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猫是会吃鼠的,不过狗却不会,狗拿耗子多半是要逗它玩玩,然后又会放了,谁曾见过狗有真正地吃过鼠的?大鼻子没想到玩玩,居然玩出了感情,看来有些闲事是管不得的,管着管着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如果已经搭进去了,就看值不值得,至少大鼻子觉得是值得的,脸上的洋溢出的幸福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虽然也觉得狗与鼠在一起,确实不是那么回事,看着古怪,听着新鲜,说来神奇,但是大爱无疆,大鼻子自己不在乎,别人还用得着说叨什么!
洛准只是稍有惊愕,并没有太过诧异。二人能看得见魂身,就必定不是凡人,那女童生来就善于奔跑,而且如此胆小,又怎么可能是有身通奇技的凡人呢?非人非魂,那么就是妖了,妖成人身,已经有第六感,能看到魂身也不足为奇。至于是什么妖,一开始也揣摩不透。大鼻子说“她是一只鼠”,一切自然就明了。
洛准倒是明白了,不去在乎什么。可是女童却不肯:“我说了我是人,我不是鼠!”
大鼻子神情尴尬,洛准解围道:“由得了她,是人是鼠,有什么重要的!只要不去做那恶事,是鼠又如何!如果无恶不作,是人又如何!”话虽然冲大鼻子说的,却是说给女童听的。
女童听得似懂非懂,虽然千年修行已经可以幻化人形,但鼠类天生胆小怕事,血液中流淌着偷食与逃跑的基因,自古以来都招致人类厌恶憎恨,所以自然不敢太过接近人类;所以尽管道听途说有些见识,却不懂得什么大的道理;所以虽有千年岁月,却仍如稚童神智。大鼻子却不一样了,忠实的本性,深受人类喜爱,接触多了,自然是见多识广。
那鼠女担惊受怕了悠久岁月,自是羡慕人类,常以人自称,长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终于等到变成人身,能做回人样了,何必打击于她呢!
洛准又笑笑,冲鼠女说道:“不过既然都修成人身了,胆子也要练练。好歹也有千年的道行,只知道逃跑,岂不是让别人笑话!”
鼠女既能修成人身,自然灵智已经开化,道理讲得浅显,却听得认真,又见大鼻子冲她一道鼓舞的目光,便点了点头。
洛准却一个大踏步,出手要去擒拿鼠女。鼠女刚点完头,见洛准忽然攻来,吓得赶忙一躲,直闪大鼻子身后。谁知洛准并不是真心要擒她,出手一半便收了回去,摇了摇头。自然,天性自然,哪能说改就改!便对大鼻子说:“以后莫惹你这娘子生气,不然她要是打你,你肯定跑不过!她若不打要离你而去,你还是跑不过她!”
大鼻子脸色发红,略带憨笑,口中不去接那话头,只是问道:“请问恩公大名?”
“洛准。还是叫公子吧,恩公听起来别扭,客套得很。你们都长我一千多岁,”洛准回道,又看了看鼠女,笑笑,“叫我恩公,把我叫得太老了。”
鼠女已经醒过神来,口中称是,道了声“公子”。洛准又道:“你还没名字吧!你呢?”先看鼠女,后看大鼻子。
大鼻子说道:“我前面有位早死的兄长,所以叫二狗。”
洛准笑笑:“不雅不雅,既已修成人身,不如换个名字叫二郎。”
大鼻子满心喜欢,“二郎”挺好:“二郎谢过公子。”
洛准摆了摆手,看了看满眼期待的鼠女,说道:“女童之身著灰衣,要不就叫灰姑吧。”本来想叫个鼠小仙什么的,想了想鼠女自认为是人,不好以鼠命名,叫个灰姑娘也不妥,便省去一字。虽然名字俗了点,鼠女哪里辨别得好坏,只顾点了点头,也甚是满意。
事情弄清楚了,洛准忽然一阵坏笑,口中说道:“二郎,刚才一掌之仇还是要报的,来吧!”
二郎承他人情,自然不觉得有一掴之耻,口中说道哪敢,并不动手,还想公子怎么老是生怕别人忘了这回事。他不动手,洛准话刚说完身形已经攻来,等待“报仇”的却先动手。虽然一阵虎虎生威的攻势不假,但是却并不见得凶狠,二郎只得还手阻挡。洛准却认真起来,拳脚并加,越打越猛,二郎也攻防自然,不再谦让。
灰姑待在一旁,看了小会儿,见二人你来我往打得有声有色,但都不是攻拿要害,自然明白了。洛准毕竟少年心性,想试试千年妖怪的本领,只当切磋一番,如此也可以看看自己本事如何,增加几分实战经验。
不知是否二人各有藏私,打了半天,不分上下,洛准便收手退身,口中直道:“没劲没劲,还是需得生死搏斗比较过瘾。”
二郎也退至一旁,口中问道:“公子魂身怎么回事?”
“人死为魂,自己也没弄明白怎么又被送到人间来了。”个中缘由,洛准也不细说,“既然事情弄明白了,我该离去了。”
二郎拉着灰姑拜下:“我二人愿随公子前往!公子有情义于我二人,我们愿意常伺公子左右。”
洛准笑笑,扶起二人,口中说道:“算了算了,我一个孤魂在人世间东走西窜,已经够吓人了,旁边再多两个妖怪,像什么话。”话里玩笑,心中虽然明白二郎的心意,带着二人看似威风,这种威风却耍不得。二人年长自己如此之多,自是不好约束,何况也不能凭有小恩小惠于人,便要人酬谢报答。
二人见洛准不允,脸上露出遗憾。灰姑甚是机灵,从灰衣之中拿出一个白玉簪子,长约两寸,白如羊脂,纹理细密,笑着说道:“公子收下,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希望以后公子的娘子用得上,略表我二人心意。”
洛准哈哈一笑:“我一具魂身,怎么可能会娶妻生子,找什么娘子!用不着,用不着,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
灰姑又道:“公子对我二人情深义重,又不肯收留我二人常在左右,就算用不着,也当作个念想吧。我也没有别的贵重东西,就这个稍微好点。”眼睛又冲二郎看了看。
二郎见灰姑献上玉簪,自己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口中也附和道:“公子收下吧,权当我二人一个心意。公子若是不肯收下,我二人心中过意不去。”
洛准见状,怕伤了二人好意,也不好再拒绝,便伸手接了过来。玉簪入手,只觉温润圆滑,羊脂白玉,一看便是玉中极品,自是贵重得很,口中赞道:“妙玉!玉有温魂之效,就谢你们好意,我就收下了。此玉贵甚是贵重,也不知灰姑从何得来?”
灰姑笑笑:“从一个古洞中无意得来的,看上去不错,女子好美,便顺手取了回来。”
洛准心中明白,灰姑身份既已确认,除了会跑,还有一项本领自然也是不错的,便不点破,将玉簪也放入身中。同时心中也是叫苦,自做媒人成其好事时,心中便想过送二人什么东西当作贺礼,只是身上金锁魂剑嵌入身中,取不出不说,师门之物自然不能送出,玉葫芦装着魂水,又不是二人所需之物,冥王令牌和无常赠囊自然也不行,除此之外只剩个诸无行丢下的酒盏了,总不至于拿个酒盏当作贺礼,因此也就装作不说。
现在既然收了人家的玉簪,总不能不表示一下,可又实在拿不出来东西,只能尴尬地一笑,口中戏语道:“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赠你二人,权且记下,待以后补上。”说完又觉得很是别扭,补送礼物多少有些不大得体,便又加了句:“双份,双份。”
二郎、灰姑见洛准收下,心中喜欢,口中道谢,声称不用。洛准却记入心中,只是叹道四处欠债,万千鬼服已经是焦头烂额了,这里又要记下一笔。债多不愁,先随它去,命中有时终须有,他日寻个黄金窟,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只是不知道世间哪有黄金窟。
如此一番,各道珍重,便转身而行。
洛准行走了数里,只见二人又追了过来,二郎叫道:“公子留步,有一件奇怪的事情要说与公子听。”
洛准停住,等二人走到身前。二郎说道:“公子记得刚才我说的涧中神奇仙草么?”
洛准嗯了一声,笑道:“莫非还要送我仙草?”
世间广袤,多有神奇仙草,可以使修炼功力大增,缩减修炼时间,二人有机缘服用,自然是二人的造化。洛准玩笑,自然知道神奇之物得之不易,何况自己魂身,仙草对他并没有什么用处。
二郎见惯了洛准开玩笑,不以为奇,口中回道:“那神奇怪草只得一株,我与灰姑各用一半,脱了妖身,才有缘与公子相识。”
二郎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神奇仙草生长在一处涧边,有一条小小凶蛇守护。同为妖身,对这种灵芝仙草自然天生感应很强,知道是神奇之物,当时便与那凶蛇搏斗了数日,才在仙草成形之时抢夺了来。”
“我受了重伤,那凶蛇受伤更重,不过当时我已经取得仙草,便径直逃了回来。先服了半株仙草后,不但伤势全好,而且很快修成人身,又将半株仙草暗中送给了灰姑。这些都不足为奇,奇怪的是我食用仙草化为人身后,心想那凶残小蛇未死,蛇又是灰姑的天敌,自然想将它除去,于是又寻了过去。本来我们妖类见有神奇仙草,必定守护,等待神物成熟便据为己有,防止他人来抢。但是如果东西已经被抢了,虽然心有不甘,也自然会离开。我本来也想那凶蛇应该离开了涧中,只是去看看如有万一,结果发现凶蛇果然还在。”
“一开始我还以为它伤得太重,来不及退走,便打了上去。谁知凶蛇也恢复了九成伤势,我修成人身不易,自然顾惜,交手几回合见占不到便宜,便思量几分就退了回来。后又去窥探了几次,那凶蛇一直盘旋在那里,不曾游走。”二郎歇了口气,眉头微蹙。
洛准接道:“要我去除了凶蛇?”
二郎摇了摇头,说道:“仙草已失,凶蛇不走,涧中必定另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