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准见状,知道没有办法,自己又不能同拘千十三押着这些鬼魂前往。不知道黑无常是否知道自己手下遇到这种状况,会抽调人手前来协助?
拘千十三也摇了摇头,不押回去也不行,押回去又麻烦,还担心途中另生事端,口中嘟囔着:“早知道有这么多的魂身,就向无常大人借封魂囊一用了。”
拘千十三虽然说得细小,洛准却听得清楚,脑中闪过一念:“囊?什么囊?”
拘千十三看了看洛准,说道:“无常大人的封魂囊,可以收魂纳魄,别说这区区百余十魂身,就算有百万魂魄之数,也能全部装下,毫无遗漏。此囊我与千十四用过一次,那还是二十年前中土汉家与南荒恶战,死魂太多,无常大人才授予我等使用。”
洛准问道:“那岂不是一个巨大的口袋?”
拘千十三摇了摇头,移目一侧说道:“只是一个小小的黑色锦囊。封魂囊乃神奇之物,可自动收缩魂魄变为极小,就像是化沧海为一粟。”
洛准眼中一亮,右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黑丝锦囊:“是这个东西么?”
拘千十三转头看来,心中大吃一惊:“这,这,这也是无常大人给你的?”
洛准嘿嘿一笑,心想那无常老儿太照顾自己了,如此贵重物品也能相赠,关怀真是无微不至。拘千十三不等洛准回答,又自接话头:“你身上好东西也太多了吧!不过既然冥王能赠诛伐令,无常大人送你封魂囊也不足为奇了,只是真看不出你有什么特别之处,能有如此好的待遇,简直是鸿运中天!”
洛准细想拘千十三的一番话,说到点子上了。虽然糊里糊涂弄不清怎么回事,冥王待自己如此,范无常初见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为难,反而事事皆放任自己,哪里有过一丝无常的架子。有冥王赏赐在先,这封魂囊也只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罢了。这个人情甚是不小,那万千鬼服之事,看来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一想起鬼服之事,洛准就觉得烦恼,香火需要如此之多,必定难以完成,只有看看其它机缘了。
“分你一件?”和拘千十三已经混得半熟,洛准便半开玩笑说道。
“不敢不敢。既然是无常大人所送,必定深有用意,先生别拿我开涮。”拘千十三越发拘谨。一个人身上如果只有一件宝物,常人多少都有想法,要是强过于此人,说不定都有抢夺之心。如果这个人身上奇珍异宝枚不胜举,家财万贯,常人反而不敢多打主意,因为能有如此多的财物,都会想此人背景必定深远,自己未必蹚得起那趟浑水的。
“不过,”拘千十三口风一转,又说道:“有如人间贤者所说,祸兮,福所倚。我是前去拘拿你魂魄的人,所以从生死簿差文中对你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父母不详,自幼随你祖父谪迁南荒,十五岁便命丧黄泉,一切对于你来说自然是祸。不过我想,这些祸事是造成你后来福运冲天的前提,正所谓福所倚。”
拘千十三虽然在冥界身份卑微,一番话从他口中说来,看似像老者教诲少年或如世外高人指点迷津,有些别扭,但拘千十三拘拿过的鬼魂何止千万,从差文中所见过的各种鬼魂生前死后之事亦如瀚海,对因果无常关系早已是火眼金睛。人不能以貌取之,寸有所长,平凡中也能见真本事。
洛准听得清楚,祸乃福所倚,但福也会是祸所伏,万事还是需要谨慎。拘千十三一番话说得有点凝重,但是多想无益,只是话中似乎感觉有些不对,哪里不对却一时回想不起。
洛准点了点头,就事论事:“还是说说这封魂囊怎么用吧。”
拘千十三嗯了一声,将封神囊收魂、放魂的用法细致讲述一遍,洛准默记于心。待讲完用法,洛准将封魂囊递给拘千十三,说道:“你且暂时拿去用,待以后相见,再还给我便是。无常大人所赠之物,还是不能随便再转赠他人。”口中玩笑,神色坦然。
拘千十三接过封魂囊,因为是收纳阴魂之用,所以袋子自然是黑色的。囊口并没有系用缩口的绳子,自动收缩就好像有根绳子系紧囊口。拘千十三口中默念当时无常相授的开启锦囊的法诀,只见囊口瞬间撑开如碗口大小,自里面透出阵阵阴森气息,想必是以前纳取阴魂太多,里面多有阴魂寒气残留其中。
拘千十三将囊口对准魏、赵等百十余魂身,口中又念起招魂口诀,不到两息,只见众多魂身有如飞鸟陷入龙卷风中,身形逐渐变小直到化成一缕轻烟形状,从五条拘魂铁链中各自脱落,不由自主地向封魂囊口飘去。
须臾之间,百十余魂身进入囊中,五条铁链叮叮当当坠在地上。拘千十三眼见众鬼魂都进入囊中,口中唱念封囊口诀:“魂已入口,封囊闭牖。如令。急急。”那封魂囊又自动紧闭,有如细丝系牢。拘千十三又出手遥指那地上的拘魂铁链,五条铁链瞬间合为一条,从地上腾起,直没入拘千十三袖中。
拘千十三将手中封魂囊递给洛准,洛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笑问道:“不是说借你一用么,收了一袋魂魄,让我为难?难道真要我送给你?”
拘千十三摇头答道:“先生会错意了,我想了想,既然无常大人将封魂囊赠送给你,自然用意不浅,料想应该知道会有此事发生。冥界最近调动大量差吏至酆都听令,应该是有什么大事,现在维护人间捉拿阴魂的使者根本不够用。大人既然让你返回人间,又将此囊一并交付,言外之意应该是允许你收纳残魂野鬼。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洛准本没有想那么,听这么一说,又似有些道理,又问道:“那不用及时押赴冥狱,让判官大人审讯?”
拘千十三笑笑:“我们差吏万千,判官自然也不会少,漏得几个不查也是常事,相互之间多少有些推诿。何况现在不仅是差吏调遣至酆都,判官大人也大都一并前去,狱中积压的案卷堆积如山,暂时也审不过来。以后你再去冥界时,一并交付给无常大人即可。”
说完又嘿嘿一笑,虽然看不出面部表情,但语气中带有诡异:“何况如先生刚才所说,这些鬼魂之中,大多数都已经知道生魂之水的事情,现在押送回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洛准嘴角一扬,回以一笑,心中一直想着此事,只不过不清楚判官那里会如何处置,才要问清楚,能有如此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洛准伸手接过封魂囊,丝毫没有重量,便放于怀中,心中觉得别扭,身上揣着一堆鬼魂,自然不会舒服,幸好自己也是一个魂身。拘千十三又将开囊、招魂、封囊的口诀讲与洛准,洛准一一默记。
讲完之后,拘千十三又说道:“既然我有这种情形,其他差吏应该也可能会遇到类似情况,到时你只需要亮出令牌表明身份,单行使者自然乐得省事,希望先生多多照顾。”
洛准点了点头,没来由的身份忽然之间好像成了一个冥王近身使者,谋了一份差事,不过却不是什么好差事,这样下去,倒好像是替众位使者收拾残局的,洛准不由得一阵苦笑。
事既已定,拘千十三便要告辞。洛准侧身看了看地上还躺着的魏、赵二人的尸身,又瞅了瞅拘千十三。拘千十三口中淡然:“我只管拘拿魂身,此事不在我职责之内。至于是鹰啄鼠食,还是有人掩埋,一切都是命数。我这便先告辞了。”说罢,转身向诸无行离去的方向缓慢而行。
洛准又一阵苦笑,心想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魂。那诸无行只管杀,不管埋,这也太过分了。倘若自己跟在他后面,倒真成了一个专门替人收尸的,下次相见一定要好好说道一番。
摇了摇头,只得就近找了个地方,挖坑埋了二人。埋时还不忘对胸前封魂囊絮叨几句,大意是魏无绺啊,赵锤啊,我还替你们收尸掩葬,你们多少也要念点我的好。口中念叨,也不知道是自己魂心跳动,还是那二人真的听到感动,胸口还真动了动。
清理完现场,洛准见那石椅旁还放着青铜酒盏,也一并取了放在身上。诸无行离去之时只带走了酒壶,忘了此物。洛准嘴角笑着自语:“这个家伙,喝醉了酒就丢三落四,没了酒盏,再喝酒时想必是提起壶直接畅饮,酒疯又要增加三分。”
折腾半天,此时明月渐已西斜,天气甚寒。回头看看明月,想起魂术八章所说,月乃阴物,月华寒气对魂身大有裨益,魂阶第一层便是钩月之名,自然是指修筑魂基初始,就像初生上弦钩月状。初生之魂修炼,不能使用过于刚猛之物,比如魂力,自当是要用月华之气作为引子,待钩月魂基已成,再说其它。
想到魂力,洛准心生一念,摸了摸腹部封魂囊,又想起拘千十三所说化魂炼魄的事情,魂术八章有化魂一篇,正好是修炼魂魄的法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冥界的化魂之术。如果此法能通,自己身上有封魂囊可以收集万千魂魄,岂不是万物俱备,只为己用?
只可惜化魂之术并非易事,来日方长,还得需要等些时候,再说冥王禁令此法,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脑中闪地拘千十三开启封魂囊时,囊口自动散发出的阴气,洛准嘟囔着:“封魂囊已经装有不少魂身,倘若要开启锦囊再容纳新魂时,里面的魂魄会不会自里面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