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再一次把得奖的作文递到我的手里,题目是《我的妈妈》。
写这篇文章之前,他向我提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因为我的职业有些特殊,因此,他根本不明白我的工作性质和工作目的。譬如,当老师是为了教书育人,有事先排好的课表和固定的工作时间;当工人是为了企业生产,也有固定的节假日和明确的上下班时间。可我写字是为了什么呢?什么时候上班,又什么时候下班?
参加征文之前,我简要地和他聊过几次。他把我所说的精要的话,都记录到了随身携带的素材本上。而后,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写作,修改,誊抄。
第二天,他冲进我的书房,手里拿着他的得意之作,请求我给些意见。我粗略地浏览了一遍,随手提起红笔,在几个有问题的地方画下了醒目的波浪线,并告诉他再好好想想,是否可以找到更为精确的表达方式。
我知道,就写作这一块来说,他在学校已是佼佼者,但出于本身工作性质的缘故,我对他写的东西,总是近乎苛刻。他时常受不了我这种严格要求,这次,也是一样。
他捧着画满红线的作文本,迟迟不肯离开。我再度搁下手中的书本,问他是否有什么意见。他说:“妈妈,如果满分是100分的话,你给我这篇作文打几分?”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给他打80分。
他默然地离开我的书房,进了卧室。又是一整天的沉闷。他每次都要极力要求我给他的作文打分,可每次打分之后,他都会表现出一种委屈难耐的状态。
我知道,他一直都在用心写。尤其这次为了参加省报主办的少儿征文大赛,他更是绞尽脑汁,搜取素材。
他爱我,这我也知道。不然,他大可以写《我的爸爸》《我的老师》《我的同学》。说实话,写这些对象远比写我要容易得多。因为,我没他们那么好的脾气及耐性。可他却愿意硬着头皮,花大把的时间来了解我,询问我,并试图找一切机会与我攀谈,这不就是爱我的具体表现吗?
一周后,他把修改过的文章搁于我的床头。这次,我终于被他打动了。一位严母的内敛之爱,在他的笔下,如同一朵悄然绽放的百合,日渐显露出柔黄的花蕊。
这次,我破例给他打了95分。
晚饭的时候,他就此事与我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因为,这篇在我手中只得95分的文章,早在前天已被他们校长以满分的形式推荐到了省报编辑部。
他哭着问我:“为什么所有老师都能给我满分以资鼓励?为什么你就不能放低要求赞美我一次?”饭桌上,我始终保持沉默。
深夜,我在他的文具盒里放了一封简短的信:“孩子,赞美可以有很多种形式。你知道吗?在妈妈心中,你一直是个让我骄傲的孩子。我之所以苛刻,从来都不给你打满分,是因为我想让你能在浮躁的学习中找到一个戒骄戒躁的港湾,并由此明白自己离成功到底还有多少路途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