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两性婚姻解毒:现代婚姻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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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七年之痒(4)

上述告白说明了,当初为人父接纳一个新的与他有着血缘情的小生命的喜悦褪去后,男人本能地会产生一个想逃离父职新角色的念头。

就是传统社会文化也不认同父亲照顾孩子的定势模式,因为男人这么做似乎就是角色错位,他们会受到种种不利的舆论影响,会因此错过升迁机会。丁元是一位整日在家的全职父亲,他在一篇说到他的太太是位新闻界职业妇女,而他则在家照看小孩的文章中披露了他的心路历程:“我可以告诉你待在家里做个全职父亲的滋味。有时,我会觉得太不光荣。我太太为某报撰写新闻,标题下方都会印出她的大名,以至别人戏谑地称呼我是"某某女士的先生"。”

在现实中,愿屈服于传统角色的男人显然非常罕见。在强大的社会传统压力以及偏颇心理认知影响下,难怪当第一个孩子出生后,育儿的担子自然而然地就全压在了女人身上。也就在这个时候,夫妻间的权力平衡开始改变,婚姻关系遂走向未定之天。

育儿总管

一个孩子已使母职问题变得如此棘手,当第二个孩子问世时,其棘手程度可想而知。只有一个孩子的时候,夫妻俩尚可勉力度过难关,只要妻子申请留职停薪,减少出差、牺牲睡眠时间便可勉强兼顾。现在,当第二个孩子降临人世,她们将会在升迁、薪水上付出更大代价。她们有太多的家务事和孩子需要照顾,即便她们是要强的女人,希望职业和家务能兼而顾之,但最终因为力不从心而失去上司对她的信心,而将她们永远列入“妈妈一族”的行列。于是,她们的晋升通道被阻塞。一位女强人曾在报纸上撰文写道:“当我怀第二胎,肚子已明显可见的时候,隐约间,我觉得自己不再是工作团体(他们大部份是男性)中的一员,而是一个已经怀孕即将被授与‘妈妈爵位’的女性主管之一。”而后,她得到消息,等自己有了两个孩子之后,就不再能继续担任经理的一职。

对一个女人而言,第一个孩子尚能带来新奇和快乐,使她乐于公开展示自己所具有的母亲身份。如果母亲是个职业妇女,而工作机构又非正式,那么她甚至会偶尔将孩子带到自己工作的单位。毕竟,只有一个孩子的时候,夫妻还有时间投入婚姻生活,使日子多少回复到以往的两人世界中去。然而,当有了两个孩子之后,情况完全不同了。家务和育儿工作不成比例地增加,夫妻必须完全配合孩子的生活,他们的作息时间和需求变得太复杂,以致很难面面顾到。

以我为例,第二个孩子的出生带给我们生活上的改变是我完全无法料到的。当老大尔凡还是个娃娃时,我们去哪里都带着他,甚至参加宴会也带着他。孩子出生前,温翔和我星期天中午很喜欢去一些格调高雅的餐厅吃午餐。有了尔凡后,我们还会带他一同前往,只要把他的手提婴儿座放在桌子中间就好了。当然,我们也认为餐厅中的每个人都一定和我们一样,觉得尔凡是一个可爱的小宝宝,他们甚至会来逗他。

然而,当尔立出生后,这个传统节目便停止了。带着一个孩子在幽静餐厅有时还有可能,带着两个孩子就完全不可能了。若是碰到不得不带孩子出去吃饭的时候,我们会先找最近的速食连锁店,并先检查它的环境是否对儿童安全。此外,我也不可能将两个孩子寄放在邻居家去参加会议,也不可能带着两个孩子出席研讨会,这两个孩子开启了我做为“育儿总管”的漫漫长路。

当有了孩子后的“后勤任务”变得太多、压力变得太大时,夫妻通常会像柳馨和俞冰一样开始抱怨,说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要坐下来讨论解决之道。这种情势很快趋于明朗,一种情况就是整个家庭完全倚赖先生收入。如果妻子也有收入,生活就以先生的收入为主,以太太的收入为辅。至于解决之道,如果负担得起的话,太太乾脆就留在家里照顾孩子。

因为感到苦恼、放心不下孩子的总是妻子,所以通常她会选择留在家里,找一份较不吃力的工作。而且,有了第二个孩子之后,女人在工作方面的专业性会降低很多。其间的困扰在于,这些女性和她们的丈夫之中,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想出一套办法来解决育儿问题以兼顾妻子工作。相同的事一再重演,因为他们将亲职角色限制在传统界定下,不协商婚姻内涵,以致让旧有的婚姻模式不断操纵他们扮演的角色。

就在这时,妻子即便想要努力维持平等的婚姻结构,也会不知不觉地掉入传统型婚姻中。最明显的痕迹之一就是夫妻默默承认,照顾孩子的责任是太太的。即使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女性主义者,也经常会发现,当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她会选择牺牲自己的事业保家庭、保丈夫、保小孩。她们甚至不得不选择留在家里做全职家庭妇女,而家计则依靠先生。

而选择全职工作的母亲,则经常发现自己好像女圣人一样,在工作和家庭两地间穿梭飞奔。她们利用晚上匆匆忙忙洗烫衣服、利用午餐时间跑出去为孩子买“六一儿童节”服装、星期六带着孩子去看牙医、理发、上小提琴课、到鞋店买鞋子。我有一位同事,每当碰到出差开会,就预先将她不在家那几天的菜先煮好,放在冰箱里。我刚开始执业的那几年,每天早上还没上班前,就已忙东忙西地做完了一大堆家务事,这时温翔还在香甜的梦中。下班后还要飞也似地跳上公共汽车,摇摇晃晃地弄到六、七点钟才到家。在拿出钥匙开门前的那一刹那,眼泪有时候会止不住流出来,因为只有在这瞬间,我可以稍事放松。我知道等开了门进去,孩子、褓姆、还有家里的那只小狮狗会立刻环绕身旁,顿时,我觉得一股狼狈,不知所措。

其实,女圣人并不是一开始就决定要内外一手包办,但在现实中,很快就变得如此。一位社会学家指出,当家务和育儿工作都加进来后,职业妇女平均每周要比男人多出十五个工作小时,等于一年零三个月的工作量。无怪乎有些职业妇女心生怨气、身心俱疲而开始 厌恶起婚姻,考虑离婚。如果她们不能接受离婚模式,这股压抑有时就以另类症状显现出来,例如,会变得沮丧、有慢性病甚至酗酒。

即使是那些自认为已顺服传统安排的女性,也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去扮演好这一部份角色。就好像一个受助的女性对我说的那样:“我不断付出、付出,却未得到任何回报。谁会期待一个已上了一天班、工作十小时的男人回家再做什么?我从来不敢有任何奢求。但我也工作了一天的呀,我也是血肉之驱啊!做秘书不是件轻松事,我知道他的工作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尤其是正值他高升之际。所以我甚至不敢要求他下班带瓶牛奶回家。如今,我已没有精力再去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不能有所改变,我们两人就算结束了。”

另一位女士在一次与先生的联合会谈中说到:“孩子在校有问题或学校有事情时,都是我到学校处理,都是我带他们去看医生,都是我负责买菜、做晚饭,什么事情都是我,我!我!我!你躲到哪儿去了?”她情绪激动地对着丈夫倾倒,好像对面就是一个拉圾桶。她继而转向我,把头埋进双手,苦恼地说:“我宁愿离婚。”

这就是母职问题引起的当代离婚之谜。许多前来接受夫妻心理治疗的女性,都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了传统母职角色而并无意识。她们绝没想到,这个角色本身对职业妇女来说是很难做好的,也绝没想到这一角色对心里想外出工作、实际却必须留在家里的母亲来说是一种多么痛苦的折磨。她们没有质疑自身对于母职角色的认知是否偏差,只是本能地发现自己是如此痛苦而不快乐;另一方面,她们又为自己没有成为好妈妈而在内心不断责备自己,这种罪恶感驱使她们不计任何哪怕是身心俱疲、抑郁沮丧甚或快要离婚地步的成本,为的是坚持负起照顾孩子的重任来。

障碍来自传统的假设

一九七八年伊始,中国经济的改革开放给整个社会带来了沧海桑田的巨变,婚姻也在很短时期内发生了重大改变。今日,夫妻期望从婚姻中得到的已不仅仅是为了善尽养儿育女的责任,更多的是个人需求的满足与实现。人寿的普遍延长,在届临老年期之前,养儿育女可能只用掉夫妻一半的黄金岁月,这意味着夫妻在尽亲职之后,还有二三十年左右互为伴侣的漫长岁月。如果他们不能在两人婚姻世界中找到生命意义,那么这二三十年的时间显然长得叫人无法忍受。

养儿育女时间的缩短,加上女性主义意识在我国的暗波涌起,促使女性重新界定和审察在担任母亲之外的其他可能角色。她们会选择不生小孩,将生活重心放在工作而不是丈夫上。然而,在我国,社会文化并没有随着婚姻本质的改变而同步改变,我们只用了极少时间去尝试适应这种新型的婚姻理念,其结果当然不尽人如意。

回溯八十年代初,当温翔,我的丈夫和我首次针对我们的婚姻内涵进行协商时,正是我国改革开放的初年,国外特别是西方发达国家的女性主义思潮涌入国门。这一思潮宣扬“男人和女人应该公平分担照顾孩子责任,并在经济上也公平负担”的理念。处在开放大潮的我国青年男女怀着几许惊讶、几许莫名接纳了这种贻d放立场,并开始重新协商婚姻内容。而社会只是形式上乐观地认同经济前景必然给婚姻一个平等形态,这种婚姻形式的平等掩盖了事实上的不平等现象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真正纠正。

更重要的是,虽然年轻男女相信两性平等,但当夫妻两人都承受了八十年代转型社会漫长的工作时间、高度压力与无情市场竞争后,他们猛然发觉自己很难再维持一个平等婚姻,因为两个人除了上班之外,已没有足够时间。一旦孩子来临时,妻子身兼两职,变成了“女超人”。同时,在物欲横流的当下,男人们会倾注更多时间、精力在工作上,以满足他们新的通常也是更耗钱的家庭生活所需的经济收入。一般而言,男女双方都希望自己在婚姻家庭中能成为好伴侣,但当你在一个必须分秒必争、当机立断、高度紧张的办公室上了一整天的班之后,回家后实在很难再做一个可爱、关怀、体贴的好男人和好女人。在事实面前,放弃事业追求,把重心移向家庭的往往是女方。

是什么原因使夫妻不能跳开传统进人现代化婚姻模式?虽然僵化工作制和社会支援体系的匮乏是家庭婚姻的最大障碍,但不是唯一障碍,这与人们没有完全放掉传统对男人和女人角色的假定是分不开的。

今日,许多女性就像上述那部戏中的女英雄一样,仍然认为男人的事业要比女人重要,甚至重要得多。在国际上,流行着男人和女人在生物学和文化上是不同的这样一种时尚观点。他们认为男女像来自不同的两个星球。因此,既然有别,男女就不可能平等。这就像一个时钟上的各项已稳定配合的装置。对此,我们不必改变,社会也不必改变。

远在女权运动时期,“两性通用”这句话还不绝于耳,人们相信男孩和女孩根本上是相同的,只是被后天教养成不同。然而现在,性别上的差异被视为天生。 不久前,某杂志的一篇封面标题报导:“为什么男人和女人有所不同?它不只是教养所致,新近的研究显示,他们生来就是如此。”一个原本对这个研究持怀疑态度的心理学教授也认为,肯定有某些天生的性别差异,因为他看见自己十五个月大的女儿竟然会向男人撒娇!

许多有关性别角色的演讲也都认为,两性在本质上有所不同,女人在某些方面确实天生要比男人优秀。例如,男人在情感上比较迟钝,照顾孩子时也笨手笨脚,这些并不是因为他们后天教养而成,或是因为他们不肯尝试,而是因为他们天生就如此。我们常常看到一些女人聚集在一起嘲讽地说:“你觉不觉得男人好像生来就听不到孩子的哭声?他们缺少这方面基因。”很久以前,女人就担负起所有的家务工作。那是因为当时男人被普遍认为比女人优越,男人需要以平静的心态去追求高尚人生目标。而现在,女人还是包办着每件事,这只是因为男人在这方面生来就不及女人优秀,是他们没有能力去做这些事。

显然,接受男人的“缺点”,等于帮助性别神话再度复活,使传统婚姻得以固守其位。相信男女天生就是不同,也使女性觉得较为自在,因为这样可以说明我们为什么得不到渴望的平等。在我们接触的夫妻中,妻子一次又一次认定男性太脆弱,或“太不了解”,以致没有办法像女人一样面对生活中的情感压力。我也看见做太太的总是一次又一次为先生背起情感上的重担:负责联络姻亲感情的是她们,负责选购家人生日礼物的是她们,拜访亲戚住院的是她们,联系婆家家人的也是她们,当先生在办公室不被赏识时,她们还会出面跟丈夫的老板论理。

女人总是给男人许多藉口,使他们得以心安理得地逃脱心理上的压力。每当论及生活琐事和照顾孩子,“女人会做,女人能做,而男人不会做,不能做”,成了一些女性口中的陈词滥调。她们总是认为男人不会处理心理层面的亲密关系,要不就是认为男人太柔软,必须小心保护他们免于受家庭各种危机和外界对他们自尊的威胁和伤及。尤其是女人在外人面前常会帮男人撑起男性自治的假象,使他们免于给外人留下情感上依赖太太的印象。许多女人在朋友面前聊起自己的丈夫时,常会掩藏起他们生活、工作与处世为人虚弱的一面,天花乱坠地把他们说成如何在事业上独当一面,又如何勤俭持家,无私无畏,但在骨子里又把他们想像成一个毫无能力处理情感亲密关系的“无用的大孩子。”

认为男人没有能力处理情感上的亲密关系,便意味着一个做太太的不会期待丈夫像她一样和孩子亲近。即使在假想的平等婚姻中,不管做太太的是不是也上班,是不是也和先生一样事业有成,她通常都不会期望先生会主动分担家务和育儿工作。她不仅做自己份内事,而且还要扛起所有家务责任,以免有碍先生事业的发展。总之,不管有意无意,她已接受了传统文化将男人事业置于第一的价值观,丝毫不怀疑先生的升官发财是全家压倒一切的重大问题。女人甚至诚信先生其实是愿意多分担一些家务的,只是诚如她们所言的,“他们没有时间。”就像许多心理治疗医生碰到类似柳馨案例时规劝她包容俞冰长而累人的工作时间。毕竟,一个男人如果不知道孩子的老师是谁、不知道孩子的睡衣放在哪里,并没有什么可讶异的。相反一个男人如果忙于工作,没有时间陪伴家人,常被认为是必然的现象,不会发出类似“噢,为什么他就不能和你一样,把一分钟当做两分钟用,同时既顾工作又顾家呢?”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