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兖州城西大校场已经是晌午,离午时三刻还差将近一个时辰,以往空荡荡的校场以是人山人海,校场已经搭好了点阅台。正中坐的正是指挥使岳荣,,左首是兖州知府丁佑民,右首诗知县金一凤,再下面是兖州的锦衣卫百户常宽,然后才是兖州卫的将官分左右依次排开。校场内除了兖州卫所得官兵,其余的辅兵,东一群西一伙,乱纷纷没有章法。一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连台上的知府都看的直皱眉头。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一阵整齐高亢的军歌传入耳中,众人都忍不住观望,只见一支队伍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进校场,这只队伍身着统一的蓝色粗布长衫,头戴暗红色狗皮反毛帽子,人手一根长棍,虽然只有百人,却走出千万人的气势,原本乱哄哄的各村辅兵都忍不住为之一振,都自发的让开一条路,让这队辅兵通过。这队辅兵来到台下,任然是整整齐齐丝毫不乱,朱赝向前跨出三步朗声道:“启禀知县大人,上溪村辅兵奉知县之令,前来报到。”原本,这些从各个村镇赶来的辅兵乱糟糟让金知县很是没面子,想不到这辅兵中还出了个异类,别的不说但说这站列就不比正规卫所官兵差,一时间,先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丢的面子也挣回来了,知县亲自下台,接待朱赝,原本金知县对朱赝这种纨绔子弟并无好感。没想到这会恰恰是这个纨绔子弟给自己长了脸。忙握住朱赝的手:“朱公子一路辛苦,这酷寒的天气,何必亲自出马呢?”朱赝对金知县深施以礼,金一凤还了半礼,朱赝道:“父母老大人,为了合县治安民生,不辞辛劳,小民又岂敢不尽全力,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金一凤很高兴不住点头:“行军打仗本县是不懂的,把你们招募到校场本县便算是交了差,朱公子且放宽心,这岳指挥和知府大人都是公子的熟人,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和公子寒暄,但是公子这队兵,想必也是轻松的。”两人正说着话,一些其余带队的村长里正纷纷前来拜见金知县,金一凤只好应酬去了,这些村长里正都是精明的人物,看到知县大人亲自下来接见朱赝,又知道朱赝背后的背景,也都纷纷过来套近乎。一时间,朱赝风光无限。就连台上的丁知府和岳指挥也对他点头示意。正在朱赝感觉良好的时候,突然有种不详的感觉,仿佛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一般,心里毛毛的,却又找不到根源,正彷徨间,熊兆玉道:“指挥大人背后亲兵,左首第三个。”朱赝放眼望去,“咦!”这个亲兵有些面熟,仔细一看:“哎哟,这,这是我未过门的媳妇!”见岳美艳恶狠狠盯着自己,朱赝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两排洁白的牙齿熠熠生辉。台上岳美艳两眼一翻,不去看他。
“咚咚咚”三声炮过后,先是知府洋洋洒洒的说了一番长篇大论,无外就是,军民上下其心协力,缴清土匪,让老百姓安居乐业,还兖州一个朗朗晴天。只不过这个时候又没有扩音筒,知府讲话还是平时那样四平八稳,也不肯扯着嗓子喊,下面乱哄哄的,话音穿不多远就给淹没了。知府讲完后,上来的是个军官,这个军官姓周叫周如能,豹头环眼,一脸的络腮胡子,没长胡子的地方是疙瘩肉。一看就有股子杀气,过期不然,这周如能是兖州卫,南镇抚司的镇抚俭事,就是专门负责管卫所军士纪律的。这位周抚镇台上一站,自然不怒而威,下面惊悄悄的,周抚镇声音不大,但是中气十足,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下面都听的轻轻楚楚: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其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十七禁五十四斩,听完朱赝心中打了个突突,心说好嘛,这下玩真的了,自己可要好好约束部署,万一真的犯了哪条丢了性命可不是小事,念完十七禁五十四斩,这位周如能又点了几个名字,齐大海,王朝三,柳福贵,陈其迈,见台下没有人答应。周如能恶狠狠道:“以上四人,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请锦衣卫缉拿归案,斩首示众,以正我军威。”
锦衣卫百户常宽一点头,两队身着飞鱼服,手持秀春刀的锦衣卫,纵马飞奔而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遭殃。看样子这丁知府为了剿匪是动员了兖州府的各方力量。锦衣卫虽然不归兖州卫和知府衙门管,可是知府要是奏上一本说锦衣卫剿匪协助不力,消极懈怠,恐怕这个百户也难辞其咎。再说了官场不就是这样,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有了战功,肯定少不了锦衣卫一份。犯不着跟知府对着干,所以常百户也就乐得顺其自然。
宣布完这一切,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干,就是祭旗,这个仪式简单粗暴,还很明了,就是杀死动物,向天地人神鬼祈祷,保佑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猪牛羊都被牵上来了,牲口中还混着一个人,这人就是卧虎寨的二寨主王杠,前些日子被楚千钧和裴家老三捉住,吃两月牢饭,现在型瘦骨消,目光呆滞,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王杠倒是不介意和牲口绑一起,但是这杀头可就不情愿了,一个劲的挣扎,把两个小兵撞的东倒西歪,几乎按不住他。不过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刽子手手起刀落,可惜准头稍差,一刀砍在脖根子偏下,几乎砍在背上,王杠一吃痛,更是乱踢乱撞,把那个小兵,撞了个仰面朝天,两个刽子手赶紧上去帮忙,踩住王王杠,这个行刑手忙脚乱又砍一刀,头没砍断,下手有点偏,鬼头刀卡在颈子骨上了,抽不出来,刽子手,用脚踩住王杠的脖根子,左右一晃,才把刀拔出来,鲜血跟喷泉似的乱飙,淋了刽子手一头一脸,这一下反而激发了刽子手的狠劲,那刽子手一抹脸上的鲜血,如同剁猪腿骨一样,咔咔一连砍了六七刀,直砍的骨头渣子乱飞,这才把王杠的人头砍断。台下的辅兵们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砍头祭旗不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兆头,反正让人心里很膈应,岳荣脸色铁青,抽出一只令牌,狠狠砸下台子,从牙缝崩出两个字;“出征”......
一队队的战兵,辅兵,迤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