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十年,秋风和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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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锲子:旧照片

一个男孩说,我梦到你,看到你满脸的笑容。事实上,见面的那一天我笑容很浅。

他又说,一天没忘记,忘记不了怎么办。我说,完全不用担心,时间,有这个魔力。

有点残忍。对于其他人,我是个冷漠的人。对你,唯独例外。然而,时间这颗魔法棒,也在你身上得以施法,没有失效。初恋会失效。我的爱情,并没有。

这是她说的。

当然,我并不是她的宾语。我只是,她故事的倾听者。

说故事的时候我看到黄昏的光影剪下她温柔的侧影,长长的睫毛影落在眼睑下,如同素描的铅笔画。黄昏是个旧美人,她的脸庞有了岁月的划痕,不再年轻,红颜刹那,仍有一种细致的美,淡淡哀愁的线条。

她说,那时大街小巷听着陈奕迅的「十年」入了谜。她说她觉得Eason唱歌很难听,人还难看,不帅,反正没他帅。差他一大截,说完这句她狡黠一笑,显出一点调皮,嘴角轻勾,又好似沉浸在回忆里。

她带着怀念的味道说那时候只听Jay。

十年后的今天,她仍旧记得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在朱红色校门前说,最近觉得一首歌好听,十年。十年后的今天,她喜欢上Eason所有的歌,她说她听出了沧桑的味道。相遇时,她只想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重逢时,他们只淡淡寒暄。

好久不见。她不记得她对他说过没有。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像十年那么长,也许还会更长。我把这个故事说给你听,我希望把它描述得像「梦幻街的少女」一样的美好,因为他们初见在校园。那时花正香,阳光正暖,他们,正年少。

她是个梦一般纯粹的女子,梦中他还是那个心里住着白月光的少年。

女孩唤作简婴宁,大多时候我们会忘记简字,称她婴宁。男孩子叫丁野,阮丁野,只是后来,他只叫丁野。

这是他们的爱情故事,或者说只是叫做「简婴宁」的这个女孩子一个人的爱情。

她说,她现在想试着走进一个人的内心。她说,她已经等不及爱情姗姗来迟。也许,我们大多数人,并没有真的等到爱情。

起因是因为一张照片。

婴宁搬新家,作为老同学兼闺蜜多年的我周末自然过去帮忙。婴宁是去年来到上海,当时她从一个阳光充沛的城市过来。

那是一个美丽的城市,春天半空中微风里摇着大团大团的樱花,而路的尽头落满大片大片的云。这是她话语中的家乡。

而就在去年,她从那个路边常年开满鲜花的城市逃来了魔都,这个水泥森林一样冰冷的城市,她也变得比以往更沉默。就这样沉默努力了一年,从合租到现在单独住一个公寓。为什么用「逃」这个字眼,就像她说的,当时来得时候很狼狈。这样仓促过来的她,刚来并没有提前和任何人打招呼,到了之后很久才淡淡给我打来电话。

她就是这样一个倔强又清冷的人。

你也许会疑问,她这么多年的感情作为闺蜜的我竟不知晓?

她很少提及感情方面,提到也是轻描淡写,她的感情生活几乎为零,就像我一直以为的那样。

不因为这张照片,也许她也不会说起,有关她的初恋。

一大早她叫了搬家公司把东西搬到新居,我过去只是负责整理。上午打扫卫生,在厨房安置好她那些宝贝餐具,用她的话说每一只都经过她双手反复对比,挑选。收拾好卧室,卧室色调出奇简洁,原木色床,浅灰纯色用品。吃了简单外卖后,下午整理客厅。

有很多书,全部一股脑放在客厅中间的地毯上,整理完这些书,就大功告成,晚上去吃顿大餐,一天腰酸背痛的也是够呛。

我边琢磨着晚上该吃什么,边帮她整理这些书。递过去一本,她分门别类放进红色电话亭小书柜里。一堆旧杂志《读者》,封面右下角写着Y.N,外国名著,原版居多,杜拉斯、卡夫卡、春上村树,以及张爱玲、林语堂、安妮…很多,还有高中那时候耳熟能详的明晓溪、饶雪漫……

拿到一本却是有点陌生,《我在北极光下》,旧蓝调的封面,像天幕一场仓促的灰蓝要落尚未落幕时分的样子。边角有些残缺,看得出来年代有些久远。同样标注着秀气的Y.N,我出于好奇随手翻开看看是本什么书,正想张口问她大写字母是代表什么的时候,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很寻常。那是一张坐在缆车里被抓拍到的照片,三个男生坐对面,两个女生在一边。

特别的是——左边的一个女生向左侧过脸,刚好对上镜头,那张脸说不上多美,没有表情,却有种时光被惊艳到的寂静,怎么描述呢,有些稚气的美好里,带有一片安宁和暖。这个人就是婴宁。

大抵那时候年轻,干净的面孔没有一丝杂质。

照片有点旧,但看似是一直放在书里,被保存得很好。

婴宁拿起照片,露出有些茫然的笑,笑里又带三分异样的甜蜜。我不禁随口道:“有奸情,速速老实交代,这里面是不是有你初恋?”

“有这明显吗?”她不置可否,笑出声来。

“看你笑得高深莫测的样儿!”我斜睨她一眼,把书递了过去。

她接过书,没放进书架,就这样拿在手里,顺势坐在了地毯上,肩膀松垮下来,身上精致的裙装也少了一板一眼的味道,白色裙摆拖在地毯外的灰尘里,主人也极其不在意。

这样的她。少了生人莫近的清冷,紧绷的弦也好似放松下来。也许是累了一天,也许是累了将近一年,现在终于可以放松片刻,她也更愿意对人敞开心扉。

那道心门关闭了太久,就像一个幽深的旧宅子。

看到她有就地长谈的打算,蹲着的我一屁股坐在了书堆里,后背靠着沙发侧边。黄昏的光线透过果绿色落地蕾丝窗帘投了进来,在木地板上镂下一大片暖黄的影子,灰尘在黄色的光线里飞舞,像打开了一个沉香木的旧匣子,一段带着潮意的时光,就这样被打翻……

她看着远处,又仿佛哪里也没看,露出恍惚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