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夫人听人们说邢夫人美丽异常,于是就对邢夫人非常好奇,想目睹一下邢夫人的美貌,多次恳请武帝让她二人见一面,汉武帝一直都没有准许。越是这样,尹夫人越是不甘心,信誓旦旦地对汉武帝说,只见一面就行,决不说一句话,以后也决不再相见。
汉武帝经不住尹夫人的软磨硬泡,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她的请求。
那一天,汉武帝命数十宫女拥着一位夫人款款而行,来到了尹夫人面前站定。汉武帝向尹夫人微微一笑,说:“这就是你久闻大名而一直不能得偿一见的邢夫人。”
尹夫人自然是细细打量了一番,然而,看了之后尹夫人却幽怨地说:“皇上这是在嘲弄臣妾吗?她不是邢夫人,皇上不想让臣妾见,又何必答应臣妾的要求呢?”
听了尹夫人的话,汉武帝的面色大变,奇怪地问道:“爱妾怎知她不是邢夫人呢?你没看她左簇右拥、衣着华丽吗?”
尹夫人答道:“臣妾看她的情态,不足以当夫人,更配不上名振华夏的当今天子。”
汉武帝听之万分惊讶,于是又让宫女带来一位穿旧衣的女人,这个女人很朴素,也没有宫女拥护。尹夫人瞄了一眼立刻说:“这才是真正的邢夫人。”
汉武帝更加奇怪了,问尹夫人究竟是凭什么来断定这个人就是邢夫人呢?尹夫人说:“当一个人在高贵的环境中待久了,她自然而然会有一种逼人的气势和情态。邢夫人在后宫中艳压群芳,博得了皇上的宠幸,左右有那么多的佣人伺候,举止必定文雅大方,从容不迫,这又怎么会是一个终日被人呼来唤去的宫女所具有的呢?”
汉武帝恍然大悟。尹夫人说完之后,面露哀怜之色,叹息自己不如邢夫人美丽有质,于是大哭起来。
这就是谚语所说的“美女入室,恶女之仇”。
声音可以造假,容貌可以改变,然而一个人的情态是很难以伪饰的。尹夫人能一眼便看出谁是真正的邢夫人,就在于她善于通过一个人的情态和举止,而不是简单的衣着随从等外在现象来识人。
观察人的时态
时态与恒态相对直解为运动时的形态。时态与人的社会属性,社会环境密切相关。人的活动,无不打上环境和时代的烙印。脱离时代与环境而独立生活的人是不存在的。
古人并没能提出“恒态”“时态”的动静结合方法,而《冰鉴》却弥补了它们的不足。实际上,恒态与时态相结合的方法,有辩证法的成分,能有效地避免机械主义的错误,能帮助我们更好地识人。古人把时态分为三类:深险难近者、卑庸可耻者、妇人之仁者。
一、深险难近者
在交谈之时,这种人忽然随便地把目光移往别处,这种情况表明,他心存别念,或者是心不在焉,没有给对方足够的重视。如无特殊原因,这种人缺乏诚意,不尊重对方,心怀他念。如果与这类人交流谈心,那是找错对象了。另一种可能是,谈到一个话题时,他迅速地转向了另一个话题。这种情态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他是内倾式思维者,多关注个人内心世界,内心感情敏感而丰富,思维转得快,但不依据、照应外界的情况变化;另一个原因是心有别念。前一种原于本性,不足为怪,后一种情况则不足与之交谈了。
大伙儿正谈得高兴,唯独他一个人在旁边冷嘲热讽,无动于衷,或者是冷眼旁观,不屑一顾。
这种人,要么是高人,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见旁人胡乱瞎侃,心中不舒服,本不想掺杂到当中去,却又忍受不了他们乱讲,因此在情态上有所表现。这种情况为情理中事,不足为奇。另一种情况则是没来头的冷嘲热讽,自觉高于众人,冷漠寡情,居心叵测,不值得深交。当然,也有的人天性如此,倒也不必多怪。
二、卑庸可耻者
有两种情况,“言不必当,极口称是”,在他人的言论并不正确的时候,却在一旁连连附和,高声称唱。如果不是存心这么做,必定是个小人,胸无定见,意志软弱,只知巴结逢迎、投机取巧。这种人不可信赖。
“未交此人,故意诋毁”是指不曾与人交往,对某人全然不了解,完全靠道听途说对人评头论足,说三道四,这种人既无学识,亦无素养,即俗不可耐,也不自知,实为无德之小人。
三、妇人之仁者
表现各不相同。项王待人仁慈有礼,言语温和,部下有人生了病,他会流着泪把自己的饮食分给他们。当手下的人有了功劳应当赐封爵位时,他却把已经刻好的印章拿在手里,玩弄得磨去了棱角,舍不得给人家,这种行为,就是所谓的妇人之仁,应该引以为戒。有项羽的前车之覆,后人应该深以为鉴。怀妇人之仁者,不足与之交谈大事。
中国古人对人的性格气质等都有所研究,但没有形成完整统一的体系,多散见于各种著述之中。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性情是不是一成不变呢?不是。曾国藩体情察意,明确认识到性情气质不是固定永恒的,都是会有所变化的。更深一步说,作者已经明确认识到一个人的性格性情、人格情操、言谈举止,跟他的命运好坏没有直接的对应关系,不会决定人的终身命运。验之以社会现实生活,可以发现,一个奸邪的小人却能身居高官显位,而一个正人君子却功名难求;贤相良将常常过早的身首异处,巨奸大滑往往能够得享永年。“善有恶报”“恶有善报”,屡见不鲜,不算什么怪事,因为生活太复杂了,没有固定不变的公式。
魏晋多名士。名士们善于清谈,而且行为举止潇洒风流。
王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名士,其生前身后为许多人所推重。
王衍出生在名门望族,才华横溢,容貌俊雅,聪明敏锐有如神人,常常把自己比作子贡,加上他声誉名气很大,为当世人所倾慕。有一次他去拜访当时的名士山涛,山涛看见他后,感叹了很长时间。王衍走后,山涛目送他走了很远,然后感慨地说道:“不知道是谁,竟然生出这样俊美的儿子!然而误尽天下百姓的,恐怕就是这个人啊!”
王衍这个人确实很有性情。有一次,他的幼子不幸夭折,名士山简去安慰他。王衍十分悲痛,几乎不能自持。山简就说:“孩子不过是怀抱之物,不必过分地悲痛!”王衍说:“圣人可以忘却感情,最下等的人则对感情没有体会。然而最珍重感情的,正在我们这样的人身上。”山简对他的言论甚为赞同,也就转而为他感到悲痛。
王衍虽然担任国家宰相的重任,但不思如何治理国家,却只想方设法保全自己,这是他较为卑鄙的一面。王衍每天考虑的都是在纷繁变乱的局势中,如何能够使自己长久生存下去。青州和荆州都是当时的军事要地,物产也很丰饶。王衍对东海王司马越说:“中原现在已经大乱,应该依靠各地的负责大臣,因此应该选择文武兼备的人才出任地方长官。”就任命自己的弟弟王澄为荆州刺史,族弟王敦为青州刺史。并对王澄、王敦说:“荆州有长江汉水的坚固,青州有背靠大海的险要。你们两个镇守外地,而我留在京师,就可以称得上狡兔三窟了。”当时有见识的人都很鄙视他。
当时的西晋局势岌岌可危,北方的少数民族纷纷起兵,企图在混乱中夺取政权。当时的北方军队大部分集中在匈奴主刘渊的旗下,他派石勒攻打洛阳。危难之际,众人推举王衍为元帅。王衍认为这时战争频繁,因惧怕而不敢担当,就推辞说:“我年少时就没有做官的愿望,然而积年累月,升迁到现在的地位。今天的大事,怎能让我这样一个没有才能的人来担任统帅呢?”
不久,晋军被石勒的军队攻破。石勒呼叫晋朝大臣前来与他相见。他以晋朝的旧事询问王衍。王衍向他陈说了西晋败亡的原因,并说责任不在自己。又说自己年轻时就不喜欢参与政事,想求自身避免祸患,因而劝说石勒自称皇帝。
石勒大怒说:“你名声传遍天下,身居显要职位,年轻时即被朝廷重用,一直到头生白发,怎么能说不参与朝廷政事呢?破坏天下,正是你的罪过。”让左右手下把他押出去。石勒对他的参谋孙苌说:“我行走天下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还应该让他活下去吗?”孙苌说:“他是西晋朝廷的三公,一定不会为我们尽力,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呢?”石勒说:“总之不可用刀刃加害于他。”于是命令士兵在半夜里推倒墙壁把他压死。
王衍临死时,看着别人说:“唉!我们即使不如古人,平时如果不崇尚浮华虚诞,勉力来匡扶天下,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空有一身才华和俊美的相貌,官运亨通,却不能安邦定国,只求在乱世中保全自身性命,安享荣华富贵,这是不现实的。有人说,环境塑造性格。王衍的性格以及在乱世中表现出来的情态与西晋当时的环境——崇尚玄谈之风,移居山林以避乱世——密切相关。无奈他身居高位,对西晋的破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嬉笑怒骂,情态毕现
情态是人的内心情绪的外在表现。
在情态表露之余,一个人的性格也显现出来。有各种各样的性格,就会有各式各样的情态。
情态之嬉笑怒骂
一个人的情态,最容易在他情绪激动的时候表现出来。比如,在嬉笑怒骂中,能更准确地认识到一个人的性格。
在《牡丹亭·闺塾》一出中,通过春香、杜丽娘与塾师陈最良三人之间的对白谈话,显现出三人不同的性格与情态。
杜宝为女儿延师讲学本是比较严肃的事情,可老师为一腐儒——陈最良,陪读的学生是一个活泼的小丫鬟——春香,于是课堂上就有一番“热闹”可看了。
师傅一见学生就搬出《礼记·内则》中的训示要女子鸡鸣则起。春香立刻说“今夜不睡,三更十分,请先生上书。”此言一出,我们既感到了有趣——学生对师傅的揶揄,又感到别有意味——所谓的《内则》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待讲解《关雎》时,腐儒更是大展其“腐”,他照本宣科地讲解被歪曲了的诗意。春香不失时机地打岔,把“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说成自家的斑鸠儿飞到“何知州”家去,接着又问那君子对淑女“为甚好好的求她”。只此一问便揭穿了封建礼教虚伪的面纱。
在春香出去时,杜丽娘欲为师母做鞋上寿,向陈最良要鞋样,陈竟然说“依《孟子》上样儿,做个‘不知足而为屦’罢了”。怪不得春香背后骂他“村老牛,痴老狗,一些趣也不知”。我们在感到好笑的同时,不禁也为这个深受科举之害的迂腐穷儒感到惋惜和可悲。
春香的调皮玩乐、陈最良的严厉迂腐之态、杜丽娘的大家闺秀的形象,在这陈最良的满口子曰诗云、春香的嬉笑怒骂中被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古时候有个叫王蓝田的人,性子很急。有一次吃鸡蛋,他用筷子扎鸡蛋,因为鸡蛋太滑,没有达到目的,便十分生气,就把鸡蛋扔到地上。鸡蛋在地上旋转不停,似乎在挑衅他,王蓝田于是就从席上下来用鞋齿踩,又没有踩到。愤怒至极,又从地上捡起来放入口中,狠狠地咬了几口,把蛋咬破了就吐了。这是在愤怒中表现出来的一副有些可爱的情态。
情态之冷嘲热讽
冷嘲热讽是指用明言暗语讥笑讽刺某种人事社会现象,将严肃的旨意、丰富的内涵以诙谐幽默的表达方式展现出来。鲁迅对这种讽刺艺术曾经有过一段精辟独到的论述。他说:“倘在诗人,则因为情不可遏而愤怒,而笑骂,自然也无不可,但必须止于嘲笑,止于热骂,而且要‘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使敌人因此受伤或致死;而自己并无卑劣的行为,观者也不以为污秽。”
冷嘲热讽多用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之法旁敲侧击之。这也许比从正面指着鼻子进行指责数落的艺术效果更佳、更耐人寻味,更能显出一个人冷眼看世界、心怀批判、满腔义愤化作冷言冷语的性格。
据载,晚唐诗人皮日休性傲诞,隐居鹿门,自号间气布衣,兼作讽刺小品。他笔下多讽刺社会现实与社会政治,如“毁人者自毁之,誉人者自誉之”“古之杀人也怒,今之杀人也笑”,等等。
皮日休的性情从其诗中也可见一斑。在苏州任职时,皮日休寻访馆娃宫遗址有感而作的怀古诗《馆娃宫怀古五绝》其一云:
“绮阁飘香下太湖,乱兵侵晓上姑苏。越王大有堪羞处,只把西施赚得吴。”
这是一首怀古寄讽之作。前后两句鲜明对比:一个“下太湖”——沉迷声色;一个“上姑苏”——发奋图强,高度概括了这段历史的经验教训。接下去,诗的后半部分本应直刺吴王的荒淫祸国,而诗人却出乎意料地把批判的矛头指向越王勾践,反说他也不见得光彩,只送去了一个美女,就赚来了一个吴国,未免也太便宜了吧!诗人故意指责越王“大有堪羞处”,乃是指桑骂槐的曲笔妙文,特意造成某种错觉,反而更足以发人深省。明嘲勾践,暗讽夫差。其艺术效果反而比直刺吴王更为得力,能给人留下更多回味的余地。
热讽则多是以热火泼辣、犀利尖刻的语调进行讽刺,较之冷嘲更为直接爽朗的方式表达出来,其热讽之情往往溢于言表。
李白被诏进京的第二年,吐蕃派使臣到唐朝下书,当时朝内大臣除李白之外都不识蕃文,玄宗即刻命李白进宫宣读蕃书。此时李白正大醉而睡,呼之不应,推之不醒。玄宗命御膳房做醒酒汤灌醒李白。
半醒半醉的李白进宫读完蕃书,玄宗和群臣听后大惊,原来那书中尽是措辞严厉的挑衅之语。李白道:“万岁放心,只要我以蕃文写一回书,让蕃使带回,蕃兵就不敢犯边侵境。”玄宗大喜,即命李白在他的龙案上,执御笔写回书。李白却借口自己的靴子不洁,恐污龙殿,自己脱靴又将弄污执御笔代万岁写回书的手,请万岁命高力士为他脱去靴子。因在用人之际,玄宗即命高力士为李白脱靴,李白“遂展足于力士,曰:‘去靴!’”高力士无奈地为李白脱去靴子。
李白下笔如有神助。须臾之间,一篇措辞犀利、气势如虹的文章写成,吐蕃使者读后吓得发抖,双膝跪地,称以后绝不敢侵扰大唐。
李白借醉酒未醒之际,奚落了皇帝眼前的红人——高力士一把,说明这个称自己为“楚狂人”的诗仙本身就是一个狂放之人,或讽刺、或嬉笑都随心所欲,视别人于无物。
情态的表现百种千样,却在瞬间即可看到其变化;精神的本质则不易知,其以动为主。因此在鉴别人物时,情态只是考察的内容之一,犹如局部与整体的关系,局部有缺陷,整体尚好,大体不坏;局部虽佳,整体已坏,则难当用。犹如一棵大树,枝丫坏死,而整棵树仍有生命力,仍不失去根深叶茂之美;如果大部分坏死,虽余有一枝半丫的绿意,终失其整体的完美,叫人叹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