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像一幅没有尽头的画卷。又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滴落下,飘洒在那空地上的瓦砾堆里、枯枝败叶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树,也淋湿了城墙。
“哒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二十来骑飞奔而来,丝毫未有减速下马之意。这急促的马蹄声也打破了这宁静的小镇--平安镇,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这些年来一直平平安安,虽然地处齐燕交界的浦城治下,但是齐国一向军力强大,燕国从未敢有所进犯。这些年这边远小镇倒也一直宁静的很。
城内不得策马奔腾,进城必须搜查是否携带兵器这是齐国的齐律。守城的军士刚要呵斥来人停马受检,那领队突然脸色大变,二十来骑俱是锦衣紫袍,腰佩流云刀,脚踏黑云靴。领头一人青袍白伞,被一团紫色衬托,显得鹤立鸡群,一手持缰,一手撑伞。看到那身青袍上的金丝飞鱼,守城的领队早已险些吓得走了神。
守城的领队立刻呵斥属下散开,给这些阎王爷让路,慌乱之中,那些骏马飞奔而过,马蹄溅起水坑,朵朵水花贱了那些守城军一身。“这些人什么来路啊,就算咱们浦城县令老爷来了都不会这么横。”一个新兵蛋子望着远去的一行人有些忿忿不平道。
领队显然吓得都没有回过神,还好刚才没有呵斥对方下马受检,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连忙瞪了新兵蛋子一眼,:“你是不想活了,县令老爷那见了刚才的主,那都得哆嗦,金丝飞鱼服,那是监察署的署令大人的官服,对了,赶快去通知县令大人。”监察署对于这些处在帝国边镇的士兵来说,似乎很遥远,熟不知在帝国的京都要是听到监察署三个字,那些大官的魂都能吓飞了。
监察署隶属于刑部,但是连刑部的最高长官刑部主丞都不能直接命令监察署。监察署直接受命于齐王,专门负责监察各地官员,收拢汇总情报,发现异常可以直接抓捕审讯,督察署的人一般抓人都喜欢选在夜黑风高之夜,所以显得更加神秘恐怖。
连日的秋雨,街道上的行人和商贩本就很少,道路显得有些空旷,这飞奔而来的二十余骑一下子打破了连日来的宁静。酒肆中几个好事的小二立刻探出头去想要瞧瞧这又是浦城哪家富贵子弟来平安镇的大街上策马飞奔。两边商铺闲来无事的掌柜和小二也俱都探出身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紫袍飞虎服,是督察署的人。”说话的药材铺老板显得有些激动,毕竟这些边镇上的人都没见过市面,来这里最大也就是浦城的县令老爷了,药材铺的老板很多年前去京里做过生意,自然在京里听过监察署的大名,甚至在某个夜晚看见他们抓过人。
这些传说中白日里难得一见的监察署的人今日怎么一下子出动了二十多个,而且风尘仆仆的,像是一路赶来。“谁让你偷懒的,不用捣药啊。”那老板被老板娘拧住耳朵硬生生的给拽了回来。“轻点,轻点,夫人,刚才过去的是监察署的人,督察署的啊。”老板显然见到传说中的监察署的人还有些激动。“督察署怎么了,督察署怎么了,怎么着,你还想拿他们吓唬老娘啊。”那药材铺的老板娘像是只母老虎一般插着腰数落着自己的丈夫:“老娘嫁跟你是瞎了眼了,一辈子就守着个这么个破店..。
周历1250年,秋,天渐凉,月长缺。
平静了两百多年的天下似乎不愿再平静下去。北燕与南楚结成了婚盟,南楚增兵北境,北燕屯兵南境。大齐边关告急,即使面对如此外患,大齐的内忧却从未停止过,天下之乱,必始于齐,来自于遥远的西秦密宗院的一句话似乎遥遥印证着中原之乱的开端..
吴维雍大人喜欢坐牛车,不喜欢骑马。因为牛车坐着很平稳,马太颠簸。吴维雍是浦城的县令,他在浦城已经做了三任县令,俨然对浦城的一切了如指掌,闲暇时喜欢坐着那辆牛车沿着浦城的大道慢悠悠的瞎转。顺便吟出几句自认为佳作的打油诗。除了浦城的县令,吴维雍觉得自己还应该算的上是个边城诗人。
最主要这里远离朝堂,就算管辖浦城的青南郡府离这里也有30多日的脚程,天高皇帝远,又没有什么显赫的贵族会来这种边塞小城,俨然在这里他就是个逍遥自在的土皇帝。
真是要想想办法尽快调离浦城了,这是吴维雍大人今日的想法,此时的吴维雍大人正骑在一匹飞奔的骏马之上,而且还迎着有些急促的秋雨,这真是帮阎王爷啊,天还没亮就把自己从小妾暖暖的身体里强行拉了出来,连件蓑衣都没给穿,就扔到了马上,只是亮了下牌子,说了句署令大人有请。
便让吴维雍的心跌倒了谷底,什么事情劳动署令大人亲自来浦城这种边塞小城?前几日听说北燕突然屯兵南境,大齐青南郡治下的重关缗塞突然加固了许多军事防御让他提心吊胆了好几日,生怕燕军会突袭浦城。甚至已经设计好了逃生路线,浦城这弹丸之地,才几千守军,想想都让人害怕,不过这几日似乎燕国那边又没什么动静了。
没想到刚刚舒缓了几日,监察署的署令大人又突至,这怎么能承受的了。再不离开浦城真的会吓死在这的。
“下官浦城县令.。吴.。吴.。。维.。。雍参见署令大人。”这种有些凌冽的强迫气势让吴维雍一进来就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就连句最简单的参拜的话都说的有些磕巴。明明对方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年轻人,怎么这种气势会这么凌冽,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吴大人请起。”当白齐雨说完这句话,吴维雍站起身来都始终不敢抬头去看白齐雨的眼睛。心里更像打鼓一般,双腿都有些颤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抖,这是一种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绪。
“不知长孙殿下可在平安镇?”
“在,在,在平安镇呢。”原来是为了长孙殿下,吴维雍突然感觉自己如释重负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自己是个什么角色,能劳动署令大人亲至。假如白齐雨不说,他甚至已经忘记平安镇上还住着一个长孙殿下。这个长孙殿下是三年前的某个清晨,也是突然而至,坐着燕国的马车,一帮燕国的士兵将他护送到了平安镇上城门口便离开了。然后最不喜欢骑马的吴大人在那个清晨也是从暖暖的被窝里起来马不停蹄的赶来平安镇。
这个奇怪的长孙殿下拒绝了住到了浦城府衙里的邀请,只是带着两个婢女住在了一间农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是吩咐送些日常用品过去便不许再去打扰他。长孙殿下的身份除了平安镇的几个官员其他人自然是保密的。本来火急火燎的一道折子送到京城却像是石城大海一般,三个月以后只接到了待命,保密四个字的回复。
吴维雍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地处偏远,但是他心里明白的很,大齐朝堂和青南郡上边一样内部斗得可厉害,这个长孙殿下的身份实在是尴尬,他不方便走的太近,自然不会去刻意巴结这位长孙殿下,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袁婶子,小黑又下蛋了,小黑又下蛋了。”
“我要找周哥哥玩,我要找周哥哥玩嘛。”
“周哥哥正在看书,姐姐陪你玩吧,来,姐姐陪你玩跳跳棋。”
“你这臭小子又打扰周公子看书。”
“好啊,好啊,最近这几日多喂些稻谷给它,好让它多下几个蛋。”
眼前的院落可以说的上有些破败,只有三间平舍,屋顶只是盖了些许茅草,连日来的秋雨估计屋里已经很潮了,外面的石墙也不知是何年何月所砌成的,院落的大门就这样敞开着,角落里有一处小鸡舍,也不知能养几只鸡。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娃子正兴奋的抱着一只鸡,应该是一只母鸡,因为她刚才说她生蛋了。平舍正中间的门槛上坐着一名老汉,门槛的旁边斜靠着一柄锄头,老汉正喝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刚才的呵斥之声想必便应该就是他在发话。
一个虎头虎闹的儿童此时正蹲在自家的院落里和另一名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孩玩着小石子。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两人并不是在玩石子,而是将石子摆在了一张六星图案上,图案是用树枝在松软的泥土上画出来的。
白齐雨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相信,堂堂大齐长孙殿下竟然住在这种地方,吴维雍则有些尴尬的讪讪的笑了笑:“下官多次请长孙殿下移驾府衙或者驿站,不过都被长孙殿下赶了出去。”这句话自然是在推搪责任,毕竟长孙是在自己的地界,住在这种地方自己肯定是有责任的,但是奈何长孙的坚持,他一个小小县令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