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人原经】
夫人情莫不欲遂其志。故烈士乐奋力之功,善士乐督政之训,能士乐治乱之事,术士乐计策之谋,辨士乐陵讯之辞,贪者乐货财之积,幸者乐权势之尤。苟赞其志,则莫不欣然,是所谓杼其所欲,则喜也。若不杼其所能,则不获其志;不获其志,则戚。是故功力不建,则烈士奋;德行不训,则正人哀;政乱不治,则能者叹;敌能未弭,则术人思;货财不积,则贪者忧;权势不尤,则幸者悲。是所谓不杼其能,则怨也。
——刘劭《人物志》
考志者,考度其志也。考志以观言为主,方与之言,以观其志:志殷而深,其气宽以柔,其色俭而不谄,其礼先人,其言后人,见其所不足,曰日益者也;好临人以色,高人以气,贤人以言,防其不足,伐其所能,曰日损者也;喜怒以物而色不作,烦乱之而志不营,深道以利而心不移,临慑以威而气不卑,曰平心而固守者也;喜怒以物而变易知,烦乱之而志不裕,示之以利而易移,临慑以威而易慑,曰鄙心而假气者也;犯之以卒而不惧,置义而不可迁,临之以货色而不可营,曰絮廉而果断者也;易移以言。存志不能守锢,已诺无断,曰弱志者也。
——周文王《官人篇》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
——《孟子·告子下》
【评析】
人小的时候,首先要立志。志向能够决定一个人能取得多大的成就。托尔斯泰说:“决心即力量,信心即成功。”有时一个念头就可以决定这个人的一切。如果我们每做一件事时,都抱定非做成不可的决心,在做的过程中就会竭尽全力、动用你的一切力量,不怕困难,坚持到底,结果多半都会成功;如果一开始就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有底气,碰到一点点困难就会半途而废。这就是有没有一个坚定的志向的差别。
曾国藩认为做人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志,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目标,一个方向。许多人并不是智力不如别人,意志不如别人,条件不如别人,而是许多时候没有确立远大的志向。他说:“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欲为孔孟,则日夜孜孜,唯孔孟之是学,人谁得而御我哉?若自己不立志,则虽日与尧舜禹汤同住,亦彼自彼,我自我矣,何与于我哉?”也就是说,我想仁,我就朝着仁的方向努力,并达到它。我要学孔孟,我就日夜孜孜以求,如果我没有这些志向的话,我就是和尧舜禹汤同住,到头来他们是他们,我还是我,我不努力什么也实现不了。人如果能立志,他就可以做圣人,做豪杰,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因此,曾国藩一生都在立志,每个阶段都会有每个阶段的志向。
识别一个人的时候,也应从心志这个角度进行重点观察。心志宏阔的人,能担大任,也能成就大事;而心志狭小之人,肯定成不了大气候。志向坚定的人,做任何事情都百折不挠,能够朝着自己的理想坚持决绝地前进;志向不坚定的人,做事情只能保持三分钟的热度,终将一事无成。
识一个人的成就,还应该看他在困境中的作为。伟大的人物,在何种环境下也能够显示出他的伟大。孟子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意即一切的艰苦磨难,都不会扰乱一个人的心志,反而会增强以前他所不具备的。
一个人的志向的实现和他的胸襟是密切相关的。刘劭在《人物志》中说,贤德的人知道忍受磨难可以成功,所以含屈辱而不加躲避;知道谦卑礼让可以战胜敌人,所以甘居人下而不加怀疑。这样做的最终结果是,祸患会变为幸福,敌人因佩服自己而成为朋友。胸襟广阔的人,一定会有一颗宽容的心和较高的涵养,不会为一时的得失而斤斤计较,因小失大。
而相反,有些人恰恰是因为不能忍受小小的怨恨,最终反而遭致了极大的失败和屈辱。在怨恨刚刚产生时,如果人们能够谨慎地对待它,还可以用谦逊的美德消除。但如果矛盾尚处于萌芽状态就相互争执,那么就会形成不可挽救的祸害。
人的胸襟气度
看人的胸襟气度,能够判断出一个人成就的大小。
法国作家雨果说:“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宽阔的是人的胸怀。”古今中外,凡能成就大业者,多是心地坦荡、胸怀宽广之人。胸襟宽,就是要有崇高的理想信念和精神境界,有虚怀若谷的胸怀,海纳百川的气度,容人、容己、容事,“能忍人之所不能忍,乃能为人之所不能为”。总之,人的胸襟气度首先要表现在宽容上。运用到考察一个人才时,就是要看他是不是有一颗宽容的心。
宽容是一种博大胸怀。“休将自己心田昧,莫把他人过失扬。”宽容,就是心存容人之量,常为他人着想。有宽容之心的人,才能正确对待自己、他人和社会,才能正确对待困难、挫折和荣誉,才能变冲突为祥和、化干戈为玉帛。
中国古代的哲学家老子曾经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意思是,正因为不与人相争,所以全天下没有人能与他相争。这句话中包含着宽容的智慧,一个人的胸襟气度就蕴含在这“不争”之中。
冯异是东汉时期的中兴名将。
冯异是东汉佐命虎臣,他作战勇敢,常常一马当先;并且善于谋略,能够料敌于先,出其不意;治军严明,关心百姓,为东汉的创立建立了卓越的功勋。同时他沉稳内敛,对上恭谨,对平辈谦虚,对下温和,为人谦退,从不居功自傲,洵为一代良将。
冯异为人谦逊有礼,与其他将领在路上相遇,都能引车避道。而且他本来就有统率正规部队和治理郡县的才能与素养,又具备良好的作风。他率领的部队整齐,进止皆有章法,所以他很快就成为刘秀全军的模范。因此,刘秀把他视作心腹之臣。
一次刘秀被河北五郎围困时,不少人离他而去。冯异不仅不离不弃,反而更加恭侍刘秀,宁肯自己饿着,也要把找来的豆粥、麦饭进献给饥困之中的刘秀。河北之乱平定后,刘秀对部下论功行赏,冯异却独自躲到一旁,只字不提饥中进贡食物之事,也不报请杀敌的军功,而是独自一人坐在大树下默默无言地思考战斗的经验教训。久而久之,人们看到他这种与众不同的作风,便称呼他“大树将军”。此后,冯异又屡立赫赫战功,但凡论功行赏,他都退居廷外,不让刘秀为难。
后来,刘秀准备把收集的散卒分配给诸将。结果,兵士们都踊跃地报名自愿归“大树将军”麾下。他们认为“大树将军”不但不居功自傲,而且把功劳归于将士,所以都愿意归附于他。
冯异担当要职,长久居外,内心颇不自安。于是上书表明心迹,说自己思念朝廷,希望能被召回,以亲帷幄。光武帝因其职责重大,不同意他回来。有人妒忌冯异的功劳,背后对光武帝说:“冯异****关中,斩长安令,威权至重,百姓归心,号咸阳王。”这等于诬告冯异在外拥有重兵和地盘,趁朝廷鞭长莫及而独霸一方,俨然如独立王国了。光武帝把这份奏章直接传给冯异看,冯异感觉事态严重,于是就上书光武帝,请求交出兵权,回京师自陈。光武帝见冯异惶急不安,下诏抚慰。诏书中说:“将军之于国家,义为君臣,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
建武六年,冯异来到京师朝见光武帝。光武帝说:“我没有忘记你在河北时,仓卒间于蒌亭给我送来的豆粥和滹沱河的麦饭。厚恩久未报。”冯异回答说:“臣今亦愿国家毋忘河北之难。小臣亦不敢忘巾车乡不杀之恩,愿效法管仲以佐国家建立功业。”刘秀将他提升为征西大将军,领北地太守,封阳夏侯。这一切令那些与冯异争功而进谗言诽谤的人羞愧得无地自容。
纵观中国历史,功高盖主的将军很难不受到猜忌,进而落得悲惨的下场。如冯异将军这样建立了很大功勋,且又受部下爱戴,在封建****制度下变幻莫测的政治风云中,要想保持地位而不身败名裂,是很不容易的。然而冯异却一直深受光武帝的信任而至死不衰,这与他所具有的这种沉稳内敛的性格是有很大关系的。
一个人物成就的大小可以从三个方面加以考虑:理想、谋略、胸襟。首先是理想决定了格局,其次空想家与大人物的界限在于是否具备实现理想的智慧,再有就是他的胸襟。胸襟并非人们理解的某些夸夸其谈的言辞、知识,而是一种实际的做事方式,一种习惯性的东西。
古典小说《三国演义》中把曹操刻画成一个阴险奸诈的小人,但从中的某些方面也透露出他所拥有的广阔的胸襟。如不追关羽就可以看出他有“宽宏大德之心,可坐中原之主”的气度。曹操从内心钦佩关羽的将才和人格,诚心留住他,当关羽知道刘备下落留书而别后,曹操的部将蔡阳主张追杀,曹操曰:“不忘故主,来去明白,真丈夫也”。于是呵退蔡阳,下令不得追杀,并决定亲送关羽。送别时,曹操部下为关羽赠袍,关羽怕有变故,在马上用青龙刀尖挑锦袍披于身上,此无礼举动激怒了不少大将,许褚劝曹操擒拿关羽。曹操曰:“彼一人一骑,吾数十余人,安得不疑?吾言既出,不可擒也”。难怪后人称颂曹操“不追关将令归主,便有中原霸业心”的度量。
被历史上赞誉内圣外王的曾国藩,特别注重内在的修养。他说,古往今来圣哲们的胸怀极为宽广,而可达至圣大德的,约有四种境界:诚恳谦恭,注重自我修养而生出聪明睿智,是二程的主张;精诚感动神灵而天生就有知识,是子思的遗训;安贫乐道而身体健康面无忧色,是孔子、颜回、曾子、孟子的要旨;欣赏大自然的美妙,吟诗作赋,而意志安适、精神愉悦,是陶渊明、白居易、苏轼、陆游的人生乐趣。领略圣哲们的大德,开阔自己的胸襟,就要不断地加强自我修养。
人生目的在于“遂其志”
马斯洛需求理论认为,每个人都潜藏着五种不同层次的需要,即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其中自我实现需要是最高层次的需要,它是指实现个人理想、抱负,发挥个人的能力到最大程度,完成与自己的能力相称的一切事情的需要。也就是说,人必须干称职的工作,这样才会使他们感到最大的快乐。马斯洛提出,为满足自我实现需要所采取的途径是因人而异的。自我实现的需要是努力实现自己的潜力,使自己越来越成为自己所期望的人物。
实现自我理想,这是人之常情。每个人的理想有所区别,性格刚强的人喜欢发奋图强,建功立业;正直善良的人喜欢督察行政事物,制定规章制度;有才能的人喜欢治理****的局面;有谋略的人喜欢出谋划策;能言善辩的人喜欢盛气凌人地质问别人;贪婪的人喜欢聚敛财富;得到上级宠幸的人喜欢显示他的权势。无论志向的崇高抑或卑微,无不吸引人为其孜孜不倦地奋斗。
司马迁(约前145—约前87)以其“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识,使《史记》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对后世的影响极为巨大,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司马迁一生只写了《史记》,但仅这一部书,便奠定了司马迁在中国历史上的崇高地位。
司马迁出生于史官之家,从小就有志向。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在西汉做太史令,负责管理皇家图书和收集史料。在父亲的严格教导下,司马迁十岁时便开始学习当时的古文。后来,他又跟着董仲舒学习《春秋》,跟孔安国学习《尚书》。司马迁学习刻苦,进步非常快,极有钻研精神。
由于过度操劳,司马谈很快就病危了,他拉着儿子的手,流着眼泪对他说:“……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接着做太史,千万不要忘记我一生希望写出一部通史的愿望。你一定要继承我的事业,不要忘记啊!”这一番谆谆嘱托深深地触动了司马迁,他看到了父亲作为一名史学家难得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他也知道父亲已经将毕生未竟的事业寄托在自己的身上。司马迁低着头,流着泪,悲痛而坚定地应允道:“儿子虽然才疏学浅,但我一定完成您的志愿。”
父亲去世后,司马迁做了太史令,这样他就有了阅读外面看不到的书籍和重要资料的机会。司马迁一直记得父亲的遗志,他决心效法孔子编纂《春秋》,写出一部同样能永垂不朽的史著。公元前104年,司马迁在主持历法修改工作的同时,秉承父亲遗志着手准备编写《太史公记》(《史记》)。
天汉二年(前99年),正当司马迁全身心地撰写著作之时,却遇上了飞来横祸,这就是李陵事件。
李陵兵败投降匈奴!消息传到了长安。武帝本希望他能战死,后听说他却投了降,愤怒万分;大臣们都纷纷谴责李陵不该贪生怕死,向匈奴投降。汉武帝问太史令司马迁,想听听他的意见。
耿直的司马迁,没有注意到汉武帝的脸色。他说:“李陵只率领五千步兵,深入匈奴,孤军奋战,杀伤了许多敌人,立下了赫赫功劳。在救兵不至、弹尽粮绝、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仍然奋勇杀敌。就是古代名将也不过如此。李陵自己虽陷于失败之中,而他杀伤匈奴之多,也足以显赫于天下了。他之所以不死,而是投降了匈奴,一定是想寻找适当的机会再报答汉室。”
盛怒中的汉武帝听了司马迁的这番话,认为他是在为李陵开罪,贬低劳师远征、战败而归的李夫人的哥哥李广利,于是下令将司马迁打入大牢。
司马迁被关进监狱以后,案子落到了当时名声很臭的酷吏杜周手中。杜周严刑审讯司马迁,司马迁忍受了各种肉体和精神上的残酷折磨。面对酷吏,他始终不屈服,也不认罪。司马迁在狱中反复不停地问自己:“这是我的罪吗?这是我的罪吗?我一个做臣子的,就不能发表点儿意见?”不久,有传闻说李陵曾带匈奴兵攻打汉朝。汉武帝也没有调查,就想当然地认为这是事实,于是就草率地处死了李陵的母亲、妻子和儿子。司马迁也因此事被判了死刑。
按照当时汉朝的刑法,死刑有两种减免办法:一是拿五十万钱赎罪,二是受“腐刑”(宫刑)。司马迁官小家贫,当然拿不出这么多钱赎罪;亲戚朋友们避之唯恐不及,不敢相助,结果被处以腐刑。
腐刑是个大辱,污及先人,见笑亲友。司马迁在狱中,又备受凌辱,“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肤,受榜棰,幽于圜墙之中,当此之时,见狱吏则头抢地,视徒隶则心惕息。”他甚至想到了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