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这个叫国子监的地方,便会联想到封建时代的科举制度。如果说孔夫子是个教师爷,他推行的仅仅是私塾教育,那么国子监箅得上是最古老的大学了,而且是皇家学院。国子监的领导不叫校长,而叫祭酒这名称确实体现了儒家的传统、别小瞧祭酒,他也执拿着四品官印(享受着司局级待遇吧?》,至于学生,则叫监生。他们进国子监干什么?还不是金国子监两边的石碑上写官员人等为了考状元嘛。这是一项胃。旱涝保丰收的教育他们可比那些民间的酸秀才强多了,毕业后大都能分配到外省担任县级干部,虽然只是七品芝麻官,但前途无量;运气好的还能留在中央直属机关从事文秘工作。所以能进国子监的都是幸运儿,踏上了一条金光大道。所谓的“国子”,不就等于是皇帝的干儿子吗?
北京的国子监,是元代首创的。明清两朝又将其发扬光大了。元代的遗址,巳无任何建筑物可寻了,只留下一棵古金国子监的琉璃牌坊,曾令多少读书人梦萦魂绕。柏、一棵老槐一据传是当时的首任“校长”许衡亲手种植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啊。现存的彝伦堂、大成殿以及林立的石碑,基本上都是明清留下来的文物。尤其作为校园中心建筑的辟雍殿,建成时系由乾隆皇帝亲自给剪的彩,皇帝还坐上讲坛,主持了“开学典礼”,并即兴演讲,无非是要求大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这无异于聘请皇帝本人担任客座教授或名誉校长了。皇帝够给国子监面子的。辟雍殿相当于大礼堂,伦堂则是校长办公室,另有“四厅六堂”,作教师的科室、学生的课堂。不知图书馆在哪一间房子里。我在国子监的古旧建筑间漫步,逐一猜测它们的用途。国子监,可比剑桥、哈佛古老多了。
国子监是培养大学生的,贡院则是高考(或考研究生》的考场。明清两代,朝廷一般每隔三年举办一次会考,地点先在京师。明洪武四年0371年)是首届,在南京夫子庙附近的贡目院举行。永乐九年三月,将全国科举会考地点移至北京。明朝时南京也有国子监,北京这一座是后成立的,相当于它的分校吧。直至清光绪三十年截止,五百多年里两朝共举行进士考一试201科,取中进士51624人。国子监内最吸引人的就是那祭祀孔子的典礼。孔夫子是中国的天字第一号教师爷。块饱受风雨摧残的进士题名碑了,镌刻着所有进士的姓名。人都巳不在了,只留下一个个空洞的名字一但当时那种“金榜题名”的狂喜,仍然是可以想像的。
进国子监,就等于进名牌大学了;鲤鱼跳龙门,需要纵身一跃。但听汪曾祺老人说过,国子监后来也有不权威的时候:清朝)每年国子监收入监照银约有十四万两,即每年有八十二三万不经过入学和考试只花钱向国家买证书而取得大学毕业资格监生的人。原来这是一种比乌鸦还要多的东西!”这等于说,国子监也在卖文凭。谁花钱谁就能成为监生哪怕他连国子监的校门(集贤门)都未亲眼见过。这比当今的函授啊夜大啊还不如。但由此可见:文凭在那时候就很吃香了。
国子监,今巳改作首都图书馆的馆址倒也一脉相承,都是为了安慰读书人的灵魂的。书香依旧。读书才能成材,这在古今是一样的道理。但国子监里出来的人,虽然是科班出身,真正留名青史的也屈指可数。至少我所感兴趣的明清文豪,似乎没有谁是国子监毕业的。国子监:一所像培养士兵一样来培养文人的学校一一培养出的也尽是些御用文人。让他们草拟点机关文件、首长发言稿、工作报告还行,却绝对写不出好诗来的一即使能写,也脱不下宫廷诗人的紧身衣。所以国子监不知是幸运的呢,还是不幸的?五百多年的教育,还不如孔夫子在私墅里讲的几堂课生动、精彩且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