兔食外,还喂一些青菜和胡萝卜,不几天,也给胀死了。那只装小白兔的笼子还在,好奇的黄妹妹有时钻进去,在里面呆一会儿。

黄妹妹喜欢把小脑袋伸出阳台的栏杆外,张望下面的一片槐树林子。那片林子是个乐园,那里有蜻蜒蝴蝶有在草丛间飞鸣的昆虫,那里有燕子麻雀有长尾巴的灰喜鹊,还有悉悉索索生长的花草树木。雪雪儿说:“他也想下去玩,就是胆子小,怕生人,不敢下去。”也曾带他下去过,刚一放到地上,他就吓得钻进楼梯间的那堆杂物里,怎么叫他,他都不出来。

偶尔也会飞来几只鸟,停栖在阳台的晾衣架上,黄妹妹很想捉一只,两只晶莹的眼睛盯着那些鸟儿,不停地往上跳,却总是够不到那高高的晾衣架,急得喵喵地叫。鸟儿们根本就不把黄妹妹放在鸟眼里,依旧在晾衣架上聊些鸟们的琐碎事。有时,一两只莽撞的蝴蝶,会从栏杆外飞进来,歇息在地板上。黄妹妹见了,四只爪子上的猫刺立刻缩进蹼里,略微调整一下自己的步子,悄悄向休息的蝴蝶靠近,眼看着黄妹妹身子一纵扑了上去,正在为蝴蝶担心,蝴蝶在黄妹妹扑的一瞬间,飞到了空中,黄妹妹后腿一蹬,爪子向空中抓去。一抓一飞,一飞一抓,黄妹妹和蝴蝶在阳台上追来逃去。运气好的话,黄妹妹能抓到要只蝴蝶,更多的时候,典妹妹只是抓到了蝴蝶留在空中的一些气味。

黄妹妹抓得最多的是蟑螂,不管你住得多高,蟑螂总是有办法进入到你的家里,过去我们一直用杀虫剂,自从有了黄妹妹,他就主动承担了这份工作。蟑螂喜欢在深夜从下水道里溜出来,我们不可能整夜守着那下水道,我们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晚上,我们得休息,养精蓄锐,白天,我们要上班,雪雪儿要上学。

黄妹妹是幸福的,没有我们的烦恼,我们免费给它提供吃的喝的玩的。

一天深夜,我有些口渴,到客厅找水,见黄妹妹守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的,两只耳朵不时地抖动一下,它知道是我出来了,扭头看了一眼,喵喵叫了两声,我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毛绒绒的暖和。自从有了黄妹妹,蟑螂在我家就几乎绝迹了,是不是逃脱了猫爪的蟑螂,回家告诉了它们的伙伴,不要到七楼我们的家里来呢。

黄妹妹捉了蟑螂,玩一阵之后,就把蟑螂吃了,这是我们不能容忍的,我们见了他捉的蟑螂,会马上走过去,制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从它的爪子下弄出蟑螂,踩死,丢进下水道,用水冲走。黄妹妹就长时间地盯着那下水道,似乎在等那只蟑螂活过来,从下水道里爬出来。有一次,我在卫生间的门口看见一只有头无尾的蟑螂,那一定又是黄妹妹偷偷干的。

每天,我们都要上楼几次,或是洗衣服,或是找什么东西。开始,黄妹妹就蹲在门口看我们进进出出,不敢出门一步。时间长了,他也跟着走几步,但又很快地溜回到门口。这样试探了几次,觉得没有什么危险,才大着胆子跟我们上楼。

渐渐地黄妹妹喜欢上了顶楼,我们一开门,它就嗖地窜了出去,往楼上跑,若是我们不上楼,它就在楼梯间滚来滚去,赖着不下来。我们回家,把门关上了,他还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盯着那门把手。每天,我们总要挤出一些时间,带黄妹妹上楼。

黄妹妹慢慢地摸到了一些规律,只要我们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换鞋,他就蹲在客厅里或是门口,静静地看我们忙碌,他知道我们这是要下楼了。若是我们穿着拖鞋去开门,他就很开心,在地上打滚儿,跟我们上楼。

黄妹妹最喜欢我家楼上的小花园,小花园真的很小,我来回走过多次,长仅七步,宽只一步半,比家里的阳台还要小。小花园里有四季菜蔬,春天的茄子辣椒,秋天的葱蒜芫荽,有时也种上两三兜红薯,四五棵玉米,栏杆边儿栽了秋菊和四季金银花,还有两颗果树,四季桂和无花果。花的香气引来了蜜蜂蝴蝶,熟透了的无花果招来了贪嘴的鸟儿,黄妹妹就在十几盆花草之间和小花园里,忙着抓蝴蝶,追小鸟,连地上的一只蚂蚁,也要用爪子拨拉一阵子。天气晴好的时候,花园里还会有些小飞虫,黑不溜秋的蚂蚱,青草样绿色的螳螂。黄妹妹捉住一只,衔到空地上,看那虫逃,那虫逃得远了,用爪子拨拉一下,让虫回到自己的身边,那虫便反反复复地逃。那虫是逃不掉的,最后都做了黄妹妹的零食。有时,他捉住一只虫,衔到楼下来,丢在客厅里,那意思仿佛是在炫耀,看,我又有收获了。有一天,在书房听到母女俩的惊叫,忙跑出去,一只绿色的大螳螂,在茶几上,黄妹兴奋地绕着茶几,用爪子去抓螳螂,我也怕螳螂的那把绿色大刀砍在我手上,忙找来一张废纸,抓起螳螂,从阳台上使劲地扔到楼下的槐树林子里。

黄妹妹追鸟儿,追着追着就跳上了屋顶,全然没有了一点怕。水泥屋顶上铺了一层琉璃瓦,大人们也可以上去,站在那看远近的风景。星期天的早晨,买回早点,雪雪儿突发奇想,坐在屋顶上去吃早餐。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远处的山峦,近处的草树,暖和的阳光,清冽的空气,田园牧歌所需要的元素,这一刻都具备了。最后雪雪儿的妈妈也上去了,拿着相机录了一段平常日子里诗意的生活。黄妹妹最开心了,在妈妈和雪雪儿之间跑来跑去。

我家卧室的穿衣柜,是安有滑轮的推拉门,时间久了,黄妹妹也学会了关门开门,独自在家时,把门推开,钻进去,扯下一件衣服,躺在上面呼呼大睡。睡醒了,就一层一层地往上跳,跳到最高层,把我们平时不穿的衣服,全扔到地板上。我说:“黄妹妹真是聪明。”雪雪儿说:“不是,这是本能。”我笑着说:“怎么不是聪明呢?你学英语,我每天都听,我就没有学会啊!”雪雪儿说:“人和猫不一样。”

雪雪儿喜欢和黄妹妹撵来追去的,一个逃,一个追,两个小家伙从这间屋子疯到那间屋子。雪雪儿动不动就扯黄妹妹的尾巴,这让黄妹妹很不高兴,回头对雪雪儿一口,雪雪儿手上就多了个一个牙印,雪雪儿用手打黄妹妹,黄妹妹也用爪子抓雪雪儿,雪雪儿举起双手要扑他,他也扬起两只爪子,随时准备还击。

黄妹妹总在在我不注意时,跳起来用两只爪子抱我的手臂。我的手上身上就总是有伤,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光我手上,大的小的新的旧的伤就有十二处,这都是黄妹妹抓的。我身上最长的一条伤痕在左小腿上,大约有三四寸长。那是早晨起床,在衣柜里找衣服,黄妹妹跳起来,抱我的腿而抓伤的,还有些小伤,过了几天才发现。好在我们一家人相处融洽,不然,我手上不时出现的伤痕,在别人问起来时,还真不知怎么说呢,我不能每次都说,这是我家养的小猫给抓的,那样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黄妹妹把妻子的脖子上抓了几道痕。妻子狠狠地打了它一巴掌,那一天,黄妹妹蔫蔫的,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一见我们扬手,就可怜兮兮地跑远了。

最烦心的,是拖地时,黄妹妹总像是拖把的影子,在拖把的前后窜个不停,追着拖把,用爪子抓拖把上的布条,你吵他,他一脸的无动于衷,你一躬身去拖地,他又抓个不停。湿滑的地上,黄妹妹跑起来,一个跟头连一个跟头。雪雪儿说,他是一个脏娃娃,不讲卫生。他才不管这些呢,只要高兴就好。

黄妹妹可以跳一米二三那么的高度,我和雪雪儿说:“怎么样,我们把他训练成跳高运动员,一定可以拿个奖回来。”雪雪儿叹息说:“可惜我们这里没有宠物学校,有的话,我们就送他去上学。”

最好笑的,是黄妹妹的睡觉姿势,两只前爪抱着脑袋侧睡着,还把粉嫩的小舌头伸出来一点点儿,像熟睡中的婴儿。有时他像人一样,四只爪子伸展开,仰天而卧。据动物学家说,动物们睡觉的姿势与它们的生活有关,比如,马为了便于逃跑,是站着睡的。又比如,猴子总在树上睡觉,入睡时把头藏在两腿之间,两臂紧抱树干,蜷伏成球状,外表缩成圆团呈木锥形,与树干混为一体,起到隐身保护作用。 再比如,野山羊胆虽小却很聪明,为使自己睡得安稳,便跑到土拨鼠那里去睡。因为土拨鼠一发现情况便警觉地叫起来,野山羊听到后就会赶快逃跑。 但不管哪一种睡觉的姿势,动物们都会保护好自己柔软的腹部,轻易不让自己的腹部露出来,除非是它觉得非常的安全时,它才会露出自己的腹部好好地睡上一觉。

看来我们一家人,得到了黄妹妹的认可与信任。只要我们在家,黄妹妹就围着我们一家人,雪雪儿做作业,他趴在雪雪儿的书桌上,看雪雪儿没有和他玩的意思,用爪子抓雪雪儿手中的笔,或是故意睡在雪雪儿的作业本上或是书上。我们上网,他就趴在鼠标上,或是站在你和电脑之间。看电视时,我们看,他也看,似乎比我们还要认真,盯着电视一动不动。雪雪儿的姥姥来了,坐在黄妹妹平常看电视的地方,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就跳到茶几上坐着,很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姥姥说:“真是稀奇,猫也看电视。”黄妹妹还有稀奇的呢,他像狗一样,喜欢摇尾巴,也喜欢用尾巴在我们的手上刷来刷去,逗我们呢。

要是哪一天回家,在门口没有见到黄妹妹,问的第一句话准是“黄妹妹呢?”并高声喊:“黄妹妹,黄妹妹。”黄妹妹是我家的迎宾先生,只要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一定会守在门口,等我们开门。

十月的一天,开门不见黄妹妹,姥姥说,楼上楼下找遍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原来姥姥有事外出,锁上门就走了,回来时,发现楼上的门没有琐,才想起黄妹妹可能还在楼上。

我说,不要紧,它不会跑远的,上次把他锁在了门外,他就一直守在门口,直到我们回家,也没有到处乱跑。

过了好大一会儿,黄妹妹仍没有回来,我们上楼找,没有,站在屋顶上喊黄妹妹,也不见黄妹妹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跑到一楼,问住在一楼的老爷爷,有没有看见一只小黄猫,也没有。

我便担心,是不是从屋顶跑到别人家里去了,被人关着,不能回来了。妻子从屋顶走到几户人家那里去问,都说没有见到一只猫。难道黄妹妹真的跑了,心里空空落落的,午休时却怎么也睡不着。

妻子从床上坐起来说,我再去找找。我安慰她,没事的,它饿了,自然就会跑回来的,跑不到哪儿去。

迷迷糊糊的听到妻子又说又笑的,肯定是黄妹妹找到了。雪雪问,他躲在哪儿啊。

就是一单元没有住人的那一家,还在纸箱里呼呼大睡呢,我在窗外喊了几声,听见里面有响声,就使劲儿地喊,它才懒洋洋地出来,这小家伙,越来越懒了,喊它半天,它也不叫一声。

妻子说,家里有了这个小物件儿,格外多操一份心,不过也多了几分乐趣。

现在好啦,我们家两男两女,男女平衡。

我得对黄妹妹好些,不然,他真的跑了,我可就又势单力薄了。

最早养过三尾金鱼,两条红色的,一条黑色的。三岁的雪雪儿整天用舀子把金鱼舀出来又放进去,要不就是一把一把地往鱼缸里撒鱼食,金鱼是不知饱足的小东西,有多少,吃多少,活活地把自己给胀死了,做了一盆吊兰的花肥。

妻子到古城归州,带回来几只桃花鱼,养在玻璃瓶子里。桃花鱼娇嫩,每天都要换水,我们上班去了,雪雪儿在家给桃花鱼换水,倒水时,一不小心,几只桃花鱼随水飘了出来,流进洗水间的下水道了。

在一家花店里,看到了宠物龟,雪雪儿想喂,买了两只,过了几天,死了一只,另一只挨到了冬天,伏在水里一直不出来,我们以为它在冬眠,没有在意,隔了一些日子,拿出来一看,早已死了,两只眼睛都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