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大奇,这徒弟也跟我走南闯北好几载了,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什么东西能让他如此小心翼翼?伏下身去,缓缓逼近徒弟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心里也是一惊。”
“借着月光,只见离我们约四五步远的地方,有一棵大树,树下几片绿叶孤零零地立在地上,周围一步距离之内,再无半点绿色。这叶子我也不知道看见过多少次了,招眼就认出正是一株老山参,数了数叶子,竟然有七片之多。”
“但这个时候打死我也不敢轻举妄动,我这徒弟一向老成稳重,要不是有什么蹊跷,这七品参早就被他挖出来了。”
“果然,我刚刚数清楚山参的叶子,就看见一团火球从树上落了下来。那团火球的旁边,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青、黑、白、红几道光芒组成的光圈,在围着那团火球不住地盘旋。”
“火球一落到山参旁边,即停止不动。那道光圈虽然仍围着火球盘旋,但速度也慢了下来。我本来视力就不错,这一下看得清楚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大家早已被蒙先生的故事所吸引,甚至都忘了天气的炎热,老六又不知不觉地靠到了蒙先生的身边,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倒是说啊!这都嘀咕半天了,真是急死个人了,我看你干脆改行去做说书的吧!”
蒙先生似乎也沉浸入了回忆之中,也不理会老六,继续说道:“那哪里是什么火球,分明是一只通体火红的大蜘蛛!背部虽然也是一片火红色,但仔细看起来,背上似乎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小孔;头不大,两只眼睛有绿豆大小,也是火红色的;头部前端是一对锋利的螯牙,头胸部两侧各长有三对长长的步足,后面还有一对稍短一些的后肢,仅一个身体,就有一个拳头般大小,八条长腿一撑起来,足足占了面盆大小的地方。”
“虽然只是借着月光,但由于大蜘蛛的颜色十分抢眼,长长的腿下绒毛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那些绒毛清一色的火红,在微风中散乱地飘动着,整个看起来真的像一团火在燃烧一样。”
“而那道一直若有若无的围绕在火红蜘蛛旁边的彩色光芒,却是一条只有两尺来长通体幽碧的小蛇,约两指粗细,身体左右两侧各有一条细长的黑线,头较大,呈三角形,两只眼睛却是白茫茫的两点,犹如盲人的白眼仁,尾尖又呈火红色,当真是五彩缤纷,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物。”
老六一听,顿时一愣,喃喃道:“这是什么蛇?我还真没听说过,火红色的蜘蛛倒不稀奇,比如鸟蛛等,都是火红色。”
几人一齐怒瞪了老六一眼,老六也知道自己又多嘴了,“嘿嘿”干笑两声,不再说话。
蒙先生继续道:“那彩蛇正围着火红蜘蛛的身躯不停地转着圈,血红的蛇信不住伸伸缩缩,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急着进攻。虽然体形看上去比那火红蜘蛛小上许多,却好似在戏弄那蜘蛛一样。”
“反而那只身体硕大的火红蜘蛛,却似十分畏惧一般,硕大的身躯不停地跟随着彩蛇乱转,两只火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彩蛇,一对螯牙不住开开合合地蠕动,前面两条长肢高高扬起,似在示威一样,像极了一个既打不过人家又逃走不得,只好做做样子,虚张声势的懦夫。”
“我自从十几岁起,就在深山老林中闯荡,奇物异事也不知道看了多少,自是知道些常识,往往越是色彩艳丽的东西,毒性越是剧烈。这两个东西一眼就可看出都不是好惹的,所以在看清它们的第一眼起,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心想着自己刚才要是冒冒失失地扑了过去,估计随便接近这两个家伙中的任何一个,它们都会毫不犹豫地给自己那么一下。看这两个毒物那灵捷的动作,别说在自己毫无防备的状况下了,就算自己全神贯注,也不一定能躲得过它们的攻击,倘若那样的话,自己当真是死都不知道因为什么了。”
“那两个毒物依旧面对面地僵持着,月光下,那彩蛇围着火红蜘蛛急速地转着圈,也不攻也不退走。那火红蜘蛛却似实在忍耐不住了一般,猛地发出‘吱’的一声厉叫,两只前爪猛地伸出去,撩向彩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但那彩蛇的速度却比它更快,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当火红蜘蛛的前爪在刚才彩蛇所在的位置落下时,那条彩蛇早已转到了火红蜘蛛的后面,对着火红蜘蛛那长满小孔的背部咬去。”
“火红蜘蛛当然也不是吃素长大的,似乎早就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一击不中,马上八爪齐动,飞速地向前爬进两尺,然后迅捷地转过身来,面对那彩蛇再次扬起了两只前爪,蓄势待发。”
“那彩蛇虽然速度奇快,却因自己身体短小,本来算计好距离正好够咬着火红蜘蛛背部的,火红蜘蛛一向前移动两尺,就落了个空。再想追上去,那火红蜘蛛已经转过了身来,再次形成了面对面的局势,彩蛇似乎对那火红蜘蛛也颇有顾忌,只好再度围着那火红蜘蛛打起转来。”
“局面再次陷入了僵持,那彩蛇不停地围着火红蜘蛛绕圈打转,而那火红蜘蛛也始终跟它保持着面对面的对峙,不肯把后背部分暴露在彩蛇的面前。两只剧毒的动物,就像两个高手在进行生死决斗,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等待机会出现,然后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这两个毒物一僵持不要紧,可苦了我们,赶山不是个轻松的活,我们爬了一天山,早就腰酸背疼,现在又蜷伏在这里,加上虽然开春了,山风吹在身上,仍旧冰冷如刀,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这人只要一倒霉,什么都跟你过不去。我伏了半天身子,腿蹬得发麻,稍微挪动了一下,一根杂草却猛地弹了起来,在我的鼻子下面就撩了那么一下。”
“被草撩了一下,疼倒是不至于,但人的鼻子是非常敏感的器官,也非常怕痒,一般碰到这种情况只会有一种反应:打喷嚏。”
“我也是人,也有着跟大部分人一样的生理自然反应,于是就顺理成章地打出了这个喷嚏,而且很响亮,可以说是非常响亮,尤其是在这寂静夜晚毫无人烟的山顶上。”
“一般人打个喷嚏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对自身安全决计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我这个喷嚏打的,却非常有影响,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起码是对前面那两个一直僵持不下的毒物,影响简直可以说是巨大的,足以影响到胜负的变换,生死的逆转。”
“那彩蛇明显地一惊,三角形的蛇头‘刷’的转向了我们的方向,而那火红蜘蛛哪里会放过这么个好机会,两支前爪再次撩起,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前纵,把那彩蛇牢牢地钉在地上,我甚至看见了火红蜘蛛的螯刺一下刺穿了彩蛇七寸部位的那一瞬间。”
“我刚一愣神,那火红蜘蛛忽然‘吱吱’嘶叫起来,从背部那些小孔里,纷纷爬出玉米粒大小的小蜘蛛来,迅速地爬到那条五彩小蛇身上,三下两下竟然钻进了五彩小蛇的体内。”
“子母蜘蛛!是子母蜘蛛!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是子母蜘蛛!只有子母蜘蛛才会背着自己的孩子到处乱跑!”老六忽然叫了起来,吓了大家一跳。
“什么子母蜘蛛?你丫说清楚点!”虽然老六一惊一乍的,却引起了我的兴趣。
老六道:“这子母蜘蛛,是一次我在一个探索群里听网友提起来的。那家伙是一个地质工作者,曾经在一次深山考察中,发现了这种蜘蛛,但并没有采集到样本,后来上报的时候,被有关部门以没有确切证据驳回了,所以这种蜘蛛并没有列入已知昆虫科目中。”
“我只听他说起过,这种蜘蛛不结网,不挖洞,公蜘蛛的背部就是个天然的孵化囊,母蜘蛛产卵的时候直接产在公蜘蛛的背部小孔中。母蜘蛛一次约产卵十数枚,产完卵后即自动死亡,蜘蛛卵则在公蜘蛛的背上孵化成幼蜘蛛,直到钻不进公蜘蛛背上的孔洞,才会离开公蜘蛛自行生活。”
“至于这种蜘蛛的毒性,由于并没有提取到样本,所以也无从考察,但他却一口咬定说他亲眼看见那个蜘蛛咬了一只猴子,那只猴子只从原先的树枝上跳到另一枝树枝上就死了。”
石锤用手比划了一下,讶然道:“就这么跳一下就死了?那这蜘蛛该有多毒啊?就这东西开始还会怕那五彩小蛇,那小蛇又有多毒?”
马四哥脸一沉,喝道:“都闭嘴,听蒙先生说下去。”几人本来还想再讨论讨论的,被马四哥这么一说,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
蒙先生这才又接过话去,继续说道:“片刻之后,那条五彩小蛇竟然被咬断成数截,只剩个蛇头跌落在一旁,还在扭动不已。”
“我本来以为事情发展到这里就算了,最多我们不要那参了,那蜘蛛也不会侵犯我们什么的,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只大蜘蛛又是‘吱’的一声,那些小蜘蛛一齐停止了动作,跟着大蜘蛛转过身来,向着我和徒弟的藏身处爬了过来。”
“这一下我吓得魂飞魄散,这可是十几只蜘蛛,万一一个疏忽被咬了一口,只怕就得永远留在长白山中了,当下再也顾不得隐藏行踪了,发一声喊,起身就跑。”
“给我我也跑,不跑等死吗?”老六又插了句嘴,气得我跳起来就要捶他。这家伙倒是机灵,一见我有动作,一溜烟地跑去大烟枪旁边了。
蒙先生也不耐烦起来,翻了一眼老六,还是强忍着没说出来,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们两人飞一般地奔向营地,谁知道还没到营地,已经听见营地那里乱成了一锅粥,哭喊声、怒吼声、骂娘声,乱成了一团。”
“我心里一惊,也不知道营地那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当时就多了个心眼,带着徒弟转头跑向了另一边,直接向山下奔去,没有回营地。谁知道这一下却歪打正着,捡回了一条命。”
“师徒两人拼了命地奔逃,天色未明的时候,终于逃到了山脚。远远看见山脚下跪着一个人,这在荒山老林里跑了大半夜,猛地一下见到同类了,那心情异常兴奋,简直就像是落水之人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
“谁知任凭我们两人喊破了喉咙,那人也一动不动,直到我们师徒奔到近前,才发现那人早已经死去多时,尸体都冰冷了,手里还捧着一棵六品山参,以及两棵不入品的小参苗子。”
“我那徒弟弯下腰去,凑到跟前看了看,猛地跳了起来,嘶声喊道:‘师傅,是中午没找到的那个家伙!’我心里一惊,急忙凑到近前,虽然我对那人不熟,但依稀还记得穿着打扮,一见之下,果然是那人,心下惊骇到了极致。”
“那人怎么会死在山脚下呢?你们当天不是已经找到了山脚下吗?怎么没有发现?”这次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多嘴了起来。
蒙先生摇头道:“我至今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时心中满是惊恐,一心只想着活命,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连那死尸手中的六品参都没敢拿,带着徒弟仓皇逃出山去。”
“第二日,我又带了十数人,再度进山,山脚下的那尸体却已经不见了,只是在那尸体跪着的前方,有一块石头,形状怪异,仔细看上去,像极了一只八爪蜘蛛。”
“在大家的搜索之下,终于寻到了其余人,却只有六个活着了,其余七人,不是死于非命,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连那六个活的,也都精神恍惚。我那徒弟更是像疯了一般,见人就拼命厮打,好不容易才按住。”
“那把头也失了踪,我只好自己出了点钱,将几人送了回去。那徒弟在我的医治下,也逐渐恢复了神智,但问及当天晚上出的事,却也是茫然不知,只记得在我走后不久,那些放山人就忽然狂性大发,拼命厮杀,我至今仍旧想不明白其中奥秘。”
“还能有什么奥秘,肯定是山神发怒了呗,而且,那条山脉的山神,很有可能就是子母蜘蛛精!”老六一听蒙先生说完了,立刻开始发表了他的看法,可他却忘了,刚才说蒙先生拜山神是一种封建迷信行为的,也是他自己。
豹子却道:“山神之说,我不大相信,根据刚才蒙先生所说,我推测是这样的,那人在挖到六品参的时候,确实起了贪念,于是悄悄脱离了队伍,藏了起来,所以大家寻找的时候才没有找到他。”
“但这人在躲藏的过程中,不幸被森林中的毒物所伤,但又脱离了队伍,没有医药可救,所以挣扎到山脚下的时候,就死在了那里。至于跪着还捧着参,可能是由于心中意念所致,很多人都可以死而不倒的,别的不说,张易龙死的时候,还是站着的呢!”
“至于那块石头,也许仅仅是个巧合罢了。当时蒙先生大概一心怀疑是山神降罪,心理上难免会有点暗示的效果,这在医学上叫自我催眠,用通俗的话说,就是疑心生暗鬼罢了。”
“那你又怎么解释那些放山人半夜发疯呢?”虽然豹子分析得很有道理,老六仍旧有点不甘,又追问了一句。
豹子摸了摸后脑勺道:“在那些深山老林中,里面的生物不但形态各异,功能也各不相同,可以说每一草一木都有个说法,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也许是什么可以引起幻象的花草所致,也许是瘴气,也许是那地段的矿石含有大量辐射,都有可能,但具体是因为什么,我没有亲自到过那个地方,却推断不出来了。”
老六还想再争辩下去,石锤在旁边“哈哈”笑道:“怕他个鸟!那是遇到了那班放山人而已,要是遇到我们,就算真有山神也被我们剐了下酒!”
蒙先生也道:“自古以来,怪力乱神一说就存在,信则有不信则无,像石锤这样的,就算大西天佛祖来了,也许还不如马四兄弟的一句话好使!”
石锤大嘴一咧道:“那是!佛祖的话绝对没师傅的话好使!师傅让俺上东,俺绝对不敢上西!佛祖让俺上东,俺还得看看东边有没有好处呢!”
马四哥脸色一沉,喝道:“石锤不许乱说话!对佛祖岂能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来!”石锤舌头一伸,不敢再说。
我正想说句什么好替石锤解围,前方忽然响起一声兽吼,声音尖锐细长,穿越云霄,直刺耳膜,好不难听。几人脸色一变,跟在我身后的苍狼,也忽然停了下来,伸颈长嚎,“嗷呜”就是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