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巫婆的红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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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家庭与少年的三个崇拜

梁:像你身体这个样子,什么活都不干,妻子对你有没有怨言?

阎:她也是无奈。她是中国特别传统的那种妻子的典型,家里有担子就自觉挑起来,很自然,没有什么怨言。

梁:平常能做家务吗?

阎:基本上不干。1991年腰不好之后,所有的家务都是她干的。现在,腰病轻了,家务上我也有点顺水推舟了。

梁:你对家庭和文学怎么理解?

阎:我觉得一个作家必须弄清楚什么是日常生活,什么是作家生活。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两个生活范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把日常生活与作家生活分开。这对创作和家庭都有好处。文学毕竟是虚构的东西,家庭毕竟是现实的东西。

梁:你认为这两者应该是分开的?

阎:对我来说必须是分开的。

梁:我觉得你的妻子特别贤惠,非常自然地以家庭为中心,这对于现代女性来说是很少见的。

阎:她这种贤惠可能是一种天然加无奈。因为她特别注重家庭,向往和睦。她不会因为你的事业成功就觉得自己有多大的成就,也不会因为你的事业不成功而对你有什么意见。她的一切都是为了家庭。作为丈夫来说,过了四十岁之后,你会越来越体会到家庭的意义。

梁:你觉得少年时期的经历对于一个作家有什么影响?

阎:少年时期形成的世界观会影响你的一生,除非你以后经历重大的、灾难性的变故。我曾经讲过,我少年时期有三个崇拜,即对城市的崇拜、对权力的崇拜、对生命的崇拜,这三个崇拜一直影响着我的写作和我对世界的看法。

梁:它们和你的写作之间有什么关系?

阎:因为自己从小生活在乡村的最底层,对村干部有一种敬畏感,这可能使我对乡村的政治结构有一定了解而形成一种崇拜心理,它会成为我作品中“村落文化”非常大的一部分。

梁:其实,是一种乡村生活的气氛对你日后文学的影响。

阎:也许吧,有人类以来就有权力的存在,这是文学一个永恒的话题,你从小对权力有一种崇拜,你就不可能不表现这一主题。对生命的崇拜其实更多地表现在对健康的崇拜上,这与从小家里一直有病人有很大关系,姐姐、父亲又加上后来自己身体不好,这些都会导致自己对健康的渴求以及对死亡的恐惧和抗争。对城市的崇拜,最具体的就是从小上学你身边就坐着一个你不敢和人家说话的城市小姑娘,然后出去打工,觉得城市满眼都是高楼大厦,他们的衣着、言谈、生活方式都和自己不一样,不由你不对城市产生一种向往与崇拜。

梁:这也反映出城市对于一个农民的意义,它提供了一个参照物,使你不顾一切地想走出去,就像你作品中的“农民军人”一样,当兵就是为了回来能找到一个工作,为了能使自己过上像样的生活。如果你一无所得回来了,就意味着一种失败,这与英雄主义是毫不相干的。你所有的“农民军人”小说都贯穿着这个主题—农民对土地的逃离。但是,土地又成为一种包袱,使你永远摆脱不了。这是深刻的矛盾,同时,也能让人感受到你对城市的仇恨。

阎:其实人的经历就像阴影一样,有时候它非常灰暗,笼罩着你,你的一生都无法走出这长长的阴影,它们使你的生命充满破碎和残缺,但偶尔透过阴影投下的阳光却也是非常灿烂的,它会使你的生命蕴含着希望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