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云一惊,循声看去,只见马基尔已经赶到,站在河边与自己对望。仲云笑道:“有劳您老一路赶来,可惜船上没有空位,恕不奉陪。”马基尔冷冷道:“快划回来,我便饶你不死,我只是要那个姑娘,自不会害你性命。”仲云脱口道:“好啊,只是我不会划船,划船是这位姑娘的事,你要让船回来,去找她说啊。”马基尔咬牙切齿道:“我不显显手段,看来你们是不会屈服。”仲云笑道:“妙极妙极,我正想看看,你们西域人有何手段。”马基尔也不搭话,挥掌拍向身边一棵大树,砰的一声,那树干拦腰折断,倒在地上。马基尔双手使力,瞬间便折下几跟木块,掷在水上。
仲云心中一凛,忖道:“他要借树枝之力,浮过来么?”急忙催道:“快走,这蛮子甚是了得。”孙露薇也看出不妙,努力一撑,船已荡开一丈。马基尔知道怠慢不得,脚步一跨,身子跃向空中,等到落下之时,已经踏上第一根木棍,他身子轻盈乳燕,脚尖又是一点,霎时又上了第二根木棍,他一起一伏,随着流水波动,动作格外轻灵。如法炮制,转瞬就到了仲云那条船边。
仲云见他神功显露,渡河竟然如此轻易,眼见他就要接近船边,凝住内力,当胸拍向马基尔。马基尔身在半空,他武功虽是高强,也无法借力,实则吃了亏,慌忙中回了一掌,二人掌力一交,仲云身子一晃,随即定住,马基尔却是连连倒退,脚尖借力一点,又跳回岸上,喘息不停。
经二人掌力催动,这小舟竟又游出丈许,仲云站在船尾,连运两道内力,方才将马基尔火印掌力化去,不禁暗赞了得,笑着拱手道:“多谢阁下掌力相助,不送啦。”说毕,返回船中,同孙露薇谈笑起来。马基尔见此怒火中烧,但他堂堂一代宗师,在西域地位亦是极高,断然不肯服输,于是环顾四周,幸得又捡了一条船,当即跃上小船,顺流想要追去。
孙露薇划了半晌,仲云向后回头一望,叫道:“不好,这蛮子用船追上来了。”孙露薇笑了笑,道:“你慌什么,再回头看看。”仲云依言看去,险些笑出声来。原来那马基尔久居西域,不解水性,更别提划船了。那船原处打着转,就是不往前走,与仲云当时划船情形没有两样。
孙露薇露出纤纤玉手,肌肤洁白若雪,令人顾盼,她姿态曼妙,划桨不慌不忙,一切没有丝毫紊乱之相。仲云瞧了片刻,赞道:“不愧是生活在南方的女子!”孙露薇嘻嘻一笑,道:“南方的女子又怎么了?”仲云道:“南方的女子灵秀,却不失温婉,就如你这般。”孙露薇掩嘴一笑,道:“好话听多了,没想到你是个马屁精。”仲云拊掌大笑道:“慢着,我还没说完呢,你得意什么?”孙露薇杏眉一敛道:“你还要说什么?”仲云忽而摇摇头,又道:“不像不像。”孙露薇道:“不像什么?”仲云道:“你只有划船的时候能看出江南女子的影子,其他时候嘛,倒比北方女子还要凶一些。”孙露薇哼了一声,转过身不理仲云了。仲云笑了笑,又道:“仔细日后没有男人敢要你。”孙露薇瞪了仲云一眼,道:“要你管。”仲云讨了个没趣,索性也不再说话,站在船舷之上,向远处看去。
孙露薇轻摇船桨,划了半晌,远处的天已微微发白,阵阵清风袭来,惹得人神清气爽。淡淡的流云像无足的梦,静静地沉淀在水中,沐浴出一派生机。
又划了许久,杲杲日出,一抹金晖投在水面上。只觉水域渐渐宽阔起来,两岸之间也隐隐约约看得见有房屋,孙露薇道:“前面是个镇子,我们在那里落脚好不好?”仲云想也不想,道:“好。”孙露薇看了一眼仲云,道:“今日怎么这般听话?”仲云笑道:“你是掌舵之人,一切自当听你吩咐,哪里敢抗旨不尊?如果你一生气,将我一人留在这里又该如何是好?”孙露薇笑道:“就属你油嘴滑舌。”
孙露薇眼见就要划近小镇,一撑船桨,正准备徐徐靠岸,忽听仲云叫道:“哎呀,大事不妙。”孙露薇吓了一跳,道:“大惊小怪什么,又怎么啦。”仲云道:“那蛮子真有本事,自己竟然划过来了。”孙露薇听了也是颇为吃惊,顺着仲云手指方向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只见马基尔一人撑船,速度极快,向这边驶来。
孙露薇心中一慌,道:“怎么办?”仲云双手负在背后道:“此人火印心经十分厉害,以我本事还不是对手,先躲一躲为妙。”孙露薇点头应了,仲云拉着孙露薇正要离开,却听马基尔邪声笑道:“小子,你是逃不了的,赶紧回来罢。”这声远远传来,内力深厚,隔着河也可听得一清二楚。仲云头也不回,携着孙露薇在小镇中疾步走去。
二人脚步不停,行得甚快,走了一程,见旁边有一户门虚掩着,仲云道:“先到这里躲一躲再说。”说着推门而入,正撞见一人。那人不防突然冲进两人,脚下一绊,向后退了几步,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仲云急忙俯身将那人扶起,道:“大哥,我二人匆匆来到此地,不小心迷了路,想在您这里呆上片刻,等到天明时分再走,冒昧打扰之处,恳请见谅。”
那人约莫三四十岁,看上去甚是健朗,他笑道:“我正愁没有朋友来说话呢,快进来歇一歇罢。”当下引着二人进入房间,顺手将门带住。过了一会儿,便捧了两杯茶出来,递给仲云二人,道:“我姓吴,你就叫我吴大哥好了。”孙露薇笑着叫道:“吴大哥。”姓吴的那人道:“你们俩是小夫妻罢,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孙露薇脸一红,道:“他是我朋友,我们只是出来转转,不小心迷失了路。”
那人嘿嘿一笑道:“原来如此,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可招待的,二位不嫌弃就好。”孙露薇正要回话,忽闻外面阵阵嘈杂声传来,两人相觑一眼,仲云道:“我去看看。”于是快步走到门前,透过门缝朝外面看去。只见屋外数十人手持兵刃,正大踏步的向前行走,步伐显得颇为着急。那吴大哥叹了声道:“这帮人自从来到这个镇上,就没再安宁过,我打的鱼哟,都是这些龟儿子,害得我没处卖。”
孙露薇听了生出恻隐之心,道:“大哥不要着急,待得他们走了,一切自然就恢复如初了。”仲云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吴大哥道:“听说是什么什么青门派,昆仑派的。”仲云心道:“昆仑派也来了,看来西域武林攻入中原之事惊动的人不少,但他们集聚此处做什么?”想至此处,却听门外一人道:“大哥,咱们师父都没来,还要不要等一等。”那队人忽然驻足,一人道:“不能等了,再等只怕李前辈会有危险,师父去武林派这么久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楚盟主是做什么的。”话音中充斥着愤懑之情。仲云心道:“可惜李前辈早已遭到戕害,若他们得知,不知又会有什么举动。”
其中一人道:“大哥,这里属您的资质最好,阅历又多,兄弟们都听您的。”另一人道:“是啊,是啊,大哥,你就发话吧,师父如今不在,我们兄弟都誓死追随大哥。”那人道:“好,大家听着,我们现在就去寻青门派,攻入水榭楼救出李前辈。”众人皆应了声,纷纷称是。仲云暗道:“这些人却是有情有义,不愧是江湖中人。”
这时,只听吴大哥兴奋道:“他们要走了么?”仲云点点头。吴大哥激动道:“总算走了,那鱼也终于可以卖了,哈哈。”他生性豁达,笑声极大,仲云一怔,忽然听外面一人厉声喝道:“什么人,笑什么笑?”吴大哥正想一泻心中怒气,道:“笑一笑怎么啦,老子不笑心里不舒坦。”外面一人道:“乡野村夫,不必理会,此间赶路要紧。”
仲云长舒一口气,却又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们几个,有没有看到一男一女朝这里赶来,那男子年龄不大,女的也是个小姑娘。”仲云不禁斜眼一瞟,倒吸一口冷气,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拜月圣火教教主马基尔。仲云与孙露薇对视一眼,孙露薇小声道:“他来了么?”仲云嗯了声,道:“不错,大魔头跑得挺快,居然赶过来了。”孙露薇满面忧色,道:“这大魔头武功甚高,想也奈何不了他……”
仲云道:“无妨,你别出声,进去躲一躲。”吴大哥亦看出一些端倪,小声道:“姑娘且随我来。”孙露薇瞅了眼仲云,仲云微笑的点点头,孙露薇关切道:“你自己小心。”说毕,便随着吴大哥进了后厅。仲云一直目送孙露薇进去,心下再无挂念,便将身子贴在门上,凝听屋外动静。
只听“刷刷”几声,已有数人抽出剑来,其中一人手持铁钩,身材高大,大声喝道:“你是西域人么?”马基尔道:“不错。”又一人站出来道:“你既是西域人,来到中原来做什么?”马基尔听得心下厌烦,冷声道:“我只问你们有没有见到那两个人,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众人听他出言不逊,都不由生出愤懑之情,一人道:“我们见到又如何,没见到又如何,你这西域蛮子好没道理,在我们中土还敢这般放肆。”马基尔负手而立,神情傲慢,似乎毫不在乎,道:“你是何人,也配来教训我?给我滚罢。”话音未落,众人都没瞧见马基尔是怎么出手,只见人影一闪,那人已远远飞出,栽在几丈之外,惨叫连连,不到片刻就没了呼吸。待得一切归于沉寂,众人再去看时,却见那人身上赫然多了一个血红的手印。手印直透肌肤,印得极深,衣服上也多了个大洞,边幅都被烧焦,兀自徐徐冒着几缕轻烟。
仲云暗暗吃惊:“好快的身手,如果适才不扑向那人而扑向我,又该如何?我又能接住几招?”忖度片刻,方晓得自己也是接不住几招,一时不免泄气,心神陡然黯淡下来。
适才马基尔出手太快,除了仲云武功较高,能看清以外,其他人只能看见一道影子闪过,甚至连马基尔衣角都碰不着,心下自是恐惧万分。其中更有几人萌生退意,手持兵器护住周身,却缓缓向后倒退。
马基尔打了个哈哈,笑道:“中土人就这么无用么?”此话一毕,但瞧一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手持铁鞭,摆了个请的手势,道:“阁下武功出神入化,在下佩服。蜀中铁御风张凡,斗胆请教阁下高招。”马基尔斜睥张凡一眼,道:“又一个来送死的,怪不得我了。”双掌一分,就向张凡头顶罩落,张凡长鞭递出,犹如长蛇卷地而起,格外灵活,倏然缠向马基尔手腕。马基尔掌风横扫,逼的那铁鞭荡至一边,左手如电,只一招就抓住张凡的胸口。众人见张凡被擒,叫嚷一声,一拥而上,霎时间,长枪、长剑、大刀等兵器一股脑的向马基尔身上攻去。
马基尔携着张凡向后跃出几步,笑道:“要车轮战么?我奉陪就是。”掌劲一吐,张凡哼也未哼,立时毙命。马基尔一掌毙了张凡,长啸一声,杀入人群之中,不到几个回合,已有数人抵挡不住,皆为马基尔火印掌所伤。马基尔号称“天火圣手”,其武功自是高人一等,“火印心经”驾驭起来更是随心所欲,非寻常习武之人所能及。马基尔来回穿梭,顺手又带倒几个,此消彼长,昆仑派一干人众已上了十余人,仅有三人还在苦苦与其缠斗。
仲云看不下去,不忍见马基尔再下杀手,内劲一吐,推门而出,使一招:“穿花妙曲”,一拳击向马基尔腹部。这招“穿花妙曲”出自错影十二拳,灵活异常,此地狭小局促,不便使用大开大合的招式,仲云陡将这招使出,自是要攻马基尔一个措手不及。
马基尔一掌扫退身前三人,顿觉身旁有异,余光扫到,不禁又是欣喜又是意外,也来不及考虑,转过身来,三拳两脚就化去仲云的招式。仲云自知武功不及对手,不敢冒进,一招不成就跳到一边,道:“喂,姓马的,你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穷追猛打,又不放屁给你吃,有甚么意思?”
马基尔眼珠一转,却不生气,心中打量:“这小子在这里,那姑娘必定也在,须设法擒住这小子,再逼那姑娘出来,便可一举两得。”
当下道:“小子,别来无恙。”仲云笑道:“才片刻未见,何来有恙?再说,我年轻力盛,自然不肯死在你前头,这句话该我问你罢。” 马基尔听得此话,思忖道:“这小子话不错,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本领,等过上一阵那还得了?倘能擒住他,自不能让他活命。”
又哼了声道:“那个姑娘呢?”仲云瞅了瞅四周,佯作好奇道:“哪个姑娘?喂,马教主,我看你是眼睛花了罢,这里全是男人,哪来的女子?”马基尔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消我多说,若是不交出来,便让你有的好受。”
仲云哈哈笑道:“姓马的,我说你无聊透顶了罢,找姑娘当去妓院去找,我又不是老鸨,寻到我这里有何用处?”马基尔跨前一步道:“妓院的姑娘怎么能和她比,那女子兼具武功美貌,难得一见,陪我练功更是再好不过。”却听马基尔身后一名昆仑派弟子道:“你算是什么东西,我中土女子各个美貌,岂能容你玷污。”仲云生怕他出手伤人,忙道:“姓马的,适才在船上打得不痛快,我们再来比试比试,意下如何?”他心里却早已打算好,先将马基尔引到别处,方才有脱身机会。马基尔眼睛挤成一条细缝,道:“小子,你武功不及我,如何要来送死?”仲云笑道:“还未比试,怎知谁输谁赢,阁下也太过托大了罢。”马基尔道:“你们中原人只是嘴上厉害,手脚功夫却寻常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