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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情思蒙雾为谁顾,身世萦烟向哪般2

那官兵脸上挂不住,一脚蹬开那女子,大怒道:“你想死我就成全你!”那女子眼泪打转道:“你们将我丈夫掳去,留下我有甚意思,不如一刀杀了我罢!”那官兵眉头一跳,呲牙咧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怨不得我了!”从腰间拔出长刀,两手举起,眼瞅着就欲砍下去。正在这时,只听一人叫道:“住手!”那官兵一愣,扭头一看,却见是一女子,骂道:“臭婆娘,干什么?想阻拦本官爷办事么?”这出言阻挡的人正是孙露薇,她气愤不过,不待仲云发话已然跃了出来。

孙露薇道:“你们这群饭桶,整日吃朝廷的粮食,就这样对付百姓么?”那官兵嘿嘿一笑,道:“老子吃杨宰相的粮食,一切自然都为宰相办事,有什么不对的?”仲云一惊,暗暗喟叹道:“没料杨钊如今炙手可热竟到这般地步。这些官兵只是些小角色,都说是为他办事,更别提其他的了,真不知道他笼络了多少人士?”孙露薇杏眉微蹙,淡淡道:“原来是杨宰相的手下,我与他多年未见,正欲找找他呢。”倏地长剑出手,疾若闪电,向那官兵刺去。孙露薇一出招就用了“渡岚剑法”一式“斩水断雨”,下手狠辣,直取那人“璇玑穴”。那官兵平素里为虎作伥,哪里见得这等剑法?哼也没哼,就让孙露薇一剑刺倒。其余官兵顿时止住戏谑,面面相觑一会儿,抽刀扑上,一股脑地向孙露薇拥去。

孙露薇冷笑一声,道:“来得好。”“渡岚剑法”使出,剑光闪动,那群官兵未曾近身,便“哎哟哎哟”惨叫几声,接连倒地不起。仲云见大势已定,身影一闪,到了那女子近前,将她扶起,又帮那男子解开枷锁,道:“你们快去罢。”两人感激不尽,谢了半晌,才偕同离开了。

木离霜走到仲云身边,幽幽道:“他们真可怜,连自己的性命也不一定能保住。可是老子不是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么?那为什么又有这么多杀戮,这么多人流离呢?”仲云冷冷道:“天地不仁,皇帝倒仁的很。用谁杀谁,全凭他一句话,却苦了这些百姓。”当下揪起一个官兵,喝道:“我问你一些话,你好好回答,如若不然,我要了你的狗命!”那官兵吓得直打哆嗦,哪敢说一个“不”字?颤声道:“好汉尽管问,在下知道的定当全部奉告。”仲云道:“是谁派你们来的?”官兵道:“杨……杨宰相。”仲云忽然手劲一运,疼得那官兵嗷嗷乱叫,仲云道:“废话,我自然知道是杨宰相派你们来的,我是问在这里你们领头的是谁?”那官兵道:“是杨宰相的三名卫士,老大唤作:‘一剑天’雷万成,老二唤作‘霹雳手’张循,老三唤作:‘铁琵琶’安惊风。”

仲云暗叫奇怪,思忖:“这三个人我怎么从没听过?兴许本不知名。但杨国忠贵为朝廷一相,权势极大,身边必有几个厉害角色。难道这些人从不在中原露面?是以我一时不知。”孙露薇听得真切,失声叫道:“是他们三个?”仲云瞅向孙露薇道:“你认识他们?”孙露薇道:“嗯,我听庄主说过,在吐蕃有一高手,名叫:‘火云禅师’。他一手‘大阳火云掌’练得出神入化,在吐蕃几乎无人可敌,就算到中土来只怕也难寻敌手。那三个人是他在中原收的徒弟,没料到竟给杨国忠那狗贼卖命。”仲云颔首道:“怪不得我不认识。”又问那官兵道:“快说,他们三个在哪里?”那官兵战战兢兢道:“拐出这个巷子,一直朝西走,有个凉亭。我们离开时他们三人还呆在那里。”仲云随手一挥,将那官兵扔出两三丈远,喝道:“快滚罢,今日饶你不死。下次再让我撞见,就没这么好运了。”那些官兵急忙点头称是,互相搀扶着走远了。

三人加快脚步,朝凉亭走去,路上又见到有许多官兵拦道拉人,都让仲云给打发了。行了不多时,就来到那官兵所说的凉亭处,凉亭内却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仲云一怔,寻思:“那官兵骗我不成?”想到此处,忽听左边传来兵刃相交之声,似是有人在此激斗。仲云循声望去,正看到两个人斗在一处,还有两人在一旁旁观。那激斗的两人中,有一人是女子,一手持软剑,一手骈指点出,衣袂飘飘,身法极好,一看便是习武行家。而另一个男子,身材高大,面色格外冷峻,衣衫单薄,丝毫不觉得寒冷,自是内力已深。他手持一把长剑,那长剑如影随形,招式变幻莫测,令人难以防范。

孙露薇对仲云道:“你瞧,这使剑的大概就是‘火云禅师’的高徒:‘一剑天’雷万成了。他使得剑法是偏刚猛一路,至阳至热,却又时时能从中幻出阴柔招式来,的确是一名好手。”说着又指了指他身后两人,道:“那个手拿琵琶的就是安惊风,听闻他的琵琶弦声能扰乱对方心智,而且其中还藏有暗器,待会儿要交起手来,可得小心。”转向另一人道:“别看这人身材瘦弱,却是灵活之极,杨庄主说他从师父那里得来一双铁手套,那铁手套催金断石,无所不能。”仲云心中暗暗提防,携着孙露薇、木离霜一起走了过去,坐在凉亭处,斜眼朝那边观望。

待得坐定,仲云才看了个仔细,险些叫出声。原来那个使软剑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公输若。仲云与她自蜀中分开后就再没见过面。心里不由嘀咕:“公输掌门怎么会在这里,她又为何与这几个人交起手来?”一念未绝,那雷万成已陆续变换数十种精妙杀招,无奈公输若身法甚佳,每每到关键时候都教她一一避开,雷万成久攻不下,陡生急躁之心,长啸一声,倏而剑法大开大合,使出“妒天剑法”来。这“妒天剑法”乃是火云禅师晚年所创,威力极大。此剑一使开,但见寒光如罩,漫天飞落,将公输若进退两路皆已封死。仲云心中揪起,一面为公输若担心,一面暗声钦佩之意:“这套剑法竟霸道至斯,不知我若用‘行藏剑法’能接得几招?”

公输若毕竟是漠风门掌门,亦是西域武林前任盟主,武功有独到之处。她尽管一时处于劣势,却不慌不忙,那柄软剑挥洒自如,时而被她绝顶内力灌入,变得犹如钢剑一般坚不可摧,时而曲折迂回,尽刺雷万成身周大穴。饶是雷万成骁勇过人,也不敢大意怠慢,嚣张气焰也逐渐收回几分,二人一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拆到百招上下,雷万成猛然大喝一声,长剑横削公输若上盘,等到公输若回剑抵挡之时,忽然剑招大变,顺势一带,卸开公输若软剑,轻飘飘地刺向她“曲池穴”。这一招由刚猛转为阴柔着实巧妙之极,施剑者非要有深厚的内力和过人的胆识不可,公输若赞了声:“好。”身子一转,于石光电闪间回了一剑。雷万成只觉长剑一滞,几欲脱手而出,心下一跳,急忙借势向前冲了一步,飞身朝公输若刺至。

公输若武功比之雷万成终究略逊一筹,与他斗了良久,便发现些许破绽,适才她卖了个破绽,就是想让雷万成剑路改变,好在瞬息之间抓住破绽,扭转战局。此时公输若已料得她会稳操胜券,见雷万成一剑飞来,当即脚踵一旋,以精妙绝伦的身法从雷万成身侧绕过,来到雷万成后方,左指倏然点出,正是一招:“弥陀指。”同时大喊道:“躺下罢!”雷万成身子向前一倾,眼看就要倒下之际,蓦地凌空一个跟头翻出,跃出几丈之远,落在地上连退数步。公输若本想此招必能制服此人,却让他逃走,着实出乎她的意料。殊不知雷万成这一跃看似轻巧,实则是从“火云禅师”的“天禅功”中演化而来,他被公输若点中一指,内力反弹撞开,而后瞬即跃出几丈,这一系列功夫皆在呼吸间完成,足见武功之强,已能称得上是一流高手。

雷万成虽未败但总也吃了亏,黑脸憋得通红,“铁琵琶”安惊风哼了声道:“这老妇倒有两下子,大哥,你且歇息歇息,让我与她斗一斗。”公输若最在乎自己颜貌,此间听安惊风居然称自己是“老妇”,不禁大怒道:“臭贼,你骂谁?”安惊风愣了愣道:“我何时骂了阁下?”公输若啐了口道:“你是嫌我老,不中用么?好好,你们俩个一起上罢,我倒要看看二位有甚本事!”呼的声拍出一掌,攻向安惊风,另一手使软剑,刺向雷万成“云门穴”。

安惊风只感掌力极大,端的不可想象,急忙侧身避开,一手扣在琵琶弦上,冷笑道:“老妪,看招!”公输若迫退安惊风,正与雷万成拆招,忽闻背后风声呼呼,似有什么东西朝这里射来。公输若头也不回,大袖横扫,朝后拍去。“嗤”的一声,公输若扫开三根“毒蟾针”,终究被第四根刺到,穿入肌肤内。

这“毒蟾针”乃是“火云禅师”从冰山毒蟾身上提炼而成,内含剧毒。中针者若是内力深厚,还可坚持半个时辰,若是普通人,不到片刻就可倒地毙命。公输若太过托大,让“毒蟾针”刺中,陡觉半边身子奇痒难忍,一只胳膊几乎抬不起来。

安惊风见“毒蟾针”返回,琵琶弦一拉,登时收回三根,他从来针无虚发,知是有一根针已射入公输若体内,哈哈大笑道:“老虔婆,你已中我一根毒针,快快投降,尚能饶你不死!”公输若气得无以复加,她中针之后功力大减,左支右绌,已成败相,却仍然出招化解了雷万成一拨又一拨进攻。安惊风吃了一惊,忖道:“此人中我毒针,还能出手抵挡,果真是一流高手,捉回去师父必定重重赏赐。”想到此处,飞身扑上,琵琶抡起,朝公输若背心砸去。

公输若暗暗叫苦,反手一掌,正好击在安惊风的琵琶上。须知这琵琶乃是用上好的精铁铸成,坚硬异常,公输若一掌拍中,顿觉手掌酸麻,展开步法,斜身避过。雷万成眼疾手快,“唰”的刺出一剑,直指公输若背心,大声喝道:“哪里逃。”公输若步法虽快,还是让雷万成一剑刺中,衣衫破开,雪白的肌肤上突然生出一个大口子。此时毒性发作,公输若脚步虚浮,又见雷万成一剑刺来,知是避无可避,心生绝望之念:“难道今日就要葬身于此?”正在这时,公输若忽觉手上一空,软剑不知被谁夺去。正自愣神间,却见一个白影从眼前闪过,速度极快朝雷万成扑去。

雷万成做梦也没想到还有人会出手解救公输若。赶忙长剑一横,拦在胸前,正欲反攻一招,猛感长剑一沉,一股大力从剑身处汹涌奔来。雷万成惊了一身冷汗,急运内力相抗,过了片刻,那股力道倏然一变,更似绣花针般穿入,破了他重重防御,直通胸口。雷万成“啊”的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向后狂退,一口鲜血喷出。

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一惊。要知雷万成武功之高,算是这三人之首,没想到仅一招就让对方破了护体内力,“霹雳手”张循抢上几步,将雷万成扶回,抬头一看,更是惊讶,这伤雷万成的不是别人,正是仲云。但他们三人中没有一个识得仲云,见竟是一个青年就有如此功力,心里惊疑不定。

适才仲云瞅见公输若迭遇险招,立时就会丧身雷万成长剑之下,也不多做考虑,纵身上前,首先夺了公输若的长剑,而后使了一招:“密云不雨”,压住雷万成反击一招。两剑相交,仲云又使出“流转天罩功”来,第一道内力霸道无比,自是“刑天舞戚劲”,须臾间无法将对方攻破,便化出第二道内力,“雷驰破月劲”来,当初浑厚的内力登时汇合一处,闪电般的刺入雷万成体内,使其重伤!仲云虽将雷万成击退,心中亦是一凛,他知自己功力其实仅高出雷万成一层,之所以这么快能迫退雷万成,实是占了出其不意之功。

公输若一见是仲云,又是惊喜,又是惶恐,惊喜是因为自己濒死之际竟然有人把自己救出,惶恐是因为救出自己的不是别人,而是仲云。那日公输若在山上曾经得罪过仲云,现仲云武功已然今非昔比,她生怕此时仲云会趁机报复,好好羞辱自己一番。

木离霜、孙露薇也小跑到了仲云身边,孙露薇一把牢牢握住仲云的手,仲云只感孙露薇手冰凉之极,回头微微一笑道:“别紧张,我没事的。”公输若让雷万成、安惊风杀得狼狈不堪,却也不失掌门人身份,傲然道:“仲少侠,你好啊,多日不见了。”仲云淡淡道:“是啊,公输掌门那日离我而去,到现在敢情伤势还未好罢,要不然怎么能让这两个毛贼欺负?莫急莫急,我定帮您出这口恶气。”公输若手指仲云,道:“你……”一时气结,居然说不出话。原来仲云之前看公输若与这两人交手,就知她功力已复,如此一说,无非是想讽刺公输若武功不济,暗示如果不是他出手,公输若就有性命之虞。

公输若焉能听不出来?此间大敌当前,她不好发作,沉了口气,忖道:“这小子果然是跟我作对,一上来就给我个下马威。”仲云却暗觉好笑,心道:“今日非杀杀她的威风不可!”

霹雳手张循戴上手套,缓步上前,微微一笑道:“阁下好本事,不知是谁遣来的?”孙露薇低声对仲云说道:“这手套有些古怪,可要小心!”仲云握了下孙露薇小手,示意她放心,抱拳道:“久闻阁下大名,佩服直至。却怎么在此欺负一老妇,在下实在想不通。方才恰巧路过此地,看这位险些就要命丧阁下兄弟之手,于心不忍,顺手救了,还请勿怪。”公输若听仲云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更是直接用安惊风称呼的“老妇”,气得差点儿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