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萤光集:流萤作品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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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怀念与铭记(8)

谈到流萤这一生,实在太苦太累了!他勤奋学习,孜孜不倦。敬业精神,令人称赞。六十五岁退下来以后,仍未享一日清闲,又一头扎在兰州碑林建设上。1997年开始,从请求省市领导批准,到选地址,筹资金,搞建筑,找石料,请刻工,事必躬亲,夜以继日,呕心沥血。特别是在搜寻碑刻书法上,他不知跑了多少路,找了多少人,日思夜想,绞尽了脑汁。就这样终于和碑林同仁一起,使兰州碑林于2000年6月初步建成,对外开放。在建碑林过程中,他常常累得连饭都吃不下去。碑林建成后,又忙着搞“名士手札”和西峡颂摩崖石刻等。特别使我心痛的是,2004年,他已身患癌症,还在化疗间歇中,拟出“与敦煌学有关的学者手迹”的名单近40位。2004年、2005年去北京复查病时,仍抽空到国家图书馆、北大图书馆等处寻找与敦煌学有关的学者手迹。并请大学者任继愈老先生书写了栏目名。直到他去世的前几天,还念念不忘此事。

流萤,其名、其人、其事、其情,永远留在我的心中,永志不忘。他受到党的培养重用,一生都在努力为社会、为人民作贡献,得到人们的尊崇。他活得值!我有这样一个好老伴,也值了!!

2005年写,2009年修改银婚纪念日,流萤书作银婚纪念日,李凡英书作。

怀念流萤贤兄

李凡荣

流萤哥辞世三年了。我觉得他并未去世,仍在兰州碑林上着班,一天不闲地忙碌着。他那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但,他毕竟已远远地去了,而且一去不复回了!我非常怀念他,常想写点怀念他的东西,但一提起笔便百感涌心,又觉无从写起。尤其想到他那不平凡的作为、人品,不平凡的身份、地位和社会声望,更觉凭自己这支笨拙的笔,很难写出能展现他的崇高形象,又能表达自己心声的东西。说实在话,写,我真怕写不好,欲罢又真不能,我很为这苦恼了些时日。最后,我还是下了决心:写!不为别的,只为对流萤哥的怀念!

流萤哥是我的姐丈,在我们河南沈丘老家,对姐丈不呼“姐夫”,所以多少年来我都叫他流萤哥。这既是习惯,也倍感亲切。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1957年的5月。那是我母亲来兰州为他和二姐看孩子的第四年。母亲得了病,我来看望她。时逢整风“反右”的特殊时期,机关上班紧张,工作繁忙,流萤又是甘肃日报社的领导,很少回家。

因此我在兰州探亲13天,与流萤的接触很少。从难得的接触中,给我印象较深的是他始终微笑着的面孔,热情和蔼爽朗的态度,似乎永远不知疲倦的青春活力。那时我对他的直接感受不多,但从母亲嘴里,我对他产生了很好的印象。

母亲不只一次地告诉我:你流萤哥真是个好人哪,他心眼好,很知道关心体贴人,对人实实在在,真诚热情。他对我像对亲娘一样,唯怕我干活多累着了。我哪有那么娇嫩!倒是他让我担心,一天到晚地忙,连回家吃饭和睡觉前还在看文件,看报纸,真叫人心疼!

母亲还不只一次地告诉我:流萤这人很重感情,很重情义。按说我帮你二姐看孩子,照护外孙,这不是很平常很应该的事吗?流萤却说对我有承不够的情,报不完的恩,对我处处关心照顾。特别是我这次得病,他跑前跑后为我请医治病,送我住医院,亲自服侍我,真让我感动。母亲高兴地对我说:“你二姐真有福气,有眼力,给咱李家选了个好女婿。”

时至今日,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这漫长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的50年啊,无数往事验证了母亲——这位淳朴的农民出身的老太太眼光是准确犀利的,流萤哥确实是一个重情尚义的男子汉。

1960年,我母亲因脑溢血溘然长逝了。母亲走得急,没留下什么遗言。在清理她的遗物时,二姐发现一个内有10元的小布包,这是二姐平时给她的零花钱,她舍不得花,一元一元积攒起来,是准备寄给大姐的。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大姐。大姐自幼体弱多病,又孩子多,负担重,生活比较困难。流萤哥与二姐早知母亲的心思,也常常资助大姐。流萤哥见此小布包非常难过,深情地对二姐说:大娘一心都在大姐身上,今后咱要多帮帮她,也算咱报答大娘的恩情了。此后的很多年,他们在经济并不宽裕的情况下,节衣缩食也要给大姐寄钱寄物,帮大姐度过了不少难关。母亲在兰州寄殡期间,流萤哥、二姐及子女每年都要坐交通车,又要步行十几里到母亲坟上祭奠。即便二姐不在兰州,他一个人也要上山祭拜。

“****”浩劫中,我和流萤哥都受到不公正待遇,都进了“牛棚”,捱过十分艰难的岁月。期间有两年多时间,我不太高的工资被扣发了一半多,给我的8口之家造成了空前的灾难,简直到了食不饱腹的地步。住的草房开了天窗,难遮风雨,我也无力维修。恰在这时,流萤哥和二姐因疏散人口送子女来大姐家。看了我那露天的破房,他俩难过得哭了。埋怨我为什么如此困难也不向他们吭一声。

回兰州后,立即给我寄钱来让我修房。这浓浓亲情,沁人肺腑,雪里送炭,我终生感激难忘。

进入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暖了大地,万物复苏,也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命运。人老思亲,在我即将退休之前,我念念不忘寄殡兰州的老娘,想在父亲百岁诞辰的1994年亲去兰州,搬请母亲遗骨回归故里,与父亲合葬。流萤哥和二姐都非常支持我。流萤哥为此做好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但迁葬之前,不巧流萤哥因公去了上海,不能现场主持此事。他是最重感情又最孝敬母亲的,他为此非常不安。在公务繁忙中,一再电告二姐和秘书张树华,具体部署、督办迁葬事宜。10月29日迁葬的头天晚上,流萤哥又从上海打电话给我,详询迁葬落实情况,一再对我说,张树华办过这类事,有经验,熟悉当地的规矩礼仪,让我尽管放心地听他安排。对不能回兰州亲送母亲还乡,他一再表示不安和愧疚。电话里,他无限深情地对我述说,母亲的晚年是在为他一家人操心劳力度过的,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母亲的恩情。他声音呜咽了,颤抖着还要说下去,我阻止不了他的诉说,不忍心让他再说下去,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我流着泪说了句:“流萤哥,你别说了,我谢谢你了!”硬是把电话放了。

1996年是母亲百岁诞辰,也是她遗骨还乡的两周年。流萤哥夫妇为此专程从出差的武汉赶回沈丘。5月16日,我和大姐率两家的子女陪流萤哥、二姐去父母陵前祭拜。摆上祭礼,我们在墓碑前行三鞠躬礼后,没想到流萤哥扑通一声跪在了墓碑前,他流着眼泪激动无言地叩头。他这一跪,把在场的人跪得号啕大哭。这激动人心的场面,父母九泉有知,该是多大的安慰啊!

流萤哥不但是我敬重的兄长,也是我的良师益友。

从职业上看,我也算是个文化人,但与流萤哥素质水平相比悬殊,难以为伍。我和他真正接触还是在“****”浩劫期间。20世纪70年代初,流萤哥已离开甘肃日报社,被改行降级,贬到甘肃省农林局(当时农、林、牧、副、渔合为农林局管理)当一般干部,后任办公室副主任。我也刚刚解放,继续在一农村高中任教。他来河南探亲,俺俩都恢复了自由,得以促膝谈心,无所顾忌。那时他的情绪不太好,干了二十多年的报社工作,糊里糊涂地“批”了,不明不白地“贬”了,他不明白也不甘心。他故作风趣地说:“我不就是耍耍笔杆子,写写文章嘛,写出罪来了。都是笔杆子惹的祸,我真恨不得把钢笔扔掉砸碎,永不再握它!”他喊出了受委屈文人的心声,发泄了被迫害者的不平。我俩“臭”味相投了。从推心置腹的交谈中,我知道他是十分热爱新闻工作的,他更爱他那支得心应手的锋利之笔,发出的牢骚不过是欲干不能,欲罢不忍而已。我们的交谈更默契合拢了:“咱这支笔还得耍,一定能耍,党和人民不会让咱丢掉它!”以后的事实证明了我们的信念。

1975年,我从乡下调回文教局搞文艺创作,受命编批林批孔的节目。我就编出个小喜剧《喜事风波》,参加了周口地区会演。不料一炮打响,接着省里发表了这个剧本,周边不少剧团也上演了它。恰在这时流萤哥去北京开会,返兰途中转回沈丘探亲。某天,县豫剧团再次演出此剧,我就请流萤哥观看,想听听他对此剧的意见。那天剧场效果和往常此剧演出时一样地好,笑声不断。我与流萤哥并排坐着,见他也看得入神,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我很高兴。但从剧场回来,一路他没说一句关于演出的话,我也没好意思问。回到了家,我不能不问他的观感了。流萤哥毕竟常和知识分子打交道,又是惯当领导的人,对我也很讲策略。他沉思了良久才笑着说:剧场里的笑声掌声,不是回答了你的问题吗!你奉命创作,为政治服务,能写出这样的剧本已很不容易了,可以看出你的创作功底还是不错的。看了你的戏,你给我提出个问题,这也是我近两年来常想的一个问题:孔老二真能批倒批臭吗?孔子的思想、学说统治中国两千多年,真的是错得一无是处吗?我知道这个问题犯忌讳,谁也不敢提,但不能不是个大问题吧!你这个戏是以批孔为主题的,不正面对这个问题吗?剧本是文学创作,最主要的是作品有无生命力,能否经得起时间和历史的考验。流萤哥的这一观点今天看似乎是老生常谈,并不新鲜,但在当时,在批林批孔如火如荼的特殊的年代,却道出了人人心所有,人人口中无的大实话。

与流萤哥这次短期接触,交谈涉及写作方面尤其文学创作的诸多问题,使我受到很多启迪和教益。原先我只知道他是新闻战线的杰出人才,写过不少著名的通讯报道,特别是社论等评论文章写得更多。没想到他对剧本创作也这么见多识广,这样博学多艺。我非常庆幸有了创作的知音和良师。

此年春,我以沈丘县自力更生建水闸为背景,创作了大型现代豫剧《长虹战歌》。初稿草成,在参加地区剧本创作研讨会评稿之前,我首先把剧本寄往兰州,征求流萤哥和二姐的意见。流萤哥在百忙中读完了剧本,不但在剧本中作了小批小改,还写来长达5页多的回信,为剧本的加工修改提出了许多中肯可行的意见。我根据流萤哥和创作会上评稿的意见,对剧本作了深层次的全面加工修改,定稿后交沈丘县豫剧团排演。同年11月底,参加了周口地区的现代戏汇演,收到了较好的艺术效果。我衷心感激流萤哥的襄助之功!

流萤哥走了,匆匆地走了,他在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我十分怀念流萤哥!他值得我怀念的东西太多,值得我敬重之处太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