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孺子牛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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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运河话题

这里提及的是京杭运河苏州段。随着时间推移,这个河段现在已经变得熠熠生辉。

风 帆

上世纪50年代,处于童年时期的我常去运河岸边看风帆。

那时候,京杭运河苏州段上的水运主要还依赖风力,运河上大大小小的木船扯起了白色和棕色的帆。这些帆一道的居多,也有二道、三道的,它们被风吹得鼓鼓的,都在安然、静谧地推着船儿前行。

运河风帆极为耐看。风帆大都顺着风儿顺进,也有一些三道头的帆在藉着侧风逆行。这些高高低低的、色彩不同的帆,有超行、有落伍、有逆进,亦会爆出几页黑马式的风帆在迂回曲进、转向穿越。偶尔也有小火轮鸣响汽笛拖着船队从前方行来,这时河面中立刻会闪出一条波光粼粼的道,让那小火轮连同船队在帆桅林立间穿行……

运河风帆终年不绝。年年岁岁春夏秋冬风帆总是在运河上流动,似乎这运河水面才是它们发挥所长、显山露水的地方。春日里、秋风中,运河水位不高不低,水是莹莹、温温的,风儿柔柔、顺顺地吹,那风帆就在水面上悠然漂流。冬日枯水,运河水面仍是宽敞而不失丽姿。这时的船工已穿上厚衣、缩起头颈,但风帆是不畏严寒的,它们照旧袒胸露怀迎来西北风把船儿推行。最畅快的是在夏日,充沛的雨水使得运河像少妇般变得丰满。这时,运河上张开的风帆似乎多了些随意,它们可以把船儿推得欢跳、推得腾飞……

运河风帆把两岸缀成景。风帆们一路飘行,也让碧水两岸有了机会展示自身。悠悠转动的风车,走走停停的牛车,散出芳香的油菜,绿浪起伏的稻海、麦海,还有那数不尽的被茂林、修竹簇拥的村落——它们似乎需要靠这些不息飘动的风帆才能连起线、缀成景的……

运河上驾驭风帆最闲适。运河上大部分时间是宁静的。风儿吹、篷帆欢,篷帆推着船儿哗哗流,使得船舷两侧似太湖中快游的白条鱼样地分出了白白浪花。老语说:顺风扯篷,仙人眼红。这时候的船老大啊,一个个搁起脚、笑开眼,正怀揣老话把悠然飘洒……

运河风帆叫人迷醉。我真想召唤那些白色、棕色的风帆,重回运河上穿梭往来。可是,这已不再复返。

渡 口

半个世纪前,京杭运河苏州段少有桥梁,水势荡荡的运河上,我看到有着许多渡口。

运河渡口都很简单。运河两岸常常是石头、木桩、泥土结合,弄几个踏级,算是成了个个渡口。于是,叶叶扁舟开始在运河上来回荡悠,让两头的人跨向了要到的彼岸。

运河渡口都已古老。它们有着光怪陆离的传奇、轶闻。这传奇、轶闻流传着,只凭代代口述、少有记载,却让人新奇、幽思……

运河渡口历尽坎坷。渡船木身平底,贴水浮行,但底下似亦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渡口处空旷僻野,风雨雷电、冰雪涛浪易肆虐发狂;渡口设水陆路旁,战祸天灾、苦难惊吓常纠缠不放……

运河渡口作出贡献。渡工点篙摇橹,渡船不停穿行,渡口给人往来方便。进入20世纪50年代,渡口加强管理,驳河埠、立渡牌,成为官渡的渡口迎来辉煌。渡口本连集镇、城池,太平盛世行人日增。渡费收几分,聚会增、积也丰,摇摆渡成活来钿。1958年,渡口归集体,不久渡费又成生产队收入。渡费日日进,使摇摆渡的生产队年终分配叫人眼红。于是,摇摆渡被说成扭金橹绷。这整日扭动的金橹绷使所在村落很快造起楼屋。进入90年代,运河一边的企业勃兴,于是,另一边的人纷纷拥向对面做工。就在这渡船橹绷加紧扭动的几年中,运河两边已在日夜变化。这时,渡船虽已换上平稳的钢驳船,然而渡口毕竟还是累了。看着渡船塞满渡人和自行车,以及高峰时渡人争着上船的情景,叫人怎不急切企盼?

运河渡口极为坦然。它们留意着两岸增色、添彩。河边路筑了,跨河桥造了,渡口也在与人一起等待个个好梦圆成。运河上架起一座桥,运河上一个渡口就自行撤了,撤得是那么自然。这时,运河渡口绽开笑颜,它们极像完成了使命的老人。这些老人,对着眼前座座凌空架设的桥似乎都说:我老了,该撤,但欣慰……

如今,京杭运河苏州段上的渡口已不再存在。我相信,历史会对它们作出记载

纤 道

同是半个世纪前,京杭运河苏州段的河岸,还存留着一条长长的纤道。这条纤道临水、贴岸,我看到它在紧依古运河不绝延伸。

运河纤道不平凡。纤道饱经风霜、充满气势,它随运河开凿而存在,随运河延伸而延伸,虽历千余年变化,但一直陪伴运河坦荡流淌。遇上叉港,就造纤桥相连;碰到洼地,则筑塘路沟通。这条纤道啊,总是延伸、延伸——始终完整,不会断头。

运河纤道发挥过大作用。运河水运繁忙,很长时间仰仗风力、人力。在风力无法借上时,这人摇手撑是难比上纤绳相拉的。那些在纤道上移动的双双挺腿、副副厚肩,能叫处于无风、逆风状的行船,稳稳前进。这样,千余年来,这纤道既使帝王、达官龙舟、游船以及京师漕运得力,又让民间商贾、渔、农便利。靠了纤道的长长铺着,双腿、厚肩才拉得出他人的行乐,才拉得出纤夫的期盼。

运河纤道有寻味的景。纤道直直弯弯,大都泥路凑成,也有砖、石铺就,拉纤石桥相接。纤桥有梁式、拱形,桥孔有单孔、多孔。拉纤场景亦热闹:合着荡悠荡悠的纤绳,弓腰的纤夫一步一颤前行。相交时,双方似有呼应,都会理顺纤绳脱离,重走各的路。人稀寂寞时,偶有纤夫喊起号子、唱上小曲。不过,那是绝不会有今人唱起情歌《纤夫的爱》时那种激情的。

运河纤道在新生。纤道为悠远年代产物,今人大都淡忘,加上自然、人为因素,几已不再存在。然少数纤桥作为历史遗迹还有保存,些许纤道古石仍在水岸挣扎。苏州吴江城南,京杭运河西岸就用塌于河旁的旧青石,修复了一段古纤道。这些巨大青石紧密镶迭,足有数千块。从大青石表面分化和细纹看,这条纤道的始建年代亦久远。这段复原的古纤道接近2公里长,是足以让人品味、惊叹的……

20世纪最后年代,随着拓宽、疏浚,筑驳岸、造景带,苏州段运河青春焕发。运河纤道,在当今虽已失为生产服务价值,但我想,能在适当地段,修复、保护好这一历史珍奇,亦是极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