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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常道新愁时寂寞 不堪旧恨也彷徨2

公输若瞅得此番情景,正是逃跑的大好时机,将周漠和苏忘机往身上一负,纵起轻功,朝门外冲去。张弦斜眼看到,急得大叫:“别走。”奈何自己脱身不得,大骂道:“马基尔,你个乌龟王八蛋,贼人都跑了,还不快去追!”马基尔冷笑一声道:“不急不急,先收拾了阁下再做计议。”说话间双掌一分,攒足内力,猛地拍出,朝张弦胸口击至。

这一掌使足内力,便似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张弦双掌一接,但闻“咔嚓”“咔嚓”几声轻响,手掌跟处全部折断,又是“啵”的一声大响,马基尔无俦的掌力结结实实击到张弦身上,张弦惨叫一声,飞出甚远,自是没有存活之理。马基尔击毙张弦,想到自己大事将成,不由格外兴奋,当即长啸一声,几个起落就跃出门外,疾步追公输若而去。

此时公输若已出了王府,她不熟地形,乱奔一阵还是难辨东南西北,心下焦急万分,过了片刻,却见前方闪着火光,马蹄声隐隐传来。公输若只道是追兵赶至,不禁暗暗叫苦,道:“大事休矣!”正欲逃走,只听苏忘机声音虚弱道:“不要走了,那是我们的人……”公输若一怔,待要问话,那一队人马已奔到近处,为首一人跨马立枪,身材魁梧高大,自是左车了。

左车一见苏忘机伤得厉害,也是吃了一惊,道:“你们快去城外罢,一部分从王府逃出的武林人士已经到那里了。”公输若嗯了一声,道:“壮士,辛苦你了。”左车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待得我将那群蛮子引入彀里,好好羞辱一番,为你们出一口恶气。”周漠听得要去城外,大叫道:“死贼人,快放开我,有本事解开我穴道,我们真刀实枪干上一架!”左车颇为惊奇,道:“这位是?”夜色之中,他瞧得不清,并未认出此人就是昨日追杀自己的周漠。公输若道:“这人混战之中丢了心智,差点被一刀砍死,我们逃跑之时,就带他出来了。”左车想也没想,道:“原来如此。”又吩咐手下数名兵士道:“你们护送她们三人去城门外与群豪会合,不得有误。”此时左车俨然就成了沙场上领兵征战的将领,自有一番威严,那几人抱了拳,领命去了。

送走三人,左车勒马赶回,他已将手下之人安排妥毕,就等着引达克库他们上钩。半晌,从王府中又陆陆续续逃出几名武林人士,皆被左车引向城外了。却说达克库本等着将苏忘机一干人一网打尽,哪料竟让本自囚押的武林豪杰也都逃了出去。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立刻亲提四五百人,纵马追赶,路上又碰到马基尔、林楚韩二人,三人合在一处,一齐追捕中原武林人士。

待得追到门外,也只捉住几人,大部分人早就被左车引走了。达克库气得浑身颤抖,大骂周漠坏了好事,马基尔在一旁道:“将军息怒,这些个草莽匹夫,谅也没什么本事,又怎么能和将军所率人马过招?我们只需分头寻找,过不了多时,便可将一干贼人一网打尽。”达克库手下确实有一拨军马,皆是他从吐蕃赞普那里讨来,可算是一等一的吐蕃武士,白日里身着汉服,若不细看,着实难以辨认出。至了夜晚,就换回蕃服,为非作歹,欺压当地百姓。达克库听得此话,自觉有理,点头道:“不错,那些汉人又怎能是老夫敌手,老夫教他们一个也别想跑出去。”当即吩咐道:“马基尔,你率一队西域高手,从南方追去,能擒获几个便是几个。”

马基尔应了声:“是。”心头却是大喜过望,他知如此安排,达克库实则已将他视为心腹之人,否则断然不会让他带领一拨西域高手。既是视为心腹之人,尚且张弦已死,那西域武林盟主之位自是唾手可得了。

达克库还要一一安排,忽听众人嚷了起来,不禁抬头看去,但见两人就在不远处飞奔,抑且行速极快,一路向北而去。待得仔细看时,这才发现,前面一人身上竟背负一人,那被背负之人气息奄奄,瘫倒在前一人身上。后面还有一人紧紧跟着,三人行得甚快,在众人眼前一晃过了,倏地奔向夜幕之中。达克库、马基尔、林楚韩三人相望一眼,均想:“这三个人慌不择路,没想到竟撞到我们手上来了。”

马基尔抱拳道:“那个让背负之人,无论衣饰形貌,都与苏忘机那厮颇为相近。”此言一出,身旁人俱是哗然。达克库眼睛一眯,道:“你可看准了?”马基尔道:“看得清清楚楚,适才我与苏忘机交手,片刻就能生擒,却不料有几个高手将他救了去,其中就有一个女子。”众人一听竟有个女子救下苏忘机,不由咦了一声。马基尔生性狡猾,他料得自己杀张弦之时,达克库定然没有看到,便扯了个谎,至于他说“女子”而不是说公输若,实是因为周边还有部分西域高手,这些西域高手未必能全心全意臣服达克库,此间若是说出公输若没死,只怕要引起一场霍乱。

达克库眼力惊人,又目视远方,见那人虽背着个人,但身材曼妙,步伐又是极好,倒有些将信将疑,挥鞭一指,叫道:“既然如此,马基尔,你带几人速速追去。”马基尔领命欲行,却听林楚韩道:“慢,小心有诈。”马基尔颇为不悦,冷冷道:“单是这三个人有甚本事?还不是手到擒来,任我摆布,阁下也忒多心了罢。”他本来对林楚韩就心存不满,这下又让林楚韩阻上一阻,失去了立功表现的大好机会,心中怎地不怒?达克库道:“林兄弟说的也不无道理。中原人向来以狡诈著称,谁又知道他们会想出什么法子?不如这样……”故意顿了顿,叫道:“马基尔。”马基尔应了声,又听达克库道:“你先率一干西域高手追上前去,我自提一队人马随后,林兄弟就领一拨人马随在最后,以防不测。”

当下计议已定,马基尔率着二十余名好手,疾步直追。达克库领着四五百人,后跟林楚韩,二队人马迤俪驰去。

马基尔一心立功,追得甚是迫切,丝毫不在乎周边环境如何。林楚韩倒是格外警惕,一路上只向四周漫看,不敢有半点大意之心。三队人马行得亦快,不过半住香时间已走了几里路,那三人隐隐就在前方,却是须臾赶将不上。路径也愈发的狭窄,绕过几处偏径,不远处竟是郁郁葱葱的山林,达克库勒马道:“此地何处?”林楚韩徐徐道:“已到城郊附近了。”达克库听了暗暗吃惊,他一心追敌,也没在意,不料神不知鬼不觉已来到城郊。马基尔见后面人马停了下来,心中不禁来气:“倘是这般胆小怕事,又怎能捉住那帮中土愚人?”亦是不管不顾,脚下加快,奋力追赶。

转过一个山坳,那前面三人愈来愈近。此时马基尔已将达克库、林楚韩二人拉开有一箭之地,犹自嫌慢,看了周围人一眼道:“你们几个在此等候达克库大将军,我去去就来。”那数十名西域好手领命,不再追赶。马基尔长吸一口气,恍如泥鳅一般,在山路中一抹,便奔出丈许。他内力深厚,轻功自也是高人一等,不过片时就追到近处,攀下树枝持于手中,提起中气笑道:“前面的朋友,且行慢一些,再不停下,我可要出手啦。”这句话经浑厚的内力传出,足足有五里之远,那三人忽的顿了下,还是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

马基尔眉头一皱,心中暗骂:“中土蠢货,敬酒不吃吃罚酒,果要逼我出手了。”手劲运处,那木枝微微作响,忽的抛手飞出,那木枝直若闪电也似,一霎射到那人后背。但闻“噗”的一声,那人从另一人背上掉下,滴溜溜的朝下坡滚来。马基尔大喜过望,万没想到苏忘机会这般不经事,长啸一声,脚不点地,飘然冲上前去。抓起那人,只觉却是十分的轻,心里咯噔一下,生出异样,再将那人翻过来一看,只气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原来此人不是活人,竟是个假人!全是用布缝成,与真人大小无异。马基尔恼羞成怒,手指紧扣,用劲一扯,只听嗤啦一声,那布人被撕成两半,内中团团棉花犹似白雪飘落。马基尔猛然哈哈大笑,双目瞪得通红,愤怒之极,他辛辛苦苦追了一番,却是白费工夫。再抬头看时,哪里还能见到另两人身影?

殊不知马基尔等人已在不知不觉之间中了左车之计。左车先前就在此埋伏人马,特派苍云三老中许茂、黄达开二人诱敌深入。便缝制了个假人,将苏忘机平日衣物套于其上,果真栩栩如生,加之天色昏暝,若不瞧面庞,远远看去,即与真人没什么两样。

马基尔笑声甫毕,达克库与林楚韩率众已双双赶来。二人方才还不紧不慢随着,但听得马基尔笑声,只道是他活捉了苏忘机,急忙快马奔至,达克库按住马辔,欣喜道:“苏忘机在何处?”马基尔背着身子,半天没有动静。林楚韩心思缜密,似已猜得七八分,强定心神,冷笑道:“可是没有擒住苏忘机,却抓住个不相干的?”马基尔倏地转身,将那布人举起,达克库一见顿时失色道:“不好,怕是中他们计了。”不待马基尔回话,拨马回头道:“快撤,快向后撤!”

众人一听,立时慌作一团,林楚韩挥手制止道:“别乱别乱,都不要向后退。”达克库急得满面通红,道:“为什么?”林楚韩指了指路径道:“这里地形狭窄,旁边皆是土坡,若是前军改后军向后一退,不乱还好,一乱就难以收拾,只怕会有伤亡。”达克库道:“依先生意思,该如何是好?”林楚韩沉吟片刻道:“先安抚众人,慢慢向后撤退。兴许那三个人只为引开视线,好叫真正苏忘机趁机逃走,想他们人手不多,又缺乏训练,还有本事埋下伏兵么?”马基尔听得此话,连连称是,他只想为自己减轻罪责,继续取得达克库信任。

林楚韩斜瞟马基尔一眼道:“阁下之前信誓旦旦说是苏忘机,还一路引着我们到了这里,现在中了对头一计,还有甚么话说?”马基尔还欲反驳,被达克库拦住道:“现今当齐心协力,共脱危险,怎能自己吵将起来?”

话音方落,只听一声胡哨声从林间传出,瞬间四周亮起无数灯火。众人一瞧这般情形,更是着慌,这时,又听一人道:“蛮子都听着,你们中计了,要是不投降,统统都别想出去!”达克库四下一望,满目之下皆是火把,而又有增无减,越来越多,真不知有多少人。马基尔大叫不好,捶胸顿足道:“这下全完了……”他万分着急,也顾不得当下身份,一派掌门尊严登时消失殆尽。

马基尔这一嚷,更使周围慌乱纷纷,吵闹一片,几已无法制止。却不知左车手下之人实连达克库所率军士一半不到,虽是武林好手,却从没有团军协作过。左车知道力量悬殊,若是硬来,恐怕难有胜算,他从军已久,经验丰富,便想得这一招:“树上开花,虚张声势”之计。命一个人先亮一支火把,之后再点亮另一支,之后再点燃一支,直到每人点燃五支为止,将剩余四支火把插在地上,这样一来,就好像有千人在此埋伏一般,此计旨在扰乱敌人心神,是从著名淝水之战中变化而出。

刘悦成于此埋伏良久,见吐蕃西域诸人中计上钩,便按左车吩咐行事,点燃火把。眼瞧下面攘乱一片,暗暗欢喜,高声道:“若是投降的,都卸了手里兵器,自行去罢,我们决计不会为难。”他这一说,倒有少数吐蕃武士萌生退念。有几个偷偷逃跑,却被林楚韩一剑一个,尽数杀了。林楚韩也是杀急了眼,扬声道:“谁若想临阵脱逃,便与这几个人一般对待。”众人一听,立刻噤声不语。

林楚韩见稍稍稳住人心,当即抱拳道:“将军快快下令罢。”达克库急得大叫道:“我下什么令啊……”正说间,隐隐听得一声:“放箭。”一阵梆子响,“唰唰”数声,也不知有多少箭,由四面八方的射来。

众人本来挤作一团,就难以防御,片刻过后,就有数十人倒地不起,让长箭贯胸而入,只有进气没有了出气。达克库见势不妙,大声喊道:“快撤,向后撤。”大家听领军下令,后方改作前方,迫不及待朝下坡冲去。待得冲了几百步,后军改作的前军却又退了回来。

达克库惊怒道:“怎么……怎么回事……”有一吐蕃军士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纳首拜道:“回去的路已教人用巨石填死了。”达克库大吃一惊,与林楚韩相看一眼,均没说话。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哭爹喊娘,声音震天。

顷刻间,只听“咕咚咕咚”一阵声音,从坡上遥遥传至。马基尔惊道:“什么声音?”达克库道:“不知,大家小心些便是了。”须臾,便见几个木车上面堆的全是干草,从坡上一路冲下。达克库奇道:“这又是什么玩意儿?”林楚韩忽然想到什么,满脸青色,叫道:“不好,大家快想办法冲出去。”刚一说完,但听山上有人吆喝一声,群豪将火把纷纷投落,火把一掉到车上,立刻就烧了起来,那几个“火车”直冲入阵,直烧得那群吐蕃武士嗷嗷乱叫,惨不忍睹。以前在紫芸庄时,仲云即用此法破了吐蕃军,左车那时也在,自觉此法甚妙,就牢牢记住。此番又用上此计,坡路向下,威力陡然增了百倍不止,有些吐蕃武士不堪忍受烈火炙烤,一头向山边崖壁下跳去,亦是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