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彼岸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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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冬天了

时间过得很快。冬天来临。

昆明的冬天在贾樟柯的电影中一组纯自然主义的镜头里:明净湛蓝的天空,清澈如水的阳光,梧桐树在瑟瑟的寒风里落着枯叶,碧波荡漾的湖面凝结着铁一样的寒意。满眼的葳蕤被惨淡的时光削成一片萧瑟的枯黄。剩下的心情,它独自把黑夜磨得长长的,渐渐滑向浓郁的深沉和寂寥中。

冬天也在每个人的房间里。

不停变化的光线,那是窗外一个短暂的晴朗或阴郁,只愿沉睡不愿醒的睡意里,昨日或者前几天的寒冷似乎还没退去。

这样的日子,最理想的生活状态是呆在开着暖气的房间里,抱着本书,看一会儿,发会儿呆,可以哪儿也不去,做一个慵懒之人,便觉得有几分暖暖的幸福。

在某个阳光倾斜的午后,孟非烟坐在阳台上,暖暖的阳光落在身上。

在这冬日里,几盆植物却依然翠绿着,并热烈地开出些粉红鲜艳的花朵,在冬日的阳光里灿烂地微笑着。给它们浇水,看它们在整个冬天都一如既往地美丽着。

这一切,这平淡得像没有任何情节的散文,朴实而淡然,却如同一种恩泽,踏实地拥有着享受着。

冬天也在每个人的心里,不过在每个人的心里,冬天的温度不一样。

冬天是送给情侣的日子:圣诞节、新年,然后情人节……这些日子,都不适合形单影只。

孟非烟捧着一本小说,书里张小娴说:分手不要在冬天,到了冬天,无论如何,要抓住一个男人过冬……

思绪飘远……

冬天也在铺满枫叶的小径,时而飞舞盘旋的落叶簌簌而下,两个人也像两片在风中飞舞盘旋的落叶,一忽儿靠近一忽儿分开,女孩伸出手接住一片刚从枝头坠落的枫叶,眼里有着淡淡的忧郁。

男孩想要牵着她的手,当触碰到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然后他把她十根倔强的手指一根根地蜷缩起来,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的手永远是温暖的,即使在最寒冷的天气。

有一次,他双手里捧着她被冻得通红的手指,一边呵气一边搓揉着,直到她的手也变得温暖。

他说:“以后你和我在一起,你嫁给我了,我不会让你手冻着。冬天里,我给你洗衣服,还有洗菜、做饭、洗碗,还有……还有……”

女孩看到他的眼里闪着爱怜温暖的光,但她嘟了嘟嘴说:“谁说要嫁给你了?哼,美的你,糖衣炮弹似的承诺对我没用。”

他说:“你还敢说不要嫁给我?”

女孩快速挣脱她的手,跑得远远的,“有什么不敢的,不怕你!”

男孩很快追上来,想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女孩开始夸张地尖叫,“不敢啦不敢啦……”

很多次,她曾经想要从他温暖的手心里逃离,想要从他身边远远地逃开……

但他每次都会把她的手抓得紧紧的。他说:“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可以改。但是你不要从我身边逃开,不要总是说分手……”

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挣不脱,她倔强地把头扭到一边,一言不发。

他说:“你总是那么任性那么犟,每次好好的你想起来就说分手……我觉得委屈也没什么,有时候真的拿你没办法……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或者就算我什么都没做错,如果你不开心,生气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要总是说分手的话……”

他从后面抱住她,说:“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直到,直到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不再,不再需要我。”

就这样,她的手被他握着、在他温暖的眼光注视里度过了一个冬天又一个冬天……

可是,后来……

女孩是孟非烟,男孩是程潧。

在她刚接受他的那一年,她总是不开心,总是冲他发火,总是说着分手……他总是把她抓得紧紧。后来,她很少再说分手。而他似乎也变了。他不再紧紧抓着她。

可是就在刚才,他给她打来电话,他说在这个月底在这一年的最后几天里选个两个人都有空的时间,去把证领了。他说:“迟早都是要领的。拖着也不是办法。”

他又说:“不要再任性了。我已经不小了。你也不小了。要是在以前,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她还能怎么样呢?是啊,她不小了。马上就二十六岁了。而她也拖了他好几年了。如果他遇到的不是她,他也许早就结婚都有孩子了。

又一次淡淡的,她和母亲聊天时,说起想和程潧分手的打算,母亲说:“那么些年的青春,不就白费了吗?划得着吗?”

白费不白费,划得着划不着的事情她倒一点都没想。她只是想找一个打心里爱自己男人而已,这个要求很高吗?

可是爱是什么?有爱就一定会过得很开心吗?

什么样是爱?什么样是不爱?分得清吗?别人的心,你看得到吗?

如果觉得程潧不爱她,换个人就爱她吗?

孟非烟思绪杂乱,这个冬天里,这些简单的问题她却想不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两天之后的上午,是她和程潧约定的去领证的时间。

那个民政局在程潧户口所在地的区,离她很远。

晨光里的公交车上,她头靠在椅背上,侧脸望向窗外,熟悉的风景从车窗闪过。

没有喜悦,没有激动,她的脸上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因睡眠不足而导致的困倦。

一个半小时后,她到了民政局门口。程潧离这里很近,他已经等在那里。

他站在原地,平淡的表情看着她走近。

曾经的热辣温暖的眼神、愉悦的笑容看着她一步步走近,然后紧走几步过来抓住她的手在自己手里,另一只手臂把她一把把她揽在身侧的场景早已不复存在。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不管什么,总是有退却直至消逝不见的一天。习惯就好。她安慰着自己。领完证,她就是他妻子。从今往后,踏踏实实过日子,不再心怀奢望,什么都不再去想。

这样,也许还好。

就这样吧!她在心里说。

可就在从民政局大门到楼上的这段距离里,他们因为一点小事情发生了争执,最后演变成了激烈的争吵。

两个人都很激动,声音很大。很多去领证的男女不解地看着他们。

也是在最近这两年,孟非烟发现程潧身上有和女人吵架时分毫不让的气势。

而这一次,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但是,他们已经到了写着“结婚登记”四个字的窗口前。

“不好意思,办理登记的系统出了故障,今天恐怕是修不好了。两位下周一再来,好吗?”是工作人员的声音。

刚才还情绪激动的孟非烟突然平静下来,她听完这句话就往楼下走去。程潧也跟了下来。

到了门口,程潧说:“我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马上还要组织开个会。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回去吧。下星期一我们再来办。”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平静,像是几分钟前的争吵根本就没发生过。而这件事情在他眼里,似乎也和办个普通的手续一样,这次办不成,下次再来。

孟非烟不置可否。

他也并没有等她回答,招手打了辆出租车走了。

孟非烟走向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她请了一整天的假,她现在有的是时间消磨。

有辆车远远的往站台这边驶过来,模模糊糊中,孟非烟觉得是开往自己所住区域的线路。

车一停靠,她就上了车。

车上的人很少,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车在不紧不满不急不躁地行驶,孟非烟把自己的身体深深地窝在座位里,垂下头。

她什么也没想。不知不觉中却有一滴泪悄悄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凉凉的。

“我怎么哭了?”

以前的孟非烟几乎从不会哭。她也很讨厌老是哭的人,不管男女。

可是她自从那天晚上听到了程潧醉后说的那些话后,她已经哭了很多次。总是莫名其妙的泪就自己偷偷掉下来,而且突然就有止不住的委屈倾斜而下。

这一次也是一样。

这是在公共场合啊!她警告自己。拿出纸巾,悄悄地擦掉。希望别人没有看见。

但是却越擦流得越多,像一个坏了的水龙头。她觉得自己很委屈。真的真的很委屈。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平静下来。车里的人已经很少。她看向窗外,都是陌生的风景。

她走到前面看车里的站名牌,才发现她坐错了车。从站台就开始错,道路线错,而现在又不知道车要开向何方。

“终点站到了,终点站到了。请乘客们排好队按顺序下车。”催促下车的广播急促地响起。

孟非烟慌慌张张地走下车。

她刚站稳,公交车调了个头,扬长而去。

孟非烟依据四周的情况判断,她到了市郊。

周围少有人烟,也不见有车来。突然觉得孤独,像被所有人抛弃似的一种透彻骨髓的孤独袭来……

她蹲下身,胃搅成一团似的痉挛。她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