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怪罪我的母亲毁坏了他原本该有的幸福家庭吗?不!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乔羽绘的死亡和母亲有关,更何况那个女人照顾他还不满一年,资料上说她甚至一生下名晨就把他交给佣人照顾。这怎么可以和我的家庭二十多年来给予他的所相媲美?名晨他不会这么做的,他——他会不会呢?
我忽然之间有点不确定。按理说,名晨是个非常理性冷静的人,可是如果是关系到他的身世的事情呢?万一他脑筋转不过来怎么办?
我试着把我自己代入到相似的情景,却发现根本没有用:我心里始终还是偏向着母亲的,所以代入的感觉完全不准确。我已经丧失了基本的判断力。
或许我可以问一下李依?
有这么一丝念头自我脑海中兴起,但很快我又把它掐灭了。
也许之前的我会告诉她,可是现在,我不想。
一方面,这毕竟是家事;另一方面……我的心态目前发生了变化,而且,还没有恢复完全。
这种状态是最危险的。
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睡意全无。
我看着酒店窗帘,看着窗帘外面渐渐变亮,直到第一丝黄色透入房间。
手机响起了闹铃声,是我昨天为了今天的登山特意设的,可是我现在别说登山了,连床都不想起。
手机闹钟响过一遍,隔了一分钟,又响了一遍。
……算了,生活还要继续。我如果就这么说取消计划,不但行为怪异,而且也会让名晨失望。
话说回来,他这次邀请我一起旅游,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人会希望在假期和自己的姐姐一起去旅游的吧?要去也是和全家人一起去。他又不知道父亲目前的打算,他是为了什么邀请我一起旅游的?
难不成他喜欢我?
“咳咳咳——”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我正在洗脸,差点没把水全部呛进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喜欢他已经够神奇的了,没道理还会这么狗血!名蕊你不要因为自己的想法就随便胡思乱想!
太可怕了,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最近的少女情怀怎么会突然之间就爆发了?
我洗了个冷水脸,让自己清醒。又拿着洗面奶敷在脸上,一番装扮确定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饱满之后才出了卫生间去穿衣服。
等我整理完毕后,房门也正好被敲响。
名晨在外面正等着我,见到我时愣了愣:“你昨晚失眠?”
我一愣,然后撒谎道:“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微微低头,唇边带起一抹微笑,但是我觉得根本没有什么可高兴的:“你别骗我,我暑假时做过布朗教授的助手,人们的精神状况我基本可以认出来。”
天知道我此刻有多么希望他没有学过心理学。
知道瞒不过,我索性就承认了:“对啊,昨晚太激动,睡不着。”
他端详着我,眼神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我稍微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装作随意道:“要出发了吗?”
“那到不用着急。”他收回了视线,说:“先去大堂吃早餐再去黄山,今天我们起得很早,而且登山用不着多少时间。”
“好,”我点头,“先退房卡吧。”
我们在大厅享受了广式早点,非常甜腻,但正好合了名晨在巴黎养出来的口味。
去停车场时名晨让我坐后座,“我已经熟悉了国内的交通规则了。”他说,“你昨晚没睡,为了避免一场可怕的交通事故还是在后座补个觉比较好。”
我同意了。有了热乎乎又甜腻腻的早餐作为基础,几乎车子刚刚驶上公路,一阵睡意就扑面而来。
名晨在车停好后叫醒了我,然后开始和一批游客一起登山。山边的花开得很灿烂,看着景色完全感觉不到累。大约在下午的时候我们去看了天都峰,云霞缥缈有如登临仙境,在这样的美景中,我暂时性地忘记了昨晚的心事。山中有专门的旅馆供观赏日出的有人休息,规格虽然比酒店小了点,但是景色却很精致。因为我昨晚失眠,名晨来我房间给我布置了一下色调,说是有助于我更好地睡眠。其实他完全不必要这样做,因为在经过了一天的登山运动后我已经非常累了,几乎头沾枕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名晨叫醒了我,我对于他出现在我房中非常惊讶:“这个旅馆的防盗措施怎么这么差?”还好我有穿睡衣的习惯,不然得多尴尬。
他被噎了下,然后拿出一串钥匙和一张房卡:“昨天前台小姐给我的,她大概认为我有什么癖好。”说这句话时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我沉默。
“总、总之,”他有些不自在地说道:“现在快要天亮了,我怕你起不来看不到日出。”
“不要说得这么不吉利啊,小晨。”我起床把被子翻到一边,一边下地一边说道:“我要换衣服了,你是不是去一下外面?”
“当然。”他把我床头的房卡也一并拿了走出去,“我去退房。”
我换好了衣服和他一起出门,此时天还没有亮,但是旅馆中的客人几乎都已经起来了。等我们走到山顶一处时,过了两三分钟,天边渐渐出现了一丝鱼肚白,然后有一道光慢慢变亮,一轮初日缓缓从地平线上跃起。
日出黄山。
回到上海后,我整理好手头的工作之后就约李依在阿狄泰罗斯见面。邮件上的东西虽然很详细,但我还有更多的问题要问她。
李依如约来到,还很尽责地带了纸质的资料。
“依依,”我在她坐下之后不等她开口就说道:“当年的案底你能够查到多少?”
她呆了呆,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说:“不行。老白专门去事务所翻过,他的事务所就是当年那件案子的律师,但是当年的信息资料还没有普及,档案也遗失了。”
“当年的律师呢?”
“接手那件国际案子之后就出国了,”她快速地回答,“找不到了。”
她两句话一说,我就知道铁定没戏了。
卷宗遗失,当事人失踪,有人铁了心要这件案子永远不能见光。
这件案子的真相目前看来还不能还原,但是我毫不在意。我关心的只是母亲有没有牵扯进里面,乔羽绘的死亡真相完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现在这件案子的人证物证早已不在,名晨就算怀疑是我母亲动的手脚他也无从查证,那么他可能为了乔羽绘一案起诉我母亲的做法可以不用担心了。
“蕊蕊,”李依说,“你想要查当年的案子?那是不可能的,二十几年了,而且有人从中作梗,你——”
“我没有这个打算。”我打断她越来越急促的语速,微笑着缓缓道:“我刚才只是想知道这件案子的证据有没有被完全销毁而已。”
她脸上先是迷惑,而后是理解和安心。
我和李依交好多年,双方的性格早已熟知,所以她能够猜出我的目的,也同样的会给予理解和帮助。就像现在,即使她明知我的想法从道德上来说是不道德不正义的,但她还是站到了我这边。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我还怕你正义感爆棚要追查当年真相呢。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名晨他肯定不会知道得比我们多——我敢保证。”
道德这个词,仅限与事不关己的事,一旦牵扯上我所在意的人,这个词就完全对我行不成约束力。我说过了,我从来不是好人。
“等到我妈妈过生日,我就会去法国巴黎。”我慢慢用勺子搅拌着果珍,“正好顺道去查一下艾伦杰克逊的事。”
我总觉得我在哪里听过这个艾伦杰克逊的名字,可我就是想不起来具体的情况。但是他本人也是有影响力的珠宝设计师,有可能在报道上听过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我搅拌果珍的动作停止了——我真是个傻瓜,我可以上网查他的生平!
我之前怎么那么笨?从黄山回来都两天了我竟然都没想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