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联邦与风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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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将军日记

帕奇戴上防护目镜,取出了一支装着红色液体的试管,对着弗雷德和亚历山大说道:“这是黛洛尼的血样。”

他将试管夹在试管夹上,又用一系列复杂的玻璃仪器与试管口相连,最后,他点燃了位于试管下方的酒精灯。

“这是个简单的蒸馏装置,能把一些东西和血液中的水分分离开来。”帕奇解释道,“这样我们就能看到黛洛尼血液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和别人不一样了。”

“您刚刚往血样里添加的是什么?”亚历山大问道。

“好问题,但我不能告诉你。”帕奇拒绝得很干脆,“这就是实验的关键,一种特殊的助剂,原谅我不能透露国家机密。”

“我明白,教授。”亚历山大很通情达理的点点头。

大概几分钟过后,帕奇熄灭了酒精灯,将沉淀物展示给两人。那是大概相当于血样十分之一体积的紫色液体,弗雷德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弗雷德,你也是黯铁骑,但你的血液中就不会有这种东西,因为药剂会被当成废物排出体外。可是黛洛尼不会,它们会加入血液循环,甚至在黛洛尼的身体里提纯……”帕奇看着澄澈的深紫色液体,“也就是说,她是在自己的身体里制造高纯度的潜能开发药剂!”

亚历山大的脸色白得像是纸,他死死盯着那漂亮的药剂,好像那是什么魔鬼。

“那这么说,黛西的血液可以直接被当做药剂使用,甚至更有效、更安全?”亚历山大的声音干涩,“那她岂不就是个完美的媒介?”

帕奇有些惊讶于他的聪慧过人。要知道他主修的是神学,可现在看来,他也很有科学头脑。

“是这个意思。”帕奇点头,“尤其是那些危险的药剂,经过她对于毒性的中和和对有效药物的提纯,毒性几乎被削弱到零,而药物的效果大幅提高。”

亚历山大苦涩的笑笑,缓缓靠在墙上,眼神空洞。弗雷德和帕奇也保持沉默,以尊重他的悲伤。看起来他与黛洛尼有很深的感情,也难怪,两人是同一母亲所生的嘛。

“弗雷德中校,您看一下那些东西吧。”亚历山大的声音哽咽,“皇帝和父亲早已经知道这些东西了,这些文件里就有他们的一些关于这方面的对话和计划,还有一本我父亲的日记。”

帕奇打开了那个鼓鼓囊囊的红色文件袋。里面有着厚厚的一打文件和一本黑色的皮本。那个皮本很精致,本子面是小牛皮的,可见主人的奢华。帕奇拿过来一份研究计划来看,只看了几行,突然将文件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这群混蛋!”帕奇骂道,“她是个人!不是血牛!”

弗雷德拿过那份文件,看了看,眉头紧锁。

“难怪呢,每次见到她,她的脸色都那么苍白。”弗雷德叹了口气,“这群政治疯子,又怎么会管别人的死活呢?”

亚历山大仰头看着天花板,沉声说道:“是这样的,本来父亲并不同意皇帝的这项决策,但是后来父亲到皇帝那里喝了一次下午茶,便强行要求黛西同意。你们是知道的,黛西哪里都好,就是太倔强,居然真就同意了,但要求是让她主持‘神怒’行动。那年她才十四岁。”

“她被这样当做实验品多久了?”帕奇问道,“说实话,指不定我还能帮她。”

“从十四岁那年开始,一直维持到她失踪。差不多九年多一些了。”亚历山大想了想,“每天她除了在黯铁骑训练之外都是到那个神秘的实验基地,每次都是深夜回来,经常是脸色苍白,有几次甚至晕倒。”

“九年的话,他们一定研制出了新型药剂。”帕奇推了推眼镜,“真不敢想象这就年他们究竟采了多少血液。”

“我看过了,大概相当于五十个成年人的全身血液总量。”弗雷德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发抖,“也就是说,现在黛洛尼身体里的药剂纯度应该是相当高的。因为它们被深度提纯了不下五十次。”

“我想阻止父亲的,可是他不听。”亚历山大突然说道,“他跟我说,我的两个哥哥才是家族的希望,我跟黛西,只是两个废物,区别只是黛西还有点价值,而我一文不值。也许对他来说,只有萨曼莎?郝莉莎才算是他的妻子,我们的母亲不过是只卑微的老鼠。”

帕奇和弗雷德面面相觑。难道曼施坦因还有这么强的恋妻情结么?像他那样的男人,不应该是与感情绝缘的么?像是皇帝一样,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其实也就是因为萨曼莎?郝莉莎是公爵之女,又跟皇帝能扯上一星半点的亲缘关系。”亚历山大笑得悲伤又孤独,还有对世界的无奈与悲愤,“我们的母亲只是个可怜的男爵之女,不过是因为美貌和过人的舞蹈才华才被皇帝赐婚给了我那尊贵的老鳏夫父亲。其实皇帝的意思谁不懂呢?他只是不想让西斯顿家族压制住他而已。所以父亲对母亲很不好,有一次他指挥失利,失掉了一个堡垒,就拿长剑把母亲的四肢钉在了墙上……我看到了,可我不敢说。”

弗雷德略略皱了皱眉,曼施坦因的暴虐他是清楚的,有一次曼施坦因生气了将飞刀投掷向他,贯穿了他的左肩,他也只好忍着。

“从此母亲就残疾了,父亲也不管。”亚历山大抓起实验桌上的医用酒精就喝,弗雷德想阻止,被帕奇拦下了。

“让他喝吧,不然他更难受。”帕奇轻声说道。

“小腿腓肠肌被切断,她后半生只能坐在轮椅上。”亚历山大喝医用酒精的速度像是喝啤酒一样,“有一天她突然死掉了,医生说她是抑郁而终。我不相信,可也不敢去质问父亲。那个时候我十岁,黛西才六岁,可是她居然悄悄对我说,是父亲害死了母亲,还拿出了一小瓶白色的、粉末状的药剂。”

“后来我才知道,那东西和镇定剂的成分相同,难怪医生说母亲是抑郁而终,因为那种东西也用来治疗抑郁症。”亚历山大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涌出来,“自那以后,我就发誓我要保护好黛西,因为这个世上,我就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不止吧,你难道不想成为西斯顿家族的家主么?你是最纯正的西斯顿家族后代,又是家主的儿子,比其他的旁支后代机会要大得多。”弗雷德冷冷地说,“你难过可能是真的,但你带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会是让我们帮忙这么简单吧,亚历山大?曼施坦因先生,您可真是个极其优秀的表演家,又是个政治玩家。”

帕奇惊讶的看着突然变脸的弗雷德,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亚历山大看向弗雷德,赭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凶狠。

“童年的遭遇决定人的性格,你的童年那么惨,心理问题是一定有的。”弗雷德拔出猎刀,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你是想把我们挖到你那里吧,把这么机密的东西给我们看,打着朋友的旗号让我越级看自己曾经上司的往事,再以可能会被发现的理由威胁我们,让我们心甘情愿的成为你的人,还会对你感激不尽。”

“你的意思是说……这小子阴我们?”帕奇指着满脸诚实的亚历山大,难以置信的问道。

“没错。”弗雷德将猎刀在手腕上反转,眼花缭乱,“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他早就知道我们要去皇宫,所以在半路埋伏。你是技术上的专家,我曾是他父亲的秘书,有了我们,他通往家主的道路就会很平坦。”

亚历山大缓缓站起来,拨开了垂下来的珍珠色额发。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么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亚历山大笑道,脸上的表情像是狐狸得手一样狡猾,“您和帕奇教授已经看到了机密,现在发现早就晚了。”

猎刀飞出去,击碎了亚历山大手上的玻璃瓶,那里面装着医用酒精。

“收起你的把戏吧,简易投掷弹,我在五岁时就玩腻了。”弗雷德冷声说,“我早就了解过你,你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乖,你甚至精通近身格斗和连射铳的使用。但你对我没有任何胜算,我曾经主修间谍科目,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死在这里。”

“你是故意中计的。”亚历山大很聪明,他即刻就明白了,弗雷德从他们相遇的一开始就看穿了他的计谋,只是他采取了将计就计的方法,“我清楚你可以杀了我,而你们两个可以相互作证,那么这样你们两人的嫌疑就会消失。”

“还不算愚蠢。”弗雷德的眼中含着鹰隼般的光芒,“我来其实有两个目的,一是我想看看曼施坦因和黛洛尼的秘密,二是,你父亲嘱托我的事情我要完成。”

亚历山大诧异的看着弗雷德。

“他有一天跟我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就把这个给你。”弗雷德从衣袋里取出了一枚金色的家徽戒指,上面的镂空花纹是一朵怒放的樱花。

“他跟我说,虽然你是他的儿子中最没用的,但他希望你可以继承家族。”弗雷德说道,把戒指扔给了他,“你也不必费尽心思把我挖过来,因为你父亲早已经决定,他死后,把我指派给你当秘书。”

“父亲……真的这么说?”亚历山大端详着那枚精致的金戒指,问道。

“是的,他跟我说,你的两个哥哥虽然能力出众,但是太过骄傲,也不聪明,玩不了家族里的事情。”弗雷德说道,“但你不一样,你从小就想杀了他,那他相信你也能有足够的阴狠去对待别人,尤其是政敌。”

“这可不是什么好评语。”帕奇轻声说道,“对吧。”

“是,但这没什么关系了。”弗雷德笑道,走过去拍了拍亚历山大的肩膀,和帕奇走出了老宅,开车走了。

帕奇看着弗雷德,把弗雷德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真没想到你一个军人居然这么擅长拆穿小阴谋,我都没注意。”帕奇赞叹道,“看起来当秘书还真是很适合你。”

“其实我说的也不全是真的。”弗雷德说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没看穿,但是从他给了我红色文件袋开始我就怀疑了。就算再怎么是朋友,也不可能这么大方的给别人看家族机密,更何况我和他并不算熟悉。”

“说得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帕奇想起了自己曾看的东方书籍,“不过,你怎么把曼施坦因的日记本拿出来了?”

弗雷德突然把车子停在了路边,这是一条荒僻的小路,四周都是防风林,没有路灯和其他车辆,还夹杂着狼的嚎叫,相当阴森。

“我只是单纯的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弗雷德拿着那本厚厚的皮本,点亮了枯萎树灯,灯光照亮两人的脸,帕奇显得有些紧张。

“习惯就好了,越级这种事情,干长了也就没什么了。”弗雷德半开了个玩笑,打开了那本日记本。

里面是昂贵的羊皮纸,每一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钢笔字,用蓝黑色的墨水写的,有几篇还夹杂着红色墨水。曼施坦因的字迹很草,透着一股不耐烦和冷漠。

“这是什么文字?”帕奇使劲扶了扶眼镜,他从未见过这种文字,对于一个技术人员,只需要学会联邦帝国的官方语言就好了,他也没有研究其他语言的志趣。

“是古拉丁文,现在我们看到了神学典籍和古代的历史纪实都是用古拉丁文写成的。”弗雷德显然认识这种文字,“曼施坦因真够小心的,怕日记被别人看到,居然用古拉丁文混合着希伯来文写。”

“什么内容?”帕奇看不懂,只好求助弗雷德,“你可以念出来,实在不行概括一下告诉我。”

“内容相当的杂,什么都有。”弗雷德快速的翻阅着,着重看了看用红色墨水写的几篇,“我觉得要是我们看这个东西的事情被皇帝知道了,我们两个就要去见曼施坦因了。”

“有这么可怕?”帕奇的手心现在全是冷汗。

“是啊,就这么可怕,上位者的阴谋,无人可说,就只好写在纸上了。”弗雷德轻声说,仿若在念诵什么咒语。

4月9日

部署了在边防的师团,侵占了不少平民的房屋,杀了五十七个敌人。皇城传信来说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这里,未来几个月,我都需要穿着甲胄睡觉了。敌军很强悍,他们的指挥官是哈巴东,我的老对头。

4月20日

战争胜利,皇帝在皇宫举办庆功晚会,我坐在DARK身上,喝着一杯从鄂毕国带来的酒。这种酒很奇怪,透明如水,喝起来却像是在吞火。皇帝奖赏了三十万枚金币,还许诺说会让我成为军部长。我拒绝了,这没有任何意义,西斯顿家族的所有人都是奥戴尔家族的奴隶,不论主人再怎么奖赏,奴隶还是奴隶。

5月13日

高斯又把亚历山大打伤了,这次用的不是拳头,是剑。盖尔在一旁拦着黛洛尼,却被黛洛尼一脚踹倒。也许这四个孩子中只有亚历山大能胜任家主吧?高斯和盖尔又怎么甘心承认自己是皇帝的狗呢?也就只有这个软弱又敏感的亚历山大能忍辱负重了。

黛洛尼已经成为了中校,出人意料。皇帝似乎有意让她接替我,但我清楚这不过是让她有更大的政治价值好安定一些他的棘手对手而已。黛洛尼虽然固执,可惜命中注定她一定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马上就要去攻打耶路撒冷了,皇帝那个混蛋居然想安排丹?罗曼罗斯当总指挥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丹的母亲是皇帝的姨母,总要给他个面子。

8月7日

黛洛尼居然是hope的最佳载体。皇帝用黛洛尼的生命威胁我,真是个阴毒的人。但如果同意了实验,黛洛尼也就离死亡不远了。

还是同意吧,最起码还有一线希望,否则皇帝有一万种方法杀了她。

11月6日

今天是盖尔的生日,黛洛尼居然真的没有参加,真是犟到骨头里了。亚历山大送给了盖尔一个珠宝蒸汽火车,这是他在六岁的时候从家族晚宴上得到的。盖尔当面把它砸了个粉碎,亚历山大居然笑着说没关系改天再给哥哥买一个更称心意的。看来他会是个好的权利玩家,他只有18岁,居然能将情绪隐藏得这么完美。

黛洛尼参加了“神怒”行动,我送给了她“圣裁”作为礼物。如果这一战打得好,她大概能升到将军的位子。

皇帝开始制裁李斯特了,这应该也是对各大家族的警告。棒打出头的,这道理谁都懂,李斯特和洛基布尔家族大概就是杀鸡儆猴的鸡。

1月1日

今天皇帝以叛国罪贬谪了李斯特,他被驱逐出家族,带着唯一的儿子和可怜的、为他下嫁的妻子到了一个小镇。听说李斯特的精神有点受影响,是朗德罗夫斯基去处理的,这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6月28日

“神怒”行动成功了,黛洛尼成了少将,我十五岁的时候还只是个上尉。高斯和盖尔很妒忌,真是没想到他们两个都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是那么的幼稚,相比之下亚历山大优秀的多。只是亚历山大需要挫折才能更好。

再有几个月,就要频繁的开会了,无非就是制定侵略计划。皇帝真是贪心不足。

9月15日

皇帝居然又以泄露国家机密罪派黛洛尼去处死李斯特,大概是因为为了防止他东山再起吧。可是黛洛尼居然把那个小男孩带回来了,还送进了尼莫机关。通过照片来看的话,那个孩子有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他长着一张女人脸,可却有狮子一样的眼神。再等等好了,如果真的是个人才,那就当黛洛尼的手下好了。

9月17日

那个叫卡洛斯的小男孩居然在黛洛尼的婚礼上杀了朗德罗夫斯基!他只是个六岁的孩子,朗德罗夫斯基是经历战场的军人!不过以皇帝的阴险,这应该是个局,让卡洛斯走得远远的不威胁他的局。

12月31日

新年庆典上皇帝差点被暗杀,杀手是个老兵,但下场很惨,几乎被肢解了。这应该是某些反对他的家族派出来了。皇帝是个一定是个优秀的杀手,他在我们都没察觉的情况下发现了那个杀手,并差点拧断他的脖子。这件事情被压了下来,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还会动摇军心。

3月6日

皇帝已经有了最新的药剂,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他的真实目的并非为了增强黯铁骑的战斗力,而是重新打造一支怪物军队!那支军队将是战场上的魔鬼,他们有清晰的自我意识和潜能完全开发的身体,这支军队会帮助联邦帝国统一大陆。也许最后黯铁骑的命运会是灭亡,没用的、不容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留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现在药剂的数量还太少,毕竟只找到了黛洛尼一个实验品。可能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实验品吧?要想量产,没有几百个人充当净化器怎么行。

帕奇和弗雷德的脸色都阴沉的可怕。

“这是……八九年前的事情?”帕奇的声音都有些干涩,“皇帝……真的……”

“是啊,一个暴君。”弗雷德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一个可以亲自杀敌的暴君。他根本就不顾及任何人,也没有人类的一丁点的美德。他,就是为权利而生的疯子。”

“后来呢?最近的事情呢?”帕奇翻看着那本他根本就看不懂的日记,越往后,字迹越潦草,日记篇数越少,用红色墨水写的字数越多。看起来近期曼施坦因相当的忙碌,知道的一些东西也相当重要。

“后来的事情……尤其是近期的,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弗雷德直接从今年的日记开始念,“也许……真正的战争,已经来了。”

4月12日

现在国家已经不安宁了,到处都有起义军,但都被镇压了下去。黛洛尼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总是在外边去平定叛乱。昨天皇帝启程去了内斯圣德堡,听丹说,是因为那里已经有了初具规模的兵工厂和军队,还有一个很厉害的指挥官。对于指挥官的名字,丹没有提,但不用他说我也知道。卡洛斯这个孩子还真是不简单,今年大概也就十五岁吧,居然能一手创办领导反叛势力了,甚至对皇帝都产生了不小的威胁。要知道皇帝那个老贼如果不是棋逢对手,绝对不会御驾亲征,更何况是去平定叛乱。

卡洛斯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5月11日

那些怪物早已经被研发出来了,冰封在地底下。皇帝居然用液氧冰冻他们,防止他们苏醒。他向我介绍了其中最强的一个怪物,他大概是个北方人,和黛洛尼差不多年纪,一头灰发,被冰封在固态的氧气之中。皇帝说,他的代号是蓝,是这些怪物的首领。然后他又带我去看了一个女孩,她有着很长的、打卷的黑色头发,看长相的话,应该是个东方人。皇帝笑着对我说,这是他从东方找来的,她和黛洛尼一样,都是完美的hope秘药载体。但她更加特殊,因为她可以自身合成纯度极高的hope秘药。换句话说,她的血液就是最好的药剂。他说她叫椋,代号赭。今天皇帝带我看了很多很多这些怪物,他们来自四面八方,有看起来清俊的男孩,还有长相温柔的女孩。但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椋,她长得很美,即使没有睁开眼睛。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看着她的时候,总觉得心都空了。这样的女孩居然被像标本一样冻在地下的十层,真是太可惜了。

7月3日

皇帝今天反常的约我去喝茶,我就知道他一定是要让我去缉拿卡洛斯。果不其然,我接了“扼杀”行动。除掉他也好,至少少了一个心腹大患。卡洛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头狮子,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露出爪牙,向你扑来。

黛洛尼真的很糊涂,果真女人都是些蠢东西。她这样下去迟早会和卡洛斯一起死掉,以皇帝的暴虐,绝对不会管我的身份和西斯顿家族的地位。

7月6日

明天就要实施行动了,皇帝居然在今晚派人过来,送了我“再见”二字。真是可恶,这摆明了就是威胁,如果我杀了卡洛斯或是把他带回给皇帝,那么再见二字就是给卡洛斯的;要是行动失败,我可能活不到去见那只老狼了吧?

弗雷德合上了日记本。日记只到今年的7月6日,因为在那之后曼施坦因就被杀死了。

“那个叫椋的东方女孩……”帕奇眉头紧锁,“她居然可以自身合成药剂?那这就说明她从一开始就已经百分之百开发了潜能!”

“这个我们都不知道,也无权知道。”弗雷德说道,“但我害怕,皇帝会拿这个去对付卡洛斯。如今卡洛斯是我们推翻皇帝的希望之一,要是他真的死在皇帝手里,我们就少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终于说实话了啊,弗雷德中校。”帕奇叹了口气,“谁想让这样一个皇帝统治这个国家呢?可也别把卡洛斯看得太重要了,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他现在所有的行为,大概纯粹出于报复。”

“有时候也要相信孩子,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许多。”弗雷德熄灭了枯萎树灯,发动汽车,驱车离开了。

卡洛斯把莎拉波娃背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红松林走去。黛洛尼乖乖的跟着,像是跟随父亲的孩子。

“帮帮我,让莎娜入土为安吧。”卡洛斯在一处空地停下来,说道。

黛洛尼从身后拔出了短刀,点了点头。两人就这么埋头挖啊挖,挖到破晓的时候,终于挖出了一个足够一人躺的坑。卡洛斯把莎拉波娃小心翼翼的放进去,又用土把她掩埋了。最后,他在上面画了个十字架。

“我会常来的。”卡洛斯轻声说,仿若那个女孩还在那里站着,眼神狡黠的看着他。

“我怎么办啊?我不是这里的学生。”黛洛尼说道,她虽然没有记忆,但她不傻。

卡洛斯思索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黛洛尼现在肯定不能回皇城,可呆在这里……也不合适啊。

“这样吧,你愿意到一家咖啡店打工么?”卡洛斯只得给黛洛尼找这么个地方,“晚上你可以和一个很好心的老太太住在一起,我会经常去找你的。”

“当然好了。”黛洛尼笑笑,“只要我能在你的身边,怎么都行。”

这话说得相当暧昧,卡洛斯一阵脸红。现在最大的问题解决了,然后就是解释莎拉波娃的“神秘失踪”了。也没太有什么关系了,她孤苦伶仃一个人,也不会有家人关心她的去向,同学们之间顶多说个把月。

“走吧。”卡洛斯牵过黛洛尼的手,和她一起翻过了学校的围墙,领着她跑到了那家咖啡馆前。他们两个的潜能都被百分之百的开发了,黛洛尼还是接受过严苛训练的军人,这一段路根本不算什么。卡洛斯的再次到来让简很震惊,得知来意之后,简很开心的收留了黛洛尼,并表示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卡洛斯在简的咖啡店里简单的吃了早餐以后就回学校了,毕竟他还有课要上。等回到学校的时候,卡洛斯惊讶的发现,莎拉波娃的失踪居然不是最火的话题,现在满学校都在讨论那一对刚刚入学的兄妹。

他向来不善于交朋友,也就只好默默地坐在教室后面听大家说。听说那对兄妹是来自皇城的,哥哥叫科沃斯,妹妹叫普琳斯。但他们两个好像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的,因为妹妹有着很明显的东方人的特征,而哥哥却不是。

同学们一阵鼓掌和欢呼,还有不少人站起来了,卡洛斯知道那传说中的兄妹来了。他坐在最后面,所以看得最清楚,虽然有很多人挡着,但卡洛斯只消移动一下位置,就能看到了。

那的确是一对让人关注的兄妹,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显赫的家世和优秀的外表,还有他们之间的巨大差异。哥哥科沃斯有着傲人的身高,虽然很瘦但肌肉结实。他有着一头灰色的长发,五官锐利又清晰,一双北方人标志性的铁灰色眸子。他看起来很冷漠,不是卡洛斯骄傲而疏离的冷漠,而是猎人面对猎物的冷漠。这种冷漠很奇怪,卡洛斯现在有些怀疑他的身份。

妹妹就显得更神秘一些,她也很高挑,在西方女孩中她的身高也算不得矮。她有一头长长的黑卷发,东方人温润的五官,眼睛是漂亮的深棕色。她穿着一条深红色的宫廷长裙,衬得她像是个娃娃一样精美。可卡洛斯有种奇怪的感觉,她看向普琳斯的时候,感觉心里全都空掉了,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美得很不真实,又很妖艳,透着东方式的诱惑。兄妹俩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可都那么漂亮。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科沃斯?蒙斯,这位是我的妹妹普琳斯?蒙斯,我们来自皇城。希望今后可以跟各位同学一同学习。”科沃斯开口道,声音冷冽,像是刀子一样,可又很动听很有磁性。

卡洛斯颦蹙起了眉头。蒙斯?他们居然姓蒙斯?那这么说的话,这对兄妹是自己的亲戚?他的母亲就来自那个辉煌的家族,它的地位比洛基布尔家的地位更高,与奥戴尔皇族并驾齐驱。

“以后就拜托大家关照啦。”普琳斯甜甜地笑道,行了个屈膝礼。女孩们也提起长裙,屈膝作为回礼,男孩们则行了标准的绅士礼,以表达对普琳斯的尊敬。

上课的时候,两人坐在第一排,被同学们簇拥着,下课的时候也是。虽然大家忌惮科沃斯的冷漠,但是为了和温柔恬美的普琳斯多说几句话,大家也不太在意了。普琳斯是个很健谈的女孩,修养也很好,才短短半天就已经在全体同学的心里树立起了女神的形象,普琳斯比前任女神莎拉波娃显然好太多,毕竟男生都喜欢温文尔雅的女孩,而女生则是讨厌莎拉波娃的张扬和嚣张。

卡洛斯远远地看着这对受欢迎的兄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的发慌。

深夜,卡洛斯点燃了一盏枯萎树灯,坐在图书馆的椅子上看书。他暂时没什么心情去钻研古籍,就在这里看闲书,现在正在看一本关于东方习俗的书。书上说,东方的女孩在出嫁之前都要呆在家中学纺织,不能私自出去,更不能让除了父亲以外的男人进自己的房间。她们的婚事都是父母决定的,自己不能做主。当她们出嫁时,若是嫁给了一家身世显赫的人家,且有姐姐或是妹妹还未出嫁的,都要随着她一同嫁过去,她的随嫁姐妹叫做“媵”。

这在西方看来真是不可思议,在这里,女孩子十六岁就踏上了交际场自行选择配偶。难怪东方的女孩那么的温润,而在这里却总能碰到如莎娜一般的野喳喳的女孩,或是黛洛尼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女武神。

卡洛斯警觉的站起来,背靠书柜。他嗅到了一丝杀气,还透着一股寒凉的味道,像是北方的雪。

一个提着暗蓝色灯的人慢慢走过来,没有一点的脚步声,可他身上那强烈的杀机扑面而来。

“科沃斯?”卡洛斯看清了来人的面貌,那张脸被蓝色的灯光映得有些扭曲。

科沃斯什么回应也没有,从书柜里找了一本书,把暗蓝色的灯放在桌面上就开始读了。他坐在卡洛斯的对面,就像理所当然似的。卡洛斯钻研了一会儿那盏颜色罕见的灯,确信那是北方的特有物种,名字叫做鬼火树。

“我知道你,卡洛斯?洛基布尔。”突然,科沃斯放下了那本书,铁灰色的眼睛盯着卡洛斯不放,像是猎人盯上了猎物。

卡洛斯轻轻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他无话可说,因为科沃斯的每句话都像是确定似的,只需要回答是或是不是就好了。

“也许你配当我的敌人。”科沃斯合上了那本书,卡洛斯看清了封面上的字:东方诗歌选。

卡洛斯没有温度的笑笑,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我甚至专门研究过你。”科沃斯说道,不得不说他长得真的是很好看,能和朗德罗夫斯基相比较了,可他说话的语气真让人不舒服,刀刀见血,一点也不拐弯,也不留余地。

“那都是过去了。”卡洛斯缓缓的说道,“现在的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连学费都要靠赌。”

“不,这不可能的。”科沃斯直视卡洛斯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波澜不惊的暗蓝色眼睛里挖出些什么,哪怕一丝动摇也可以,“你有禁区的钥匙,这就证明你还想回去把皇帝杀死,绑在十字架上。”

卡洛斯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仍旧是那么的平静,仿若风平浪静的大海。

“你我都明白,我也就没必要隐瞒。”科沃斯仍旧保持着注视,“这次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来找你。”

“我值得蒙斯家族的贵公子不远千里来拜访么?”卡洛斯话这么说,可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嘲讽或是戏谑。

“我并非蒙斯家族的直系血亲。”科沃斯很坦诚,“我继承家族的可能微乎其微。更何况,我和你一样,对皇帝有着血海深仇。”

卡洛斯对他的坦诚很警惕。虽然他可能是这样的性格,但是这个理由太牵强。

“有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但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说,我愿意做你的伙伴,一起讨伐皇帝。”科沃斯起身,没有拿走那盏暗蓝色的灯,径直走了。

卡洛斯把那盏灯拿了过来,发现在鬼火树枝之间,有着一张被折叠了两次的纸。他把纸拿出来,缓缓展开。

那上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卡洛斯思索了半晌,拿着那张纸来到了这一层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让水浸湿这张纸。他回到桌子前,把纸平铺在桌子上,保证没有褶皱。果然,上面有着透明的字迹,在白纸上很明显。这张纸上的信息很少,只有几个单词而已。但是卡洛斯看不懂,他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字,方方正正的,也没有字母,奇怪的摆在上面。

这是什么文字?卡洛斯疑惑的盯着那区区的九个字,却完全没有头绪。以往他碰到不认识的语言文字,凭猜测也能略知一二,可这九个字就那么在上面,他却什么都看不出。

卡洛斯冥思苦想,试着把这些东西分解开,甚至猜测这是不是某种密码。就当他心烦意乱的打开那本科沃斯拿下来的《东方诗歌选》的时候,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那上面有图片,展示的是这些东方诗歌的原文,字体和这几个字一模一样。难道这是东方文字?可卡洛斯对于东方文字一无所知。他无奈地翻看着,却没找到和那上面的文字相匹配的。

也许科沃斯是故意的。卡洛斯放弃了钻研,将纸折叠起来收好,把书放回原位,提着两盏灯走出了图书馆。

漫步走回宿舍,卡洛斯想小心翼翼的避开管理宿舍的生活老师,可还是被抓住了。生活老师是个很年轻的男老师,名叫怀特,肌肉发达,面目狰狞,女生们见到这位老师都要绕道走。

虽然他生得粗犷,可也就这样的老师能镇得住这群活泼又跋扈的贵族少年。有好些男同学都见识过他打人的功夫,看起来练过很长时间的拳击,动作老辣。

“晚上好,卡洛斯先生。”怀特双手抱胸的挡在卡洛斯前面,笑得很不友善。

“您好,怀特老师。”卡洛斯礼貌的回应道,他很疑惑自己为什么被发现了,他明明已经熄灭了枯萎树灯和鬼火树灯,走路也没发出任何声响。他的间谍功夫不错,可在怀特这里,怎么就失败了呢?

“我们的高材生一定很疑惑吧。”怀特似乎是看出了卡洛斯的迷惑,“不得不说你的潜行很棒,可你身上的味道也太让人难忘了。”

卡洛斯这才意识到鬼火树枝是一种香料,用来生产名为“冰原舞姬”的名香,气味说不出的媚人。嗅觉都是由适应性的,而且刚刚科沃斯身上的杀气与寒凉的气息引走了卡洛斯的思绪,让他全然忘了这回事了。

“说吧,去哪了?”怀特问道,语气中带有“你不说我就会让你下巴脱臼”的威胁意味。

卡洛斯肯定不能说是去看书了,因为图书馆九点就已经关门了。可是说什么观赏风景或是熟悉校园之类的怀特一定不信。

“我去观察夜间的植物了。”卡洛斯只得这么说,虽然他对于植物不感兴趣,“我决定写一篇关于植物在夜间的生理活动的论文。”

“别蒙我了!”怀特一巴掌就打在了卡洛斯的头上,疼得他眼泪差点流出来。这一掌下手相当重,卡洛斯眼前黑了好一会儿,“整个学校都知道你是个哲学天才,哲学课上老师都不如你的思想深刻。你居然在这里跟我鬼扯说你要写关于植物的论文?而且现在是冬天!”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哲学天才跟写植物论文之间没什么关系啊……冬天怎么了,冬天植物也是生活的啊。卡洛斯为了防止自己被处分,只好继续说道:“我希望我能在其他的学科有所建树,所以才去的。”

又是一巴掌。卡洛斯有点愤怒,有几次差点就想去捏碎他的喉咙,但都强行忍住了。他不能再破坏这种生活了,他需要这里,他现在还没有资格去对决皇帝。既然人在屋檐下,那就不得不低头。

“怀特老师,卡洛斯先生的确是去观察植物了,我可以作证。”熟悉的寒冷声音从背后传来。卡洛斯有点欣喜也有点烦心,不过有人帮自己脱困,怎么也是好的。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小子?科沃斯?”可见怀特并不是什么在意地位的人,对于所有学生都一视同仁,就算科沃斯是皇城里的大家族的少爷,在怀特这里也不过就是个毛头孩子。

“对。”科沃斯冷漠的回答,“这里是南希老师签名的假条,同意我与卡洛斯同学今晚可以去观察校园内的植物。”

他把一张便条递给半信半疑的怀特。那是一张格式普通的假条,最后有南希的签名和院系的印章。看起来,这是真的了。

“好吧,现在你们就算惹麻烦也不算我的了。”怀特懒洋洋的抬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卡洛斯跟着科沃斯走了出去,两人在湖边停了下来。此刻湖面上结了冰,看起来真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我知道你会问我为什么要约你出来。”科沃斯单刀直入,“我只是要跟你谈谈。”

“那七个东方文字是什么?”卡洛斯没回答科沃斯的话,问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科沃斯说道,“其实这只是一段话的一小部分。这一段话的大概意思就是说在成事之前,要经过很多的挫折才行。”

“鼓励我?还是讽刺我?”卡洛斯没看科沃斯,眺望着远方的景色。两人说话就这么简单又直白,不绕弯子,就像骑士之间挥剑一样直接了断。

“都不算。”科沃斯说道,灰色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他的气质有些独特,好似是什么来自北方的强大精灵一样,孤高而寂寞。相比之下,卡洛斯不过是个孤僻的人类男孩,“我只是想让你对我感到好奇,这样我们的谈话才能继续,我也就有机会和你合作。”

卡洛斯被他的坦白弄得不知所措了。自从遇到了科沃斯,卡洛斯就发现自己所有的计谋和策略都不管用了,因为他太直白。他这样直接的性格也说明了他的出身不凡。只有长久的生活在权利之中的人才会说话这么的坦白,因为他从来不开玩笑,也不需要讨好,他向来说一不二,说是要斩掉你的头颅,他就绝不手软。

“还是那句话,我现在相当于一个废物,我现在连回到皇城都做不到。”卡洛斯苦笑,“况且,我现在是个死人了。”

科沃斯沉默了半晌,说:“我清楚,但皇帝知道你没死。还有,我可以让你安全的回到皇城。”

“有些人,我还是想自己杀掉。”卡洛斯叹了口气,决定直接拒绝。和科沃斯没什么弯子可绕,也没什么外交辞令可说。

“你害怕我过河拆桥?”科沃斯看向卡洛斯,“放心吧,我们两个的最终目的不一样,你对我来说不会有什么威胁的。”

卡洛斯也看向科沃斯,想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你想杀了皇帝,然后建立一个新的国家。”科沃斯说道,“我只是想杀掉皇帝,然后到某个安静的地方和我妹妹一起生活直到老去而已。”

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别认真,仿若起誓,卡洛斯震惊的看着他,可那双坚毅的铁灰色眸子里没有半分的隐瞒或是欺骗。

“如果你真的在某一天当上了皇帝,那就请忘掉我好了。”科沃斯说道,目光遥远悠长,“我会带着普琳斯去遥远的南海岸,在那里建一栋木头房子,每天看日出日落,再也不涉足政治半步。”

“你真的甘心么?”卡洛斯轻声问,“杀了皇帝,你与皇帝的位子之间就只差一个我。”

科沃斯扶着栏杆,站得笔直。他长长的头发被风吹起,卡洛斯这才完全能看到他的脸。与其相比之下,卡洛斯觉得自己的样貌瞬间普通了。他长得真的很像是传说中的精灵王子,不用说女生了,就是卡洛斯也觉得他长得好看极了。可是,在那光洁的额头上,似乎有……一道伤疤?

“怎么不甘心?”科沃斯反问道,“我不喜欢这个世界,可我也没有把握能建立起一个比这个世界更好的世界。如果有无辜的人因为我而受苦或是死去,那我宁可不要在那个位子。”

卡洛斯沉默了。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在他看来,阻挡他的一切都斩掉就好了,不管是否是无辜还是主使。如果他统领下的王国百姓会受苦……他大概不会在乎吧?只要他在乎的那些安好就好。

“坦白讲,你和我都不适合那个位子。”科沃斯说道,沿着湖边缓缓行走,卡洛斯走在他旁边,“我在乎的东西太多,你在乎的太少。”

是啊,说得真对。卡洛斯低下头,看着脚下百年历史的青石板,上面有着一层白霜。他是在乎的东西太少了,他这一生在乎过几个人几件事?现在他唯一在乎的人大概就是黛洛尼了。

“我这种人,历史上被叫做昏庸无能。”科沃斯说道,“而你,则被称为暴虐残酷。”

“是啊,暴虐残酷。”卡洛斯的目光收回,看向自己的手掌,这双素白的手上曾沾过无数人的鲜血。从他答应跟黛洛尼回皇城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从此以后,他的双手将被鲜血洗涤,永远走不到尽头。

“所以,合作么?”科沃斯问道,“我需要你的能力,你需要我的身份。”

“成交。”卡洛斯没再犹豫,两人握手,看向对方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微笑。

两个男孩走在风景如画的深夜校园中,月亮的光温柔的洒下来,照得两人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色的铠甲。也许,两人的命运,就是在今时今日所被改变。从此魔鬼隐藏起了自己的獠牙,天使剪掉了自己的羽翼,战争就要来临。

早晨六点,卡洛斯依照习惯坐在教室里看书。早餐六点三十开始供应,可是卡洛斯喜欢早起,所以只好先饿着肚子看会儿书了。

今天是周日,下午休假,他会去看看黛洛尼,顺便给莎拉波娃带一束玫瑰。他现在在学校总算是有了个朋友,这竟然让卡洛斯心里有点小兴奋,好像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似的。

书本相当无聊,讲的是富家女孩爱上穷少爷的故事,最后两人都殉情了。不过作者的人物塑造能力和情节设计能力都很过人,卡洛斯在读的时候,似乎看到那个娇弱又温柔的女孩站在窗边朝他微微一笑。其实这本书想写的并不是轰轰烈烈又悲惨的爱情故事,而是想写等级的残酷……不过这在卡洛斯看来倒也通顺,毕竟作者是个政治学家,而他也算半个玩政治的。

鞋跟打地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在封闭又空旷的大空间里尤为清晰。卡洛斯抬起头来,竟然愣了几秒钟。

那是普琳斯,她的身后是面无表情穿着黑色校服的科沃斯。普琳斯今天穿着白色的纱裙,黑色的卷发老老实实的梳在后面,整个人耀眼得像是初升的朝阳。卡洛斯从没想到东方女孩也能长得这么漂亮,看书上的画像,东方的女孩都是大脸狭眼,梳着沉重的发髻,眉毛细得像是一条线,嘴巴又小又圆。可是普琳斯一点也不像那些东方画像,她与西方人长得不一样,但她在西方的女孩中容貌也一定是出类拔萃的。

“早上好,卡洛斯先生。”普琳斯温和的笑着,提起长裙行礼,“一起去吃早餐么?”

卡洛斯站起来,合上书夹在腋下,点了点头,走到了兄妹俩旁边。

“真没想到你这么努力呢,哥哥说你昨晚看书看到很晚。”普琳斯的声音婉转动听,像是水一样让人舒服,“难怪这里每个人都说卡洛斯是个难以打败的对手。”

卡洛斯在心里冷笑。普琳斯的说法算是很委婉的了,因为学院里的人的原话是“卡洛斯就是一条挖空心思讨好老师的野狗”。

其实他也够礼貌了,为人也很谦和,可总是有人不喜欢他。大概是因为他的学习成绩吧?毕竟这是一所学校。

科沃斯看了卡洛斯一眼,说道:“你还真是一个在哪里都不讨人喜欢的人。”

“没办法,我就是做不到让人喜欢。”卡洛斯说道,“我也不需要。”

“怎么会呢,我和哥哥都挺喜欢你的啊。”普琳斯还是那么温柔的语气,“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你有点冷漠吧。”

卡洛斯心说科沃斯看起来也是个冷漠的人,可有多少女生想跟他说句话?他的根本问题是出身,在这里出身的高低决定你是踩别人还是被人踩。

“普琳斯小姐不用安慰我了。”卡洛斯出于礼貌的回复了一句,没办法,对女性的尊重是贵族必备的素质,即使他不算是个贵族,但面对这么美的女孩,他也不忍心把她晾在一边。

“不用叫普琳斯小姐,你可以叫我椋,我的东方名字。”普琳斯笑道,“我的母亲是东方人。”

“其实普琳斯只是个应付学籍的名字。”科沃斯解释道,“毕竟这是在西方的学校。”

“你们虽然是兄妹,可是长得一点也不像。”卡洛斯说道,既然三人已经确定了朋友关系,也就没必要再拘谨了。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普琳斯笑得很甜,“但我们的确是亲生兄妹。也没太有什么关系啦,从小就这么说,也就习惯了。”

卡洛斯点点头,表示了解。

三人到了餐厅,又有很多同学迎上来了。漂亮的女生们都以邀请吃早餐为理由想让普琳斯进她们的圈子,其实是为了跟科沃斯拉近一下距离;男生们则跟科沃斯套近乎,顺便偷看几眼普琳斯。

普琳斯欣然答应,可是科沃斯抓住卡洛斯的手臂,带着他径直的走向一张餐桌。意图很明确,他今天只跟卡洛斯一起共进早餐,其他人,免谈。

卡洛斯的早餐不算丰盛,只是简单的煎蛋和烤切片吐司,饮料是水。没办法,他现在资金紧缺,只能吃标准最低的三餐。科沃斯显然不缺钱,但他也要了和卡洛斯同样的早餐。

“你可以吃更好的。”卡洛斯优雅的切开煎蛋,好似这是什么昂贵的牛排,“这些东西的营养成分过于简单,不足够提供足够的热量。”

“我曾经吃过一个月的草根和树皮。”科沃斯也同样优雅,“相比之下这些东西已经是珍馐了。”

“其实从营养成分方面考虑,草根和树皮的维生素含量比较高,对身体健康有好处。”卡洛斯喝着水,“而且我本来就不喜欢喝除水之外的其他饮料。”

科沃斯点点头表示明白,优雅的进餐。其他学生的早餐比他们两人的丰盛太多,普琳斯甚至有北边冰海运过来的金枪鱼。

“现在皇城不太太平,曼施坦因死了,相当于把皇帝的左膀右臂给砍了。”科沃斯说道,“他的儿子们正在为家主之位而争抢不休。”

“皇帝的左膀右臂从来都是他自己。”卡洛斯将少得可怜的黄油抹在吐司上,“有没有曼施坦因,他都一样可以坐稳皇帝的宝座。”

科沃斯没有抹黄油,直接那么吃了,看起来他似乎口味很清淡。这也真是够奇怪的了,养尊处优的少爷,居然没有一条被惯坏的舌头?难道科沃斯说的是真的么?他曾经的生活并不好?

“这么想来,我们的任务相当艰巨。”科沃斯说道,虽然吃着颗粒很粗的吐司,却丝毫没有皱眉什么的,要知道这种档次的餐食是许多少爷小姐的仆人都不愿吃的,“别摆那么好奇的表情,我的身世和你差不多,有东西吃就好了,对口味没要求。”

卡洛斯点点头,有点惊讶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他也可以轻易看得出科沃斯在想什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频率相同的人?

“其实我们是私生子。”科沃斯说道,神情完全不像是在讲述悲惨经历,倒像是在说一场出游一样自然,“我们的母亲是个东方女人,名叫沉樱。我们的父亲是曼斯?蒙顿,一个伯爵。他当时是有妻子的,并且还有三个孩子。母亲初到皇城的那天,遭遇街头的浪荡子调戏,曼斯解了围,母亲就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后来具体的发展过程我也不清楚,但当我五岁那年,曼斯把我和身怀六甲的母亲抛弃了,原因是他的妻子发现了母亲。我和母亲只好到郊外,找了一个已经很破旧的小木屋暂时落脚。在一个冬天的深夜,那天雪很大,我的母亲诞下了椋之后就死去了。我抱着椋,将母亲葬在了不远处的森林之中。后来的一个月,我靠吃野菜和打猎为生,而椋靠着喝鹿的奶水为生。有时候我找不到母鹿,就割破手指将血喂给她。在椋两个月的时候,我跑到了蒙顿家族的官邸,要求见家主。那时的家主,雷蒙?蒙顿公爵,也就是你母亲的大哥,很好心的请我进去,还给我吃点心。我跟他说这是我妹妹她身上有蒙顿家族的血,希望您能收留她,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情。雷蒙说刚好他也没有孩子,他可以收养我们,但必须要知道我们的父母是谁。我只好骗他说我们是拜伦伯爵的孩子。当时拜伦因为弹劾皇帝而被绞杀,他也的确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但听曼斯说他们全家都被皇帝绞死了,只是没有公之于众。”

他停了停,喝了口水。

“雷蒙当时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科沃斯说道,“然后两个女仆就上前来,一个抱走了我妹妹,一个给我安排房间。蒙顿的确是个好人,他待我们像是亲生的孩子一样。我也兑现了承诺,帮他消灭了不少政敌。所以,我并不是什么尊贵的少爷,我不过是个私生子,靠着撒谎进了蒙顿家族的大门。”

“蒙顿不可能不知道你在撒谎,曼斯都能知道的事情,他是家主,怎么会不知道呢?”卡洛斯帮科沃斯在水杯中倒满了水,“他也一定清楚你的真实身世。”

“是啊,他知道。”科沃斯解决掉了所有的早餐,“他是个好人。”

“原谅我说一句不该说的。”卡洛斯用叉子拨弄着吐司,“你应该也清楚他收留你们的最主要原因。”

“我当然清楚,所以我在进入蒙顿家族以后比任何一个孩子都努力。”科沃斯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倔强的光,“我拼命的成为有用的人,为的就是能够留下来。”

“那你为什么非要杀了皇帝?”卡洛斯问道。

“因为我讨厌这个国家。”科沃斯轻声说,“它太脏。”

他站起来,准备离开餐厅。卡洛斯随后跟来,走在他的旁边。两人相熟的就像是多年的好兄弟。比利塞纳国立学院的学生们怎么也没想到,贵族少爷居然跟礼貌友善但却不太让人喜欢的卡洛斯成了朋友。

“椋看起来很受欢迎。”卡洛斯看了一眼被漂亮的女生们簇拥着的椋,即使是旁边有那么多出色的女孩,椋还是那么的出挑。

科沃斯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你有很高的哲学天赋。”走出餐厅,漫步在校园中,科沃斯突然说,“可你选择了物理系。”

“我想你应该清楚。”卡洛斯看着飞跃枝头的鸟儿,那是一只紫色的小鸟,羽毛的颜色很美很美,像是晚霞。

“真没想到。”科沃斯很直接的说道,“我也并非是绝顶聪明的人。”

卡洛斯笑笑。这就是拥有朋友的感觉么?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美好,连心情都好了起来。

“作为一个志向巅峰的人,怎么能只会纸上谈兵呢?”卡洛斯笑道,“你选的是什么?”

“神学。”科沃斯说道,“其实都无所谓,我已经达到了来这里的目的了。”

“神学学院里可是有很多漂亮姑娘的。”卡洛斯打趣道,他难得这么有开玩笑的心,“莎莉文和娜塔莎都是学神学的。”

莎莉文和娜塔莎都是学校里的校花,莎莉文有着傲人的身材和漂亮的棕发,还有着不凡的出身。她的父亲是当地的一位受人尊重的伯爵,财富惊人。所以莎莉文也是出了名的桀骜跋扈,嚣张气焰能直冲到天上去。娜塔莎是鄂毕国人,所以她有着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清澈见底。她长得很娇小,自然没有莎莉文身材好,可却可爱又讨人喜欢。娜塔莎的出身比较低,父亲只是一位男爵,而且还不富裕。但这并不影响娜塔莎的人气。

不过现在这两位的地位堪忧,椋的到来已经让全校的男生为之蠢蠢欲动。

“我对于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科沃斯的回答照旧是那么的直接,透着一种低情商的味道。

“是啊,那些漂亮女孩在你妹妹面前都是庸脂俗粉,全校的女孩捆在一起都不如椋的回眸一笑。”卡洛斯和科沃斯走到了阶梯教室,今天有物理大课,“对吧。”

“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科沃斯看了卡洛斯一眼,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子坐下,卡洛斯坐在了他的旁边。

“我也没想到。”卡洛斯承认道,其实他小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孩,满脑子想法,还很不正经,只是被他强行的隐藏起来了,“连黛洛尼都没见过我这样。”

“权力者都是一群看似幽默的小丑。”科沃斯严肃的说道。

“纠正一下,小丑不是看似幽默,而是本来就很幽默。”清脆又有些傲气的女声传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梳着一头打卷的棕色长发、穿着酒红色校服的莎莉文站在他们的前面,正一脸好笑的看着他们,“自我介绍一下喽,我叫莎莉文,神学学院一年级生。”

“您好,莎莉文小姐。”两人同步的站起来,又同步的行了个礼。

“真没劲。”莎莉文撅撅嘴,“你们就不能绅士的为我拉开椅子么?”

她指了指科沃斯旁边的位子,卡洛斯和科沃斯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漠无表情,但眼睛里的东西实在是太丰富。

科沃斯拉开了椅子,莎莉文优雅的坐在了上面。科沃斯抽出课本来预习,卡洛斯则在一张纸上画着些什么。

“我记得你好像也是神学系的吧?”莎莉文凑过来,“那就别这么认真啦,这些东西看也看不懂。”

她把科沃斯的书一把拿走,放在了一边。卡洛斯看了科沃斯一眼,示意他不要动怒,毕竟对方是个女孩。

“请将书还给我。”科沃斯用冷冰冰的调子说道。

莎莉文没跟他对视,因为科沃斯的眼睛太锐利。但她拿着书,就是不给科沃斯。

“你真的好无聊,一点也没意思。”莎莉文怪罪似的嘟囔道,“好啦好啦,给你就是了。”

她把书一扔,离开位子,坐到第一排去了。卡洛斯默默叹了口气。

科沃斯把书拿过来,依旧在读,但卡洛斯能感觉得到他的怒意。没办法,出于对女性的尊重和贵族的风度,这种事情,只能忍让。再者说,科沃斯是蒙顿家族的少爷,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发火呢?这样有失风度。

“要对女人好一些啊,毕竟等到真正发生战争的时候,她们的结局只能是任人屠杀。”卡洛斯说道,也不知是在安慰科沃斯,还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