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十年秋话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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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惩罚

米小蓝看着沈子枫的背影,他鞠躬的专注,他转身的难过,她都看到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死去的人不会再感受到他迟来的愧疚,活着的人却还要为他的愧疚再心痛一遍。她自以为结痂的伤口,其实里面都是脓水,一碰就痛的苦楚,也只能用平静来掩盖着,带着伤口往前走了这么久,不能因为回忆就击溃伪装的坚强。

沈子枫再次扫视这个小屋子,他能够想象的到当年毅然决然的离开他的米小蓝把日子过成了多么艰辛,但即使过着这样一贫如洗的生活,米小蓝也未曾回过头来找他。而自己却也不曾想,她在命运的另一端在朝着和自己人生轨迹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着,倘若没有这一次机会能够再相遇,那么也许这辈子就是错过,他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再发生第二次,绝不。看着她疲惫的脸,他心疼的想要伸手去摸摸看,却被她一个闪身躲过了,在孩子明亮的眼睛中,两个人就这么尴尬的立着。

“你喝点水吧。”她为了缓解这种尴尬,转身去倒水。

“不用了,我走了。”

“嗯。”

没有挽留,没有告别,沈子枫连回头看她一眼的勇气也没有,想说的话那么多,可相处的时间却那么少,少到让沈子枫留恋待在她身边的每一分钟,只是他的存在多多少少都会令她感到不悦,而他偏偏无法做个隐形人。那个充满她和孩子生活气息的小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居住的痕迹,所以他也很放心。他甚至想好下回再见到婷婷,应该给孩子准备什么礼物了。他刚刚离开,米小蓝就潸然泪下。

“妈妈,你怎么了?”

“宝宝乖,妈妈没事。”

“妈妈你是不是又想爸爸了?”

听到婷婷口中的“爸爸”,米小蓝紧紧的抱着孩子,婷婷是他在这世上留给她最后,也是唯一一个礼物了,她一边亲吻着孩子一边泪流,“妈妈,没事,还有我陪着你呢。我以后最听妈妈的话了。”孩子也用自己小小的手抱着米小蓝,不停的安慰她。

“是吗?你最听妈妈的话,那你以后不要再和沈叔叔来往了?”

“为什么?”婷婷皱着小眉头,她很喜欢沈叔叔,可是妈妈却不愿意她和沈叔叔接触,她还太小了,不理解大人们的想法。

“你很喜欢沈叔叔吗?”米小蓝一字一句盯着婷婷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婷婷重重的点了点头,米小蓝颓然的蹲坐在地上,她的心上似乎漏了一个洞,呼呼地往里灌进了冷风,那种即将要失去的不安让她很是难过,“因为妈妈不喜欢他,你爸爸也不喜欢他,所以你也不能喜欢他。”

“那好吧。”婷婷失落的低下了头。

米小蓝觉得自己对婷婷有点过于残忍,毕竟孩子还那么小,她轻轻问道:“你一定饿了吧?宝宝,妈妈去给你做饭。”

“我已经吃过了,妈妈。沈叔叔带我去吃的。”

“好吧。”这次连米小蓝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失落。

当她在灶台上切菜的时候,身后传来婷婷的声音:“妈妈,沈叔叔说,你们是好朋友啊。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一滴晶莹的泪掉落到菜板上,“不是。”米小蓝顺手拿起一个洋葱,一层一层的开始剥,泪流满面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是洋葱刺激的还是自己真心想要哭泣。这一招是她在以前极度难过的时候,别人教给她的方法,想要坚强的哭泣,就去剥洋葱吧。

她一层层的剥,一遍遍的回忆,一次次的擦干自己的眼泪。在她忍着眼泪去看婷婷的时候,发现孩子早已悄悄趴在桌子上睡着,将孩子抱到床上安置好,看着孩子天真的睡颜,米小蓝终于再也遏制不住自己这几日来的郁结,泪如泉涌。对孩子的愧疚,对自己的自责,对未来的担忧,都一并向这个可怜的女人砸来,米小蓝不断希望自己坚强,可她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她不明白,为什么兜兜转转,她和沈子枫又相遇了呢?命运真的是太曲折了,躲不开想要躲避的人,留不住想要挽留的人,在泪眼婆娑中,那些往事又清晰的浮现于眼前。

米小蓝仿佛又看到胖胖的周慕白对自己调皮捣蛋的做着鬼脸;俊朗的沈子枫在礼堂里意气风发的演讲着;活泼开朗的许开雯依然无忧无虑;就连那个淡漠的少女脸上也挂着梨涡浅笑,所有的人都像未曾受过伤害一样,一如既往的生活着。如此这般,该有多好。米小蓝知道她欠他们每个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自语。如果躲不开是场劫难,那么留不住是便是一场惩罚。因为留不住才会失去,失去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当初是自己不够珍惜,其实无论珍惜与否,都会在心里留下愧疚,最难过的是,没有机会去获得原谅,抹平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