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蓝进来的时候低着头,从她那湿湿的鬓角我可出猜到,她肯定去洗漱间里简单地洗了洗,想借此来掩盖她的泪眼,我示意她坐在我身边。
然后我轻轻地用手抚过她的额头,她有点不情愿地抬起头来。她那红红的眼眶让她刚才所做的一切企图掩盖的努力都成了徒劳。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仔细地注视过柯蓝的脸,愚笨的我直到现在才发现,这张曾经美丽得惊人的脸蛋,已经因为过度的劳累而瘦削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曾经如此爱美的一个女孩,此刻却头发凌乱,甚至于目光已有些呆滞,衣服上有一块一块的污渍。
我的眼睛春潮泛起,泪水早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聪明的柯蓝已经明白了一切,于是,她不再掩饰,任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因为与其他病人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布帘子,所以她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我和柯蓝两个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我把柯蓝紧紧地抱在怀中,用我的脸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我隐隐地感觉到柯蓝在发颤,她是太冷了吗?如果是,那么就让我——杨泊,用我的身体来温暖她的身体,用我的一生来温暖她的一生。让我们彼此依靠,相互扶持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吧。
我的心里说着这些无聊的肉麻的琼瑶奶奶式的废话,嘴上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相信此刻柯蓝应该与我有相同的感受吧,因为现在她就在我的怀中,因为她是我心爱的姑娘。
在这个世界上像苍蝇一样讨厌的人远远不止陈林一个人,比如说还有******。“行了,别亲了,时间到了。”******不合时宜地走了进来。这个臭不要脸的,各位读者可以作证,我们绝对没有干打啵那种不要脸的事,我们只是在贴脸。
“本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怎么都整出眼泪来了?”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真是疑惑,他是怎么学会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讨厌这个本事的?
遇见******这种不要脸的人,必须需要一个更加不要脸的人出马才能打掉他的威风,柯蓝当然不是最佳人选,而我则是不二的选择。
“你和刘薇没有在一起抱着哭过?”经验告诉我,打人要打脸,骂人要揭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快速制胜,毙敌于瞬息之间。
果然,效果是立竿见影,******赶紧闭上了他那张原本还想接着往下忽悠的嘴,当着柯蓝的面,他基本上还是知道羞耻二字的,因为他的丑恶行径无论在我还是在柯蓝的心里都是:“何止是无耻?简直就是无耻!”
“你们……你们在这里继续浪漫吧,我这就回去了。”******连说话都不利落了,可见刚才那个重磅炸弹的威力。我笑吟吟地看着******的背影消失在病房的门口,他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逃跑。
柯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我的怀里睡着了,让她好好地睡吧,她太累了。看着满脸倦意的柯蓝静静地睡在我的怀里,听着她均匀的甜甜的气息声,我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吻这个小妮子一口的冲动。是啊,除了在指挥学院菜地的时候,蜻蜓点水地试了一小下之外,我还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地吻这个小妮子一下呢。
于是我轻缓地低下头来,就在我的嘴唇将接而未接到她嘴唇的瞬间,柯蓝像一只订了时间的钟表一样,一下子醒了过来。“我怎么睡着了,真是的!”柯蓝说道,“你肯定饿坏了,都怪我,你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我这就去给你买饭!”
刚刚从梦中惊醒的柯蓝丝毫也没有发现我一脸的尴尬,幸好她没有发现,不要脸的事以前我经常干,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我还从来没有干过。
柯蓝的话是对我说的,但更像是提醒她自己,因为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她已经一溜小跑地到外面买饭去了。
我的新兵班长曾经对我说过,一个军人并不是不流眼泪,而是流泪的时候千万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如果让人看见,那就太丢人了。
可是我不得不说,班长,此时此刻,我真的做不到您对我们的教诲。因为看着柯蓝那小妮子的背影,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不光流了,而且还流得比较激烈。
如果你感觉到此时我把我的新兵班长搬出来有点突兀的话,那就请你当一次兵,只有这样你才能体会,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新兵班长对他意味着什么,在此我就不做过多解释了,以免跑题!
请允许我说一句废话:柯蓝买回来的饭很好吃!我吃的时候,柯蓝总是看着我,自己却一动也不动,有好几次,我都劝她和我一样吃,她却肉麻嗖嗖地说,我就喜欢看着你吃饭!你吃得越多我越高兴。
在我每次吃完之后,看着柯蓝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我吃剩下的饭菜,我都感觉到柯蓝是在吃残羹冷炙,这当然也是一个客观的事实,千万不要忘记了,我和柯蓝都是穷人。
非儿闯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和柯蓝说着话,她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这当然是非儿的作风,准确地说应该是非儿对于当兵的作风。
“你怎么来了?”柯蓝惊喜地问道。
“我不能来吗?”虽然非儿是在回答柯蓝的问题,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我,好像我欠她钱似的。
“你可倒好不要命地往这里跑,连假都没有请,”非儿把目光移向柯蓝道,“真是魔怔了!”我把非儿这句话的意思理解为,柯蓝不应该来看我,应该让我自生自灭,她现在来看我了,就是中了魔怔。但我一点也不生气,先前我已经向自己保证过,无论以后非儿怎么样对我,我都会给她一脸的傻笑。
“你可是享福了。”非儿一点也没有把我当成一个重病人,对着我毫不客气地说,“这么大的个头,她愣是背着你跑了好几个街口才找到一辆车,把你送到这里来。”
我吃惊地看了一眼柯蓝,然后把脸又转向非儿道:“你的意思是说是柯蓝送我来医院的?”
“当然是她,不是她还会是谁?难道是我?”非儿回答。
这几天我问过柯蓝好几次,究竟是谁送我来医院的,可是柯蓝就是不说,没有想到竟然是她自己。我一直想知道的原因是,在那天我飞起的一瞬间我看到了柯蓝的脸,我想求证一下,柯蓝是否真的出现过,还是我被撞出了幻觉,这对我很重要。如果她真的出现了,那说明,她当时肯定是舍了马斌来追我的。要不然,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非儿的态度虽然不是很友好,但是她却帮助我解答了这个问题,当然从柯蓝这几天的表现来看,我感觉到再问这个问题显得有点多余。
我隔壁床的病人昨天已经出院了,所以整个房间内只有我们三个人。非儿的几句话之后,整个病房里竟然出奇地安静,我甚至能听见非儿那因为生气而粗重的喘息声。
“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过了一小会儿非儿说道。
“哦,谢谢。”柯蓝一脸感激地看着非儿,然后,整个房间又陷入尴尬的无声状态。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句诗应该是对此时房间里气氛的最佳注解。换句话说,如果房间里此刻只有我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两个,都不会出现现在的这种情况。但问题是现在我们有三个人,柯蓝不会只和非儿说话,而把我这个病人搁在一边。非儿也不会当着柯蓝的面,把我这个当兵的贬得一文不值,所以便只有沉默。
而且我相信,这种状况维持不了多久,因为此刻最尴尬的不是我和柯蓝,而是非儿。我相信非儿会最终打破沉默,并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
“柯蓝,你先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非儿不管柯蓝同意还是不同意,拉起柯蓝的胳膊朝外走去。柯蓝似乎顾及到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怕我有什么事,所以多少有点不情愿。
“你离开他一会儿,他死不了。”非儿撂了一句狠话。柯蓝白了非儿一眼,无可奈何地朝病房外走去,我不知道非儿把柯蓝叫出去有什么秘密,但是有一点我是肯定的,无论非儿对柯蓝说什么或者是做什么,她都是为柯蓝好。我一点也不担心非儿再在柯蓝面前说当兵的坏话,这就好像我在柯蓝面前说非儿有什么不好一样,对柯蓝与我们两个人的交往没有任何的障碍,因为柯蓝太聪明了,恐怕她早就洞悉了我和非儿之间的罅隙。
我猜想她肯定有一种坐山观虎斗的小小快乐吧。我和非儿这一对冤家怎么会上她的当?毕竟,我们也不是笨蛋,既然谁也无法取得胜利,那还不如和平相处呢。当然,我说的这种和平相处,是那种敌人双方谁看着谁都不怎么顺眼的和平相处。
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非儿应该不会再回到病房了,她来医院本来就不是来看我的,这也可以理解。这小妮子肯定是找柯蓝有什么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