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初起,白虎堂的护卫早早地在房门外催促着庄灵姐妹起程。
经过一晚的休整,同福镖局的镖师们精气神明显好了许多。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一路来的惊险与艰辛,庆幸着一夜的平安无事。
一路前行,道路越来越宽阔,人烟越来越稠密,道路上不时有比悦来客栈更为豪华气派的茶楼酒肆出现,时不时一行快马从几十辆镖车旁边飞驰而过。庄灵一路东瞅瞅西望望,什么看着都特别新奇有趣。庄冷月因为刚得了只宝鼎心情不错,不时也跟着庄灵瞅上一眼沿途的风景。
日升月落,两天很快过去,第三天日落之前,一行人终于遥遥望见前方出现了一座恢宏大气的城郭,古朴的城垣砖瓦,沧桑厚重的古老韵味,密布的亭台楼阁在落日的余晖里犹如海市蜃楼一般地伫立在天地之间。同福镖局的镖师们欢呼雀跃不已。
“终于到家了!”白虎堂的四个护卫绷紧了的神情也松懈下来,露出了欢愉和微笑。他们招呼着队伍加快脚步往城里赶去。
马车钻过长长的城门,当车轮驶上平整光滑的街道,迎万家灯火,整个雕梁画栋的曲水城犹如一座金碧辉煌的水晶宫。庄灵的欢呼声刚一出口,一些镖师激动地嚎啕大哭起来。想到后面的马车上还载着同行镖师的遗骸,他们的妻儿老小此刻应该正在倚门相望吧,庄灵原本雀跃的心情也收敛起来。
马车入城不久,在街道一处钱庄前交割了货物,同福镖局的人收好银钱各自散去,白虎堂的护卫们一路领头,在前头策马奔驰了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座青砖碧瓦的园林前停下。青铜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块匾,龙飞凤舞般的几个大字:白虎堂。
门口站立着一排精神抖擞的护卫,庄灵姐妹俩还没下车,得到通报的艾虎迎出门来,一路笑呵呵地领着她们穿过水榭楼台,一路对她们嘘寒问暖。
庄灵想到了他赶着回来救治的那位病人,于是开口问道:“艾伯伯,你们那位病人怎么样了?”
艾虎说:“已经无甚大碍了!段师父正守在那里仔细观察,相信明天一早就会有有好消息了。堂主还说,等他好了还要好好答谢两位姑娘呢。所以你们从今天起就在我这里安心地住下来,若有什么事需要白虎堂替你们办的,尽管吩咐就是!”
“那就太好了!姐姐,没想到我们一来曲水就能遇到艾伯伯这样的好人,这下我们也不愁打听不到消息了。”庄灵高兴地望庄冷月说。
庄冷月拉了一把庄灵使了个眼色道:“我们的事情也不能太麻烦艾伯伯,还是我们自己慢慢找吧!”说完掐了一下庄灵的手,痛得庄灵哎哟一声,不解地看着冷月。
艾虎久经世故,一见庄冷月的神态有异也就不往下问了,继续呵呵笑着:“还是那句话,两位有需要我们白虎堂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庄冷月沉吟了一会儿,以不经意的语气说:“要是些玄门中的事白虎堂能不能帮忙打听得到呢?”一边说,一边偷眼观察着艾虎的神色。
艾虎露出了会心地笑:“那天在荒林之中第一见两位姑娘艾某就知道姑娘不同于凡人。在曲水像比两位姑娘还奇怪的人到处都是,虽然白虎堂的人少有跟这一类人打交道,但若帮忙打听一些消息还是有途径的。比如我们请来的那位段师父,他的尊师被人尊为神医,对玄门中人和一些邪魔外道之流都略知一二。段师父还留在白虎堂没走,要不明天我把他找来,你们亲自找他打听打听。”
庄冷月淡淡地点头答应下来。
一路说着艾虎径直把她们引到后堂,吩咐好丫鬟仆妇们就走了。艾虎一路穿过几重假山,绕过几道亭台水榭,在一座花树拱立的亭子里,段九真正陪在着一个俊美的中年男子坐在那里,中年男子面前摆了张瑶琴,几个丫鬟侍立四周。中年男子一身华丽的锦缎,在夜色中背对着艾虎,背影透着俊逸潇洒,背过来的一双手修长秀美,简直可以媲美任何一个二八佳人的纤纤素手。艾虎走上前去恭敬地叫了声:“堂主,你找我?”
被称为堂主的男子没有回头,背对着艾虎轻轻地嗯了一声,冲着四周侍立的丫鬟们挥挥手,丫鬟们微一躬身,纷纷退出了凉亭。段九真也看出这位白虎堂堂主是有重要的事要给艾虎说,于是也识趣地退了开去。
“她们两位小姑娘就是你所说的在荒林之中救了咱们的人?”被称为堂主的中年男子问道。
“正是!您都看见了?”艾虎抬头看着背着手的堂主前方凭空闪现的一道光雾,那里面还隐约有庄灵姐妹刚刚从大门口一路走进后堂的影子。
“嗯。正是看见了才有些奇怪,这两个姑娘有些不同寻常!”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说。
“我也是这样看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们不寻常,刚才她们还向我打听一些事情,说是关于玄门之中的事,不过小姑娘对我们似乎充满了戒备。”艾虎道。
“哦?有意思!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们白虎门只跟普通的人族打交道,对邪魔外道和玄门中人都不了解,让她们找段九真打听。”艾虎照实回道。
“嗯!这样啊,段师父就快离开了,我还想留下她们多住一阵子呢。也不知怎的,我一见了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就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堂主侧着头仔细的思索着,斟酌着字句:“嗯······就是那种很有缘分一见投缘的感觉懂不懂?反正,我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很奇怪,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艾虎脸上先是疑惑,后来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还有一丝尴尬。
中年男子没有回头,去仿佛把艾虎的心思都看穿了似的喝斥道:“老艾,可别想叉了!我白玉楼虽说一生滥情无度,但还是很有节操的,还不至于对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想入非非!总之我一见到她,只是觉得她们很特别,特别亲切!唔·······我也说不清,也许还有莫名的感触,像是想起了某位故人······”
艾虎脸上又浮现了古怪的笑容,嘀咕道:“还故人呢,该不是又是哪位红粉知己吧!你的红粉知己可数得过来么?!”
白玉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答理艾虎。他的脑海里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在翩跹起舞,面容模糊的女子一身衣衫由雪白到粉红再到大红到一片雪白,渐至模糊。良久,白玉楼脸上悄然滴下两滴清泪。他的声音却平静地没有丝毫的涟漪:“也罢,先让段师父陪她们逛逛曲水城也好!就跟她们说,我们白虎堂在曲水所有的生意买卖由着她们支使,对我们的恩人,我们可不能小气!”
艾虎低垂着头应诺了。
庄灵姐妹俩关上房门,庄冷月斥责庄灵道:“你怎么那么相信旁人,什么都敢往外说!想那封魔印事关重大,暗中打它主意的人不少,我们才和这帮人认识多久,你对白虎堂又了解多少?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随便见人就说!”
看着庄灵有点不服气地嘟着嘴,冷月缓和了语气又说:“你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人心险恶,这也是为什么临行叔叔和婶婶要你一切都听我的,这你没忘吧?还有,你忘了那天我们第一次遇到白虎堂的人受袭的时候,艾虎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身炎火气息?这个艾虎看来也不是普通人!我们来的时候你娘就告诉过我们,这曲水之内卧虎藏龙,我们千万不能大意!”
庄灵听完,心服口服地一一点头答应。接着一脸崇拜地望着冷月说:“我好佩服你呀姐姐!你看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却什么都懂,是不是以前你没来天衍山庄之前跟你娘亲学的呀?你跟你娘亲那几年都是怎么过的呀?”
庄冷月蓦然脸色铁青,一身微微地颤抖,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庄灵,吓得庄灵脖子一缩,害怕地望着瞬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庄冷月。
打庄灵记得起,只要一有人问起庄冷月十岁之前和她娘亲的事她就是这样一副表情,就连楚红袖也没有从她嘴里打探出任何有关她娘亲的消息。要不是庄衍生从她身上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庄家相同的天衍大道气息,又在楚红袖亲自实验之下证明了他们的亲缘关系,谁都不敢相信,这凭白找上天衍山庄的小姑娘,就是天衍山庄失踪了二十年之久的大庄主庄衍天的亲生女儿。
庄灵见冷月这样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看,缩紧了脖子咬着指甲可怜巴巴地说:“冷月姐姐,我一时嘴快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你不会又一时生气狂性大发,又对我动手吧?”一想到上次在青丈峰下冷月一把把自己推下悬崖的样子,庄灵情不自禁地连连后退。
庄冷月一听她提起往事,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失态,她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心绪,怫然不悦地说:“以后我小时候的事不要再打听!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到曲水四处走走!”
两人背对着背躺在床上。窗外星月朦胧,光线微弱的房间里庄冷月大睁着眼,心头一个声音响起:你们都关心我小时候怎么过的?可笑!你们早干嘛去了?庄家欠我们母女的,我都要一点点加倍地讨回来!”
庄灵则心有余悸地想:真不知道冷月姐姐以前都经历过什么?还有她那个神秘的娘亲,她一定跟冷月姐姐一样漂亮,甚至都比我母亲漂亮!可是我从小待在母亲身边,父母无微不至地爱着我。而冷月姐姐从小都没见过父亲,现在连母亲也不知道在哪里,她真可怜!都怪自己,干嘛还要去揭人家的伤疤呢。
庄灵想着想着就沉沉睡去,而庄冷月呢,她在黑夜里大睁着眼,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