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融和南思乔的关系渐渐亲密,除了敷药时间,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南思乔教秋融爬树,秋融教南思乔炒菜,如此,秋融只用了几日时间就能轻松爬上近五米高的树梢,而南思乔更是厉害,做菜身手已远远超越秋融,简直可向名厨挑战了。
这两件事的最大受益者莫过于秋融。
她常常坐在树梢上晒太阳看风景,昏昏欲睡之间,闻见阵阵菜香味,随后,下面便会传来熟悉的呼唤:“饭好了。”秋融便应和一声地快快爬下去。
可南思乔是什么人,岂会让秋融占尽便宜,有时也会做些匪夷所思的事刹刹她的得意。
譬如,做好了饭后,他会走到树下,仰头大喊:“懒虫,下来吃饭。”
等秋融睡眼惺忪地正要爬下来时,猛地一踢树干,秋融一个没抓稳,就直直从树上尖叫着跌下来,啪一声,狼狈跌进他邪恶的臂弯。
秋融惊魂未定地挂在南思乔肩上,气红了脸大叫:“你这是做什么!”
南思乔狭促直笑:“我在摇树虫啊。”
面对南思乔这种令人胆寒的幽默感,秋融是完全无招架之力的,只得谨记小心行事,以免惹他做更叫人局促心慌的事。
不过,更多时候,南思乔仍颇得她意。
譬如,夕阳美好的时候,他们会约着去爬山谷上那棵最高的树。
那棵树足有二十米高,爬到一半秋融就手脚打颤不敢往上爬了。这时南思乔会搂住她,运轻功踏掠上去。
头顶的万丈红霞几乎伸手可掬,他们各坐树干两边,时而你争我斗,嬉闹不休,时而又静默不语,细细吮尝云霞滋味。
可不管是哪一种,南思乔都会显出少有的轻松惬意,笑容更是像不要钱那样大肆展露,令秋融倍感受宠若惊之余,还有渐渐欺骗不了自己的悸动。
大半个月过去了,秋融脸上的伤变成了两块浅浅的粉色印痕,而意想不到的是,她还被南思乔养胖了。
看着镜中自己略显圆润的脸,秋融有些怔忪不安。因为胖的不单是脸,连胸部都明显高挺了,就算用布带用力勒,曲线还是很清晰。
看来得穿更宽更厚的衣服,而且,睡觉不能靠南思乔太近了。因为他们不再背对着背僵睡,睡姿早已轻松自如。虽不会把手脚搭到对方身上,但少许的身体碰触绝对无可避免。
入睡前她会睡地远远,可睡着后,或自己或他往往会无意识地贴近睡到了一起。常常半夜醒来,睁眼便看到南思乔近在咫尺的脸,或是钻到了他臂弯之中。
每当这个时候,那幅画中的女子就会飘进她脑中,令她不胜惶恐,暗恼自己占了南思乔便宜,损了他为人夫的名节。
为了不让自己再胖下去,她开始减少饭量。南思乔见她忽然吃得那么少,相当不满。
“我做的菜不好吃?”
“不是,是太好吃了,我得控制一下自己。”
“这是什么话?”
“……你没发觉我胖了吗?”
“你本来就太瘦,胖点应该。”
“我不这么认为。”
“难道,你要学女人维持体型?”
“现在流行清瘦,如此才能显出翩翩气质。”
“我去,像你这五短身材,弱得像个没发育的小孩,还能弄出什么气质。”
“反正我要减肥,你别管我。”
“难道,是你的人鱼嫌你胖?你告诉他,让他小心点,今晚就有人进梦里将他宰了炖汤。”
“……”
最后几日,秋融以为他们会一如既往在嬉闹中度过,没想到事情忽然发生了重大转变。
一天清晨,秋融疗完伤后,发现南思乔出去了,等了许久都不见回来。每日这个时候他们会去湖旁看几只与父母失散的小鸟,给它们喂喂虫子。看来今天她要自己去了。
秋融拿着爬有虫子的树枝刚爬到鸟窝时,手一个没拿稳,树枝掉了下去。正要爬下去捡时,远处响起了一把温吞吞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
秋融惊奇一望,便望见丈余外正缓步走过来的一个男子,他身着蓝色深衣手摇折扇,举手投足的谦谦风度。
来这里这么久,从没见过其他能进山庄的人,秋融心里不由生了几分警惕,忙摆手拒绝他的好意。
“不敢麻烦公子,我自己可以……”没等秋融爬下去,那人就捡起树枝踏飞上树梢,在鸟窝旁坐下,微笑着递给了秋融。
秋融接下:“谢谢。不知公子来此找谁?”
“当然是找……你叫那家伙什么?”
秋融被这没头没尾的问题弄晕:“……你指的是谁?”
“还有谁。”男子指了指左脸:“这里挂着个大疤的家伙啊。”
挂着个大疤?竟这样损南思乔!秋融心里不由窝火:“他不在。”说完就专心喂鸟吃虫,送客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高兴我说他坏话?”男子兴致盎然地瞅着秋融:“这不能怪我,谁让那小子老躲我,见到我像见到鬼一样,你说这样的弟弟叫哥哥怎么疼?”
秋融讶然:“你是南思乔的哥哥?”
男子没回答,而是忧思地叹口气:“他刚学会走路那时,最爱穿着开裆裤找我玩泥巴了,还老是要抱要亲,一下子没亲到就哭得满脸鼻涕,真是好玩地不得了。后面长大了,不再奶声奶气叫我哥了,也不要我抱了,而是跑这来抱这些树,连我口渴进来喝口茶都不让,真是伤透我的心……”
“那个,公子……”
“你知不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少年?你想想,这么一个粘人的孩子,竟一个人在这鬼地方蹲了这么久,你说,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呀?他难道不会想有个人陪他说说话,吃吃饭,睡睡觉吗?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就疼死了……没有变成妖怪真是太难为他了。”
秋融想笑又不敢笑,憋着不知要怎么插上嘴。
“欸,你可知我这傻弟弟最可爱的地方是什么?”男子突然问秋融,刚才还忧伤不已的脸此刻又换成了兴致勃勃,变换之快简直让秋融叹为观止。
“可爱?”南思乔要是知道有人用可爱来形容他,定会暴跳如雷……秋融猛一击掌,笃定道:“是怕羞!他最易脸红了!”
男子狠狠抽了口气,无比震惊地瞪大了眼,郑重拍掌:“小公子实在厉害,竟能看到他脸红的样子,令在下又惊又叹,佩服地五体投地!下次有机会你逗逗他让他脸红一把给我瞧瞧,让我也来过一过瘾!”
秋融被他说地不好意思了:“他只是比较孤僻,朋友多了就不会了。”
男子听了脸上又浮起忧思:“若不是世事无常,他也绝不会这般活在这里,我一直明白他的痛苦。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该做的事,再逃避再不愿也于事无补。”最后将放空的视线收回投向秋融:“小公子,你说是不是?”
秋融明显听出话里有话,直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男子点头,却不明说,叹道:“我以为他最终会妥协,没想到现在连我也躲着,可见他已经很难回头。”秋融刚想问为何不见他来过,男子似会读心术般立道:“我也想每天来这里找他喝茶聊天,可我最多能进到这。”说着,颇有深意地瞥了眼秋融:“再往里就不是像我这样的人能进得去了。”
什么意思?亲哥哥都进不去,那她为什么能轻易进来?
秋融正要问出心里的疑惑,那男子就募然从树梢上站了起来,道:“劳烦小公子替我转告他,婚期在即,请早日回来,若等到父亲出面来找他,事情就难收拾了。”
秋融一诧,整个人都愣住了,万万没想到南思乔是有未婚妻的人。这样的话,那画中叫乔的女子又是谁?他的前妻?
男子看了眼震惊中的秋融,暗叹口气,道了一声:“请务必替在下传达。”便飞身朝林外掠去,很快就消失地无影。
中午,南思乔没有回来。直到夜幕半降,饭菜再度放凉,那人还是没有回来。
这一整天秋融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一个人做什么都没滋味,那个自称南思乔哥哥的人说的话久久在脑中盘旋,令她十分郁结心乱。
或许是南思乔深爱着前妻,所以才一直躲在这个设了不知什么机关的地方不愿回去娶亲。
等他回来她要问问究竟是什么事。可就算知道了又怎样,一直都是她在享受南思乔的帮助,毫无所长的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再说,这是他的私事,她有何资格管得那么宽。
直等到了深夜,南思乔也不见回来,秋融留了烛火,抱着汤婆睡下。可不管她怎么睡手脚都是冰凉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现在才发觉,自己根本不曾真正了解南思乔,却已完全依赖了他的存在,甚至不知不觉,在她心中生了根,萌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