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我和林慧在步行街德安酒家各吃了一碗鱼丸面，便去步行街闲逛。她几乎每一家店铺都不放过，进去瞧瞧，看看货色，问问价钱。本来已经进过一家“汉登”了，走过去再碰到“汉登”，她还是要进去看一番。我说：“这样和你逛下去，我非得闹出个‘逛街恐惧症’不可。”林慧开心地笑笑。考虑到下午在办公室我们鱼水情深，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强迫自己抬着铅注似的脚跟上去。我们看到有一家店面贴出了出售广告，两万元一个平米。林慧直叹气，对我说：“要是我们有一个这样的店面就好了。”真是异想天开，步行街的店面是我们这些人买得起的？就是把你林慧卖了，也凑不起那个数目。反过来说，我要是买得起这里的店面，还用得着窝在江德康的手下，过这种仰人鼻息的生活？我抽出一支“黄鹤楼”点上，懒散地吞吐着，一下没了逛街的心情。
这时候郭青青打来电话，总算救了我一把。她问我在哪里，我撒了个谎，就说在外贸大酒店，写一个述职报告。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郭青青现在找我必定是为着铝合金工程的分包合同。如果她凭倚着李京生向我漫天要价，我就可以借着“述职报告”带给她一种严肃感，让她知道我们昌达建工的管理是严格的，制度是健全的，是不可以胡来的。而且我这话里还有一条隐含的信息：我在酒店开了房，你有事可以来这里找我，只要你舍得奉献、愿意做出一定的牺牲。
“你有事吗？”我明知故问。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谈谈……铝合金的事。你那儿方便吗？”
“有好几个同事在这儿写报告呢——这样好了，我再要一间房子，待会和你联系。”
“好的，我等你的电话啊。”
重新回到林慧的身边，我发现她正摩挲着一条超短裙出神。“******李京生这个****，电话来得不早不迟，人家陪老婆逛逛街都要被他骚扰，可见‘真是一个谬种’！”林慧佯装生气地说：“谁是你老婆了？真不要脸。”我不理会，拿出一些钱塞给她，“自己慢慢挑吧，老婆，我得先走了，李京生催命一样。晚上回去，一定当牛做马、唯命是从。”林慧得了银两，又听了动听的话，笑容快速扩张。我刚转身要走，看到她拿着短裙，已经在吩咐店员打包了。我无声地笑起来，女人啊女人！
我火速赶到外贸开了房，便给郭青青打电话。她说马上赶到。我的心里，这时渐渐勃发了一股骀荡的春意。这种春意，许芳没给过我，林慧也没给过我，更不用说蒋姽婳、陶洁、杨丽青那些花花草草了。我坐在床边等待郭青青的敲门声，莫名亢奋，感觉心里特别充实。早知道今晚会这样，下午就不该和林慧在办公室里云断巫山，又费体力又费油。
“咚咚咚”的敲门声，恰如我“咚咚咚”的心跳。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了，竟还会有这种大二学生式的针对漂亮异性的心跳加速。她进来了，淋了雨，一副小可怜样子。“在路边等出租车，突然下雨了。事先又不知道，所以没带伞。”她解释道。我去卫生间给她拿了一块干毛巾。“我自己来。”她接了毛巾，闪进卫生间去了，关了门。我关掉手机，对着卫生间的方向吻了一下。心里想，女人的动人之处，常常是丰乳、肥臀、红唇，或者一双会意的眼睛，郭青青却很独特，她最令我动心的部位，是脖颈。她的脖子，让我想到天鹅！
我突然发现，自己对于女人的那种最原始的、崇高而又卑下的欲望并不想在她身上实现。那么，就让我仰望着她好了。我把茶泡好，坐下来等她。心里想着，今晚竟然在酒店客房里和她见面，感觉怪难为情的，不过她居然来了。
她拿出一份合同，递给我看。一些关键数据已经被她用铅笔填上了：铝合金门窗280元/平米、玻璃幕墙760元/平米、工程款按95%支付、备料款30万元……我的天！我抬头看她的脸，想捕捉她的表情，确实是期待和忧疑不安的。
“青青，你真是表里不一啊！”
“表里不一？”
“你看，你皮肤这么‘美白’，做事却这么黑，不是吗？”
她很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她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停住了。她当然是想说，这是李总的意思。那当然是李京生的意思，我还不知道？
“所以我特意来找你罗经理谈嘛……”
“青青，德安的市场行情你知道么？你没去做过调查吧？你去翻翻《德安建设造价》就知道，目前铝合金没有超过230、玻璃幕墙没有超过680的——我也想给你签啊，可是如果签了这个合同，我三四十万就这样亏掉了！”
郭青青没有过从商的经验，我随便唬上几句，她便做不了声。当然了，出于种种原因，这个合同还是要签的。不过，备料款是不可能的，这一条必须得划掉。我并不想让她太难堪，但我要把情况说清楚，免得他们得了好处不领情，反过来骂我饭桶。现在，她一慌乱，便勾起了我的怜惜之情，心里一时不能自已。
“倒并不是说我就一定不能给你这个价格，”我在心里说，“关键是看你如何表现，让交易公平地进行。这年头，一切都是交易啊！”但我说出口来的，是这样的几个字：“青青，我喜欢你。”
她没有做声，有点畏惧的样子。我想，装什么呀。木子李多次说过，现在要找处女，只有幼儿园这唯一的去处了。我拉她到窗台前，掀开窗帘，又是一个飘着细雨的夜晚。我全力拥吻着她，并没有遭到意想中的抗拒。
当然，这并不表示我已真正得手，她现在是我的乙方啊。我并不想干如此猥琐的事，实在是欲之所至。当我的手减弱了力量，她挣脱开来，脸红红地去了卫生间。伏在窗台上，我想，这小妞既然敢深夜到这里来，是准备好奉献的了。机会，当然是不常有。这样的好机会，简直是千载难逢。然而理智上我又真的不太愿意，我不想给她造成一个趁火打劫的印象。还是见好就收吧，反正今晚也并非一无所获，她的温软气息至少已让我满怀盈香。
“罗经理。”
郭青青从包里拿出5万块人民币，径直递给我。怪不得刚才在谈合同时，她几次想要打开包。唉，一个文弱纤细的女孩子，就因为涉足了工程，不得不硬着头皮做着生意场上那一套。真有点替她难过，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次在国际大酒店我送给李京生4万，我怀疑这其中就包括我送出去的那4万，没想到原封不动又回到了我手中。世事真是难料。孔征原来就以哲学家的口吻说过，人的一生其实就是转个圈子，从哪里来，转一个小圈圈，又回复到哪里去。
“青青，这钱是不是李总要你拿给我的？说真话。”我小声地说。
她想了一下，点点头。这是李京生的钱，他让郭青青出面来送礼，这对我是再好不过了。我给郭青青帮忙，当然可以收她的礼；对于李京生，我可以面无愧色。至于项目部要受点损失，那毕竟不是我个人的事。我还可以跟分公司明说，铝合金分包是甲方插手的，大家要问找甲方李京生问去。
钱，我已经接下了；郭青青的身体，仍在我的怀抱里。“我爱你！”我在她耳边轻轻叹着。然后，我拿出一万给她，说：“青青，这是我送你的，祝我们合作愉快！”她推辞着，但总算装进包里了。我们开始热吻。
最后，我代表项目部、郭青青代表她那子虚乌有的“朋友”签了合同。我不想戳破她，让她玩点小把戏吧。合同已经签了，郭青青却并未急着要离去。她仍坐着，低了头，就像新婚之夜刚入洞房的新娘。“哎呀，艳福来了，挡都挡不住啊！算了，我还是不要趁火打劫了。如果这是她的一种施舍，我宁可不要。”想到这里，我开始下“逐客令”：“青青，出去吃点夜宵吗？”她说怕发胖，不敢乱吃东西。
“那么，我送你吧。”
她马上站起来，眼里开始有了光彩。她大概在想，“如果你一定要，我就只好舍命陪君子。现在好了，你总算放过我了。”她一副卸下重担的轻松样。
电梯门行将合上，她的小手仍在空中挥舞。这时候，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潮水似地向我涌来，劈头盖脸。
她走了，房里似乎还残留了一抹余香。百无聊赖之中，我给林慧打了个电话，叫她过来。她竟然还在步行街一带游逛，买了我最爱吃的“麦香”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