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灵感受着两个魂灵截然不同的气息,却对指使它们无能为力。
一个魂灵晕晕乎乎地想着自己是怎么在白玉楼面前倒下的,想起来似乎是多看了一眼他的泪光,他的目光或许类似于楚红袖的迷魂术数,只是他的茶水里并没有毒,没有借助外力,单凭着一瞬的眼光都可以使人迷惑住,可见这白玉楼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就这一手都早已在楚红袖之上了。现在他又得到了冰弦琴,这可是有数的上古神器之一,那他以后将是多么地不可一世!
想来天衍山庄也有两件至宝,一件封魔印或许在这冰弦琴之上,但那只封魔印是实在不能移动分毫的,更别说走出天衍山庄了。除非有一天荡尽天下妖魔之后,但在那之前还必需要找到其余的封魔印,把它们完整地合为一块乾坤印才有希望办到。另一件就是那把随着庄衍天消失的天衍剑了。天衍剑本与冰弦琴齐名,但现在也杳无音讯,可见这把冰弦琴一出世将会有多么震撼,也难怪白玉楼要这么小心谨慎了。
庄灵的另一个魂灵在冰弦琴熟悉的气息中回味起前尘过往,一只五色斑斓巨大无朋的蝴蝶冲开红尘的一刹那间,伸出触角抓住一本急速没空而下的书,展开的书放出万丈毫光,照得周围的天空一片五色毫光,里面的一行行文字就跟眼前出现的文字一般模样。
渐渐融为一体的两个魂灵灵台清明,刚才凭空出现的一行行文字化作一道金光输入庄灵的脑海,晦涩难言的古朴文字像是给她的魂灵打开了一道门,门里面是另一片烟波渺渺的世界,世间一切法理都在门里徐徐展开,演示着人生寂灭、日升月落。
白玉楼的脸上一忽儿火红一忽儿煞白,每当一阵火红的气流快要冲到玄关穴位,他的脸上都要现出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表情,每当这时他的手掌都在琴弦上抚过,一道清韵悠长的琴音蓦然响彻石洞,随即一道道更加恢宏浓郁的圣洁气息带着冰凉刺骨的寒意往白玉楼身上漫延,白玉楼痛苦扭曲的脸色也随之慢慢地恢复平静,喘息方定又带着更大的气劲往身上的玄关冲去,如此反复数十个来回合。
猛然一道惊雷般的吼声在白玉楼的嘴里传出来,惊得庄灵一激灵,一行行文字放出的五色毫光一敛,千万字汇合成一个字:声!一本有形无质、散发着万丈毫光的书悄然合上。庄灵从石床上坐起,恍若从梦中惊觉。
守在洞外戒严的艾虎跑了进来,只见一道隐隐的火光从白玉楼的身上喷薄而出,有形无质的火光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柱把他笼罩当中,光柱中一道道清光如水似地从他的头顶源源不断循环往返于四肢百骸,渐渐与冰弦的气息融为了一体。围绕在身遭的火光慢慢消散,全身迅速被一道道清光淹没,如水的清光中他的筋骨似乎也正在发生着不可言说的变化,骇然睁大的双眸中精光闪烁,一直以来苍白的脸色忽然间变得气血饱满,整个人容光焕发!
此刻白玉楼高举着双手,整个人无比舒展地伫立在巨石之上,他面前的冰弦琴上迸发出万千玄妙古朴的符文,符文织就成的屏障围绕着白玉楼周身旋转,一道道深厚绵长的灵力徐徐注入了他身体,至到他的身上再也没有一丝焰火的气息发出来,琴弦发出了一声低鸣,一道柔和的道韵随着低鸣声在洞中扩散,传入人的耳中让人一瞬间神魂一荡,刹那间停顿了片刻的思维,忘却自身的处境与喜悲。
后冲进来的艾虎在这一瞬间就定格在了洞口,狂喜的表情一滞,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庄灵在琴音低鸣的一刹那间灵与神合,脑海里轻飘飘一个人影子似蝶般轻盈起舞,带动着她体内积蓄已久的灵力在识海里转成一个古朴的符文,与冰弦琴上迸发出的符文一般无二。庄灵只感到有无穷的力量衍生出来,倒不像是她自己本来的力量,像是一股远古的精灵在她体内被唤醒,指引着她调动了自身后天所学,力随着心动,在冰弦琴发出的那一声低鸣声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带起一道无形的剑气挽起了漫天的剑花,剑招如舞姿般轻盈,起承转合之间剑剑销魂,收放之间却一气呵成毫破绽!
琴音一颤,识海里舞剑的影子一收,化着一道茫茫的剑气轰然撞上冰弦琴上的符文,琴音戛然而止,眼前的诸多幻象消失!
这是她从没见过的剑法,影子来的忽然,来时庄灵只感到自己一身热血澎湃激起了万丈豪情,似乎只要自己剑光所指再无阻碍,所以不自觉地一身散发出了从没有过的凛然剑意;去的也奇怪,剑影一去自己心头的剑意也随之烟消云散,凝聚的灵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刚才她比试的一招一式都如琴弦余音绵长的走手音一样惊艳绝伦、耐人寻味,凛然的剑意依旧萦绕在心头久久消之不去,她的天衍剑并没有拔出来,而且她相信,刚才迷糊之间看到的那一剑,就是那天衍剑的真身握在手上发出的剑意也不过如此。
庄灵陷入了入定般的境界,似有所悟:心意便是剑意,与神魂一体相生、随出随灭,重要的是神韵,而非是什么样的剑,甚至也可以是一种声音。
她一向在剑术上输冷月一大截,自认为天份不如人,没想到这无意中的一悟,无形中沟通了家传的心法真髓,破开了以前的壁垒,剑术也自然而然地上升了好几个级别。
蓦然一阵朗朗的笑声打破了寂静,把庄灵从入定中拉回了现实,那是白玉楼的笑声。
庄灵脑海里思绪不停地转换,想起了刚才昏沉之际听到白玉楼口中嘟嚷的青吟,还有他说的什么玉石俱焚;平日里看着和蔼可亲的艾虎,俨然也对自己姐妹俩生了嫌隙。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来的时候母亲还一再地说不要插手江湖中的事,自己还没踏入曲水之前就已经趟了这场浑水,难道自己当时在那种情况之下出手错了么?
不!她前前后后想了想,自己没错,恰恰相反,正是从一开始就歪打正着了!管他什么阴阳鼎、冰弦琴的,既然她没有心思去争又何必怕人误解呢。既然这些宝物都在曲水出现了,说不定也会有大伯天衍剑的消息呢。
庄灵看着恍若重生的白玉楼,虽有几分生疏仍替他感到高兴。
白玉楼转身目光炯炯地望着艾虎和庄灵,发出了朗朗一阵长笑。
艾虎趋步上前说道:“恭喜堂主终于打通了玄关!”
白玉楼袍袖一卷,三尺来长的冰弦琴被他抱在怀中,他十分自然地冲庄灵一笑道:“庄姑娘,这就是冰弦琴!它除了是一把音色绝佳的古琴外也是一件神兵利器,我靠着它镇定心神渡过了这次心劫,为怕你中途打扰,我把你神魂禁制住了,你不会怪我吧?”
他说话的时候眼光看似轻松地瞄着庄灵的反应,看到她在听到冰弦琴的那一刻神色也没有丝毫的改变,白玉楼的神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庄灵淡淡地笑笑。她能说什么呢,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才会中招。她明显对白玉楼有了一丝戒备和生疏。
但白玉楼此刻心情大好,一点不在意庄灵会有什么想法,他也不走平时走的幽长的石洞,径直破开石壁而出,冰弦琴带起一道符文罡气,茫茫的玄光在他踏出洞口的一刹那冲天而起,身后的石洞轰然塌陷下来,转瞬往地底沦陷下去。
庄灵和艾虎跟在白玉楼的身后飞速冲了出来,外面夕阳如画,照耀着草木扶疏的庭院,外面依稀有三五人声,这里赫然便是白虎堂中一处假山,与白虎堂别处的庄院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这里被超乎自然之力夷为了平地。
庄灵当然知道为什么会被夷为平地,因为刚才出来的石洞就在这庄院之下。
但有一个人很震惊,这个人就是好几天不见的段九真。
此刻,他手拈着胡须惊愕地看着从地底破土而出的三个人,表情就像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至到白玉楼横抱着犹有余光闪烁的冰弦琴施施然走到他面前,发出了一个畅快淋漓、意气风发的笑声,段九真才从惊愕中醒过来,有点结巴地说:“你,白堂主,你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