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姻缘,倘若貌合神离,便罢了吧。
庭雪闻楚颜琛所言,东大街有一茶楼以说书先生的奇闻异事名动京城,便相邀前往一探究竟。
恰逢赶上说书时刻,且刚刚开始。
说书先生绘声地讲述了一件发生在奕城的奇案。
一户人家迎娶早先定下的史家小女,史家只此一个女儿,自是备下了厚重嫁妆。
成亲这日,悬灯结彩,大办宴席,迎宾送客。看热闹的人山人海,赞叹声不绝。
入夜,喜气洋洋,堂上堂下,灯火辉煌,酒席之上觥筹交错,猜拳喝令。此刻洞房内新娘坐在床沿静候自己的夫婿,就在此时,她觉得一个人影上了楼,欲要掀开盖头瞧瞧,却终是忍住了。
“娘子久等了。”
“相公有礼了,楼上可住了什么人?”
“未曾住人。”
“刚才仿佛听见有人上楼。”
“娘子莫怕,为夫上去瞧瞧。”
一会儿,新娘听见有人走下楼来,便问“可是进了什么可疑之人?”
“并未见着什么人,想来是院内的那只呆猫吧。”
新娘这才放下心来。
新婚之夜,儿女情长,自不必说。
翌日,新娘见丈夫愁眉不展,便耐心询问。
新郎支支吾吾了许久才道:“母亲过于担心,只怕那贵重的妆匣收藏不妥。“
新娘是个聪慧女子,闻后笑道:”母亲的意思,媳妇儿明白,也应是此理。“说罢便起身将妆匣递与夫君。
”天色已明,我将此物交给母亲也算不负所托。“
说罢,便走出门去。
婆婆只见日出高墙,还未见新婚夫妇前来请安,便有些不高兴地命丫头去请。
”为何只有你一人?“婆婆见媳妇儿一人前来,心生讶异。
”夫君一早便说来给母亲请安了。“
”未曾见过啊!”
“他还说要将妆匣交予母亲妥善保管。”
婆婆一听,叫声不好,连忙命人前去寻找。
众人上街寻找,未果。
午后,一个佣人惊慌来报,发现少爷倒在阁楼的血泊之中。
新娘闻言便昏厥过去。
故事至此,戛然而止。
众人纷纷猜测起来,好生热闹。
“有何高见?”楚颜琛问。
“夜晚阁楼之上确实有人,上去的是新郎本人,下来的却是那盗贼凶犯。”庭雪不动声色品着盏中佳酿。
“一针见血。”楚颜琛自知此等案情是万难不倒这位女诸葛的。
”你猜县官会如何审理?“
”莫非不是立刻结的案?“这一点倒是庭雪未曾料到的。
话未落,说书人继续讲道:
官府认定是新娘伙同相好谋害亲夫,**自是不会承认,便哭诉自己确实不知,县官大喝“那妆匣可是你亲手交至夫君手上的,可是你亲眼目送其出门的?”新娘被问得哑口无言。县官听闻其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哥,便将其传唤而来,一番拷问之后,屈打成招,新娘不知如何是好。
正要定罪之时,县令夫人在后堂听闻审讯的整个过程,认为此案存在诸多疑点,便说了句公道话“妆匣并未归案,怎能断言此人便是真凶,倘若二人却实**为何不逃跑而是选择坐以待毙?”
这县令是个极惧内之人,自然连声称是。
县令夫人将其带至后堂,耐心询问,见新娘似是要说,却又不说,暗自猜测:莫非其真有情郎?但却肯定其表哥并不是那人。
继而道:“我知道你的表哥不是真凶,可你为何不道出实情,令其白白蒙受这不白之冤?”
新娘这才道出实情,县令夫人明白了是其已失身贼人才不敢直言。
“那贼人是如何落网的?”庭雪满目好奇问道。
“官府命人前往阁楼勘查,找到了凶手的血衣,再查看来往宾客的计礼册,并询问了记账先生,断定真凶非本地人。衙差四处寻找,均无果,好在苍天有眼,一个无意的机会,在街道上瞧见一妇人耳垂之上正是丢失的首饰,便暗中跟随,终是在青染布庄抓到了贼人。原来那人当买掉多有赃物,隐姓埋名开了一家布庄,不知是否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将其中最为贵重的龙凤耳坠留了下来,恰好成了此案的证物。”
“恩,那县令真是个榆木脑袋,还好有个智谋无双的夫人。”庭雪似是对故事的结局很是满意。
“对面味燃坊的叫花鸡味道可谓一绝,可否愿意一同前往?”
“有美味佳肴只管邀请便是了。”庭雪说罢还轻轻咽了口水。
”叫花鸡精选二十多种中草药材,使得其味美、温脾、肉烂、骨酥。“庭雪一边撕着鸡一边解释道。
“看来这于身体无益的佳肴还入不了你的法眼呢!”
庭雪白了对方一眼,继续吃得津津有味。
“对了,今日所述乃是发生在大喜之日的一桩案子,楚某这里还有一桩类似的奇案,可否有兴趣?”楚颜琛道。
“愿闻其详。”庭雪一听瞬时提起了兴趣。
楚颜琛缓缓道:
有个书生,少时订下一门亲事,那家的女孩长大之后,出落得国色天香。书生的父母相继去世后,因需办丧事、守孝等事宜,延宕了好一阵子,才请媒人上女方家确定婚期,丈母娘说:“我那未来女婿父母已故,家徒四壁,我膝下又无子,两无依倚,干脆请女婿入赘我家,这样彼此都有个照应,否则就暂缓婚期,等我死后,让孩子们再无牵无挂地待在一起吧!”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颇有下最后通牒的意思,媒人十分为难,回去同书生说,书生竟毫不介意,于是乎便“欣然愿赘”。
选定了良辰吉日之后,亲朋集贺,同观花烛,无不羡新妇美者。书生娶了如此倾城的女子,亦能从此在丈母娘的照顾下过着安适的日子,心中自是甚喜。宾客入了酒席,新人则共入洞房,原本以为新娘必定是羞羞答答的模样,岂料其竟一杯又一杯地劝丈夫喝酒,书生心里高兴,亦畅饮为欢,红烛摇曳,一对倩影,映于窗纸上,院子里同入醉乡的宾客无不羡煞。
就在此时,怪事发生了!
内宅传来一声惨叫!酒席上的宾客皆吓得目瞪口呆,骇愕间,只见新郎衣履如故,狂跃而出,有几个反应快的宾客,迅速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喊:“你怎么啦?跑什么啊?”
那书生也不搭理,疾奔出外,越跑越快,居然一口气跑出了几里路,宾客们当中有脚力好的,拼命追赶,眼前出现一条汹涌的大河,书生径直跳了下去,迅速被波涛卷入河心,不见了踪影。
宾客们大呼渔舟来救人,此时已是天黑时分,渔人打捞了半天,依然未果,宾客只得叹息而返。
回到府中,新娘及其母亲皆坐立不安,正在厅堂等候消息,见那宾客回来,连忙打听新郎所在,宾客们叙述当时的情形,丈母娘不禁放声大哭,有人问新娘,当时在新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新娘一边垂泪一边说:“夫君正在屋子里和我对饮,忽然双目呆滞,望着墙壁,好似见了鬼一般,继而狂叫一声,破门而出,我亦不知是怎么回事,念着你们这些亲朋好友一定会将他拦下,谁知带来的竟是他的死讯,你们怎能任其投河而亡呢?”宾客们没想到说来说去,新娘竟将夫婿之死算在了他们头上,一时不知所措,新娘却已跑到县衙报官去了。
喜事骤变为天大的奇案,整个县城皆轰动了。县令将案件相关人等提至县衙,先讯问宾客,宾客们委屈地说:“我等猝不及防,追之无及,事出意外,岂有至亲好友能见死不救?”县令又叫来新娘及其母亲,两个妇人哀求找到书生的尸体,从速下葬,衙役至河边验勘,荡荡大河,流长源远,无从求尸。
于是,这一案件变成了悬案。
没过多久,新上任一位县令,因擅长断狱而有明察声,与前任交接时,了解到书生投河之谜迄今未破,便试图了解案情的全部经过,忽然产生疑问:“哪里有自己的夫婿投河自尽,而控告宾客拦阻不及时的道理?这样的控告,只怕不是为了告状本身,而是让宾客们为了辩白,反复重复亲眼看见书生投河的‘事实’,此中必然别有蹊跷。”
“这个县令可真谓心思缜密,一语道破玄机。”庭雪不禁拍手称赞。
楚颜琛浅笑,继而道:
新任县令打扮成算命先生,在新娘家附近微服私访,有个邻人请他算了一卦,被他说得高兴,便请他到家中吃茶,闲聊起不久前发生的案子,邻人道:“我们村子里的富商丁甲,此前从未见他与新娘一家有过往来,近日,忽见其频频登门。“
”啊,原来是这样!“庭雪恍然大悟,”那母女俩是将富商藏于屋内?是何处呢?莫非有密道?”
楚颜琛被庭雪的一连三问弄得哭笑不得,却又暗暗佩服其敏捷的思绪,“新娘闺房之下却有一条地道,直通富商宅院。”
“可真是昧良心啊,贪图富贵竟可以杀害自己的女婿,退亲不就好了?”庭雪恨恨道。
楚颜琛微微点头,以示赞同。
“可宾客皆言亲眼瞧见新郎跑了出去。”
那新郎披头散发,因事发突然,见着身着喜服的男子自然而然会将其认作新郎本人。“
”好一个以假乱真!“庭雪仍在回味。”这个案子是从哪里听来的?“
”《客窗闲话》。“
”可否借我一看?“
”用什么作为报酬?“
”玉人坊排练一事我明日就去盯着。“
”成交!“
”红英是最好的出演人选,可是她会答应吗?“
”那得看是谁去请。“
”那就劳烦侯爷走一趟了?“庭雪玩笑得作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