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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一瞬流光如鲫过,三年羁旅似萍浮3

苏忘机这一跃好似飞天将军一般,来得格外突然,安忠志身旁两名护卫都霎时怔住,但闻“砰砰”两声,那两名护卫被苏忘机双掌扫中,大声惨叫,倒飞出去。安忠志亦是吃惊不小,情急之下长鞭抖出,朝苏忘机兜头打到。苏忘机武功奇高,焉能被击中?只听他冷冷一笑,左掌吐出,荡开长鞭,右手变拳击去,捣向安忠志小腹。

安忠志连忙使招:“如封似闭”,想要架开苏忘机攻势。忽听“咔嚓”一声,安忠志手腕剧痛,闷哼一声,从马上跌了下来。苏忘机一招伤了安忠志,更不留给他任何喘息之机,右掌飞出,直直击向安忠志背心。本想这一掌立时可要了他的性命,不料掌到中途,猛感一阵疾风扫向面门,苏忘机自知有高手一旁偷袭,心头暗骂,一个跟头翻了出去,顺手一掌一个,劈死了身边两名叛兵。

定住身形,凝神朝前一望,但见一人横刀立马,站在安忠志身旁。那人一身盔甲,肩宽腰圆,身材高大魁梧,两个眸子炯炯有神,杀气腾腾的望着苏忘机。安忠志原已闭目等死,一看身旁又多出一人,愣了一愣,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叫道:“田……田将军,快,快救我。”他口中的“田将军”正是安禄山手下的一员猛将:田承嗣。苏忘机见此人威风凛凛,气力十足,心下暗道:“这叛贼安禄山手下竟有这等骁勇之将,只可惜他助纣为虐,非我正派之人所为。”

正在这时,陆续传来几声惨叫,苏忘机率领的十几位高手已接连倒下三四个,这些高手终究是绿林好汉,若是一对一,或是一对十尚自不怕,但此间几千人将他们围在当中,空间狭促,难免施展不开拳脚,算上没有大战场的经历,初时还能抵挡一会儿,到了后来慢慢力不从心,倒下几个也是极为正常的了。苏忘机盱衡大局,自知难以除去安忠志,长啸一声,翻身便走,其余武林好手亦是紧随而去,十几人一行如蛟龙翻滚,卷起一阵尘土,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封常清大败安忠志,正欲调转马头,返回虎牢关,忽闻身后噪声大动,夹杂着兵卒的欢呼声,回头一看,正见苏忘机一行匆匆赶至,封常清大喜,急忙迎了上去。苏忘机等人奔到近处,满脸皆是歉然之色,默然不语。封常清心下不明,握住苏忘机的手道:“先生此去,必将安忠志那厮的人头带回了罢。”苏忘机叹了口气道:“我们遵照将军之言埋伏在山谷之中,安忠志那厮果然从此经过,本已将其打落马下,眼看就能取了他的性命,哪知又杀来一个厉害的角色,将安忠志救了回去。”封常清“哦”了一声,惊疑道:“那人的武功可有先生高么?”苏忘机道:“此人膂力惊人,临危不乱,真乃一代将才。”封常清将信将疑,刚想再问几句,一个前哨骑兵匆忙赶至,纳头拜倒:“将军,前方一队骑兵向这边杀来,带起尘土一片,不知有多少人马。”

封常清手一招,道:“上马迎敌。”率先跃马而出,指挥手下兵卒布好阵势。还未指挥完毕,便听一阵喊杀声遥遥传来,封常清循声一望,但瞧远方尘土弥散,隐隐有兵士朝这边杀至。许久方才看清,原来是一队战马,那些战马尾巴上全部绑着笤帚,一跑起来就激起阵阵土灰,马背上却一个人也没有。

封常清与苏忘机面面相觑,苏忘机道:“这些战马怎么会无端跑来?”身旁蜀中玄影门掌门郭璞瑞笑道:“想是这群马见我军声威浩大,都害怕了,趁敌人不备,都跑过来投奔我军。”此话一出,引得周围人哄笑一片,纷纷称是。封常清提起长枪,狠狠道:“只怕是敌人的阴谋诡计,大家布好阵型,准备迎战。”封常清招募的这些兵士都是市井之徒,人数虽众,却没有经过正式训练,时近正午,刚打了一仗,都是又饿又乏,只想回关生火造饭,这一批马队自是不放在眼里,封常清急得大声呵斥,兵士们依旧是我行我素,全然没有备战的样子。

片刻,那一群马队就冲到面前,朝人群中拥去。众人没来得及反应,倏然马背上又凭空多出了许多兵将,举刀便砍。这一下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有料到,唐军登时大乱,丢盔弃甲,只匆忙中抵挡一下,即便倒戈而逃。叛军则越杀越勇,直捣腹地,搅得唐军上下狼狈不堪,不少兵卒连滚带爬,只为保全性命。

原来田承嗣在进攻虎牢关前就已得到密报,知是大将封常清亲自镇守,又知封常清所募集兵士都是市井之徒,缺少实战经验,于是便想出一条妙计。先让安忠志带领一群老弱残兵打头阵,待得遇见封常清军队就佯装不敌,向后撤逃。这样一来,封常清军队打了个大胜仗,就不免洋洋自得,从而放松警惕。这时,田承嗣再命自己兵士藏在战马侧面,于战马尾部拴上笤帚,迷惑唐军视线,唐军果然毫不在意,等到叛军忽然跳上马背时才知道中计,但为时晚矣。

叛军憋着一股劲,冲到其中,肆意砍杀,真杀得唐军是屁滚尿流,兵败如山。封常清自知大势已去,引着主力部队向虎牢关奔去,奔了没有几里远,闻得一声梆子响,“刷刷刷”一时箭如雨下,射杀了许多兵士。唐军正乱成一团,大道上忽然迎面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将手提偃月刀,勒马立住,大声喝道:“姓封的,看看我是谁?”苏忘机定睛一看,此人正是田承嗣。封常清还没答话,田承嗣大手一招,叛军如狼似虎般扑至,欲将唐军团团围住。幸得封常清不乱阵脚,指挥士卒向西南方向突围,刚杀出一条血路,但瞧人影一闪,一道白光倏地向封常清扑去。

苏忘机看得真切,心下一凛:“对方军中也有一等一的好手。”脚尖一点,纵使轻功,一掌拍向那道白影。苏忘机不知对方功夫虚实,只得用尽全力。这一掌内含“分流绝功”和“弥离玄功”两重力道,威力大得不可想象。那道“白影”似是觉察到苏忘机背后突袭,在空中一滞,翻身落了下去。苏忘机不给对方停留时机,双掌一分,一招:“回锋映雪”,双掌成斩,砍向对方“百会穴”。

那人也当真了得,不闪不躲,右拳飞出,击向苏忘机胸口。身子一矮,马步蹲实,左臂内屈变肘顶向苏忘机腰间。这一招连消带打,亦是妙入毫巅,苏忘机若是一掌落下,诚然能将对方击毙,但自己也得身受重伤。见对方竟摆出死拼架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一仰,避开对方连续攻击,同时左右脚接连踢出,脚脚向对方身上招呼。苏忘机这“如影随形脚”颇为厉害,他同少林寺定智方丈交情笃厚,有时偶尔进入中原,便上少室山同方丈切磋,定智方丈也是性情中人,一欢喜便将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如影随形脚”传授于他,苏忘机回去之后苦心钻研,对这套功法也是颇有心得。

那人本以为苏忘机会侧身闪躲,万没想到苏忘机变招奇速,竟能寓攻于守,一不留神被苏忘机踢中,蹬蹬向后倒退数步。苏忘机迫退那人,飘然落下,正瞅见那人面目,吃了一惊,道:“是你!”那人伸手一拂肩头,没有半点受伤之意,哈哈大笑道:“苏前辈,不曾料到你我今日在此相见,方才苏前辈露出一手,晚辈真是佩服万分啊。”他一袭白衣,身材消瘦,眉目间隐现杀气,正是元青云。那日,元青云被仲云重创,拼死逃了出去,悉心调养一番,最终伤愈恢复,因为楚朝雨已死,在武林大会时,自己又是楚朝雨手下与群豪作对,只怕再现江湖,会引起群豪攻之。正恰安禄山招兵买马,积极筹划谋反,元青云见有利可趁,立刻就投奔了安禄山,与中原武林反目。

苏忘机哼了声道:“你也想同叛贼狼狈为奸么?”元青云笑道:“前辈此言差矣,自古天下能者居之,那唐朝皇帝天下坐了这么久了,反倒不如以前,我们主上能文能武,德才兼备,正是统领天下的真龙。前辈何不弃暗投明,为我主效力呢?”苏忘机瞥了元青云一眼,目光中充斥着鄙夷之色,道:“安禄山叛逆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今日投奔于他,往日断然不会有甚么好下场,若是聪明,现在悔改还来得及。”元青云神色陡变,喝道:“这么说来,你是不识时务了?”苏忘机冷冷道:“告诉你们主上,叫他纳头来降,无需多言。”元青云咬牙切齿道:“好好,且先接我一招。”言毕,手腕一转,横削而出,“嗤嗤”两声轻响,两道剑气迎风而去,直刮苏忘机面门。苏忘机淡淡一笑道:“形物剑么?”足下不动,手掌上下翻动,如波浪滚滚不息,又似锦帛般柔顺夺目,那两道剑气刚一到身前,便被苏忘机弥离玄功尽数化去。

元青云叫道:“好,看这一招怎么样?”腾空而起,拔地三丈有余,双拳接连击出,在空中划出阵阵劲风,来回穿梭,好似舟船行水,波澜不惊,又如黑云流散,暗藏杀机。苏忘机眉头一紧,道:“五行生息拳,你父亲连这个都教给你了?”话音未落,只觉气浪扑面而来,苏忘机暗叫不好,脚踵一旋,堪堪避过,“咚咚咚”三声闷响,地上赫然出现三个一般深浅的小坑。田承嗣拍手叫好,对身边随从道:“取我箭来。”

过了片刻,身边随从将箭递给田承嗣,这时苏忘机与元青云斗得正酣,自是没有顾及周旁情形,田承嗣拉开硬弓,搭上雕花羽翎,对准苏忘机,“嗖”的一箭直射过去。那箭去若流星,速度奇快,苏忘机身兼“阑意”神通,感触入微,刚化解元青云一招,猛觉周身气流异常,抬头一看,吃惊不小,那箭已奔到近处,离面门遐迩不过三尺。

苏忘机毕竟是中原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危急时刻,也不慌不忙,吞腹吸胸,右掌一拨一带,头一偏,立时避开,同时左掌一圈一吐,硬接了元青云一拳,二人身体一晃,各自跳开几步。田承嗣见苏忘机居然能接住自己一箭,不由讶然,苏忘机回头一望,封常清已然走远,心下再无牵挂,一抱拳道:“不送。”脚下加快,疾步跟去。元青云大怒道:“还没分出胜负,就想逃么?”正要追上,田承嗣道:“且慢,本帅早已安排妥毕,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这就去虎牢关。”当下吩咐后军改作前军,骑兵殿后,以防突袭,数万人改道向虎牢关奔去。

封常清逃脱一劫,转过一个山坳,直奔虎牢关。哪料行到半途,忽闻喊杀声从虎牢关那边远远传来。唐军适才中了田承嗣的埋伏,损失大半,疲累交加,此时一听喊杀声,都是惊疑不定,草木皆兵,不少人萌生退缩之意。封常清大吼一声,连斩两名想要逃跑的士卒,这才使局面略微稳定。须臾苏忘机也已赶至,看到封常清道:“那群叛贼并未追赶,不知何意。”封常清沉吟半晌,失色道:“不好,他们定是抄近道奇袭虎牢关去了。”众军一听,哪敢怠慢,急忙快马加鞭向虎牢关奔去。

封常清所料不错,田承嗣果然奇袭了虎牢关。田承嗣熟谙地形,一面让安忠志领军抄近道偷袭虎牢关,一面又亲自出军,截断封常清的去路,预备关门打狗,将唐军困死在关外。待得唐军气喘吁吁赶到虎牢关时,叛军已和关内的唐军交起手来,关内的守军戒备不足,大都是老弱残兵,怎能抵挡叛军疯狂的进攻?不多时虎牢关便告失守,亏得关内尚有许多武林豪侠,还足以抵挡一阵,不然虎牢关早为叛军所占。封常清仰头长叹道:“天亡我也。”苏忘机道:“将军莫急,虎牢关虽失,但东都仍在,将军可领军进驻东都,城内粮多人足,还能挡上一挡。”封常清道:“如今之计,只能如此了。”当下率众杀进关去,领着残余人马往南去了。

却说仲云一路上风餐露宿,星夜兼程朝东都赶去,到了东都城外郊野,已是夜晚,那马儿不堪疲累,倒在地上呼呼地喘气。仲云心有不忍,索性卸了马鞍,让它自由去了,自己一人徒步走向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