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近来杂志社特别忙。主编忙着联系明年的各种赞助,早早地就在例会上定下了年终特别刊的内容。于是,我们这些拿人工资的小喽啰只好认命的天天加班写稿拍片。
叶澍最近外景出得多,棚里外头的两边跑,自然很荣幸的感冒了。他今天好不容易回办公室歇会儿,不用出去拍片子,结果主编又丢了一堆照片给他修。我眼瞅着他一边打喷嚏抹鼻子,一边不停修图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的日子还算舒坦的了。
杨思拿了感冒药给叶澍,撑在叶澍旁边的桌子上看着他“啧啧啧”的说:“瞧你这小身板儿,还没我……哦不,还没余生结实!”杨思本来想好好的夸自己一番,估计是转念想到自己不久之前还进了医院,于是只得讪讪的改口说我。
我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来,望了望杨思,道:“你别什么事儿都扯上我。还有……”我指了指她给叶澍的感冒药,对叶澍说:“叶澍,我劝你现在还是别吃药,那感冒药吃了容易打瞌睡,主编片子要得急,待会儿你要是发困了,不得挨骂才怪!”
叶澍听我这么说,忙不迭的点头:“嗯嗯嗯!余生你说的太对了!”然后朝着我竖起大拇指。
我无奈的一笑,继续埋头看资料写稿。
吃午饭的时候,林薇薇在前台叫我,说是有人找我。我从茶水间探了个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谢佳恩。她站在门口朝我微微颔首,微笑着说:“余生,有时间么,我想跟你聊一聊。”
我记得江聿淮跟我说过,谢佳恩是卓越南美地区CEO的女儿。她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且涵养极好,我从她得体的举手投足便可知一二。哪怕我和厉言宸的关系多么的让她这个女朋友不能忍耐,她对我都始终是笑脸相迎。
我暗自做了个深呼吸,杨思看我一眼,略显担心的问:“谁呀?”
我低头想了想,给出一个最得体的答案:“一个学长的女朋友。”
杨思“哦”了一声,撇嘴说:“看她这来势汹汹的样子就知道是来撕逼的,还找到咱们杂志社来了。余生,你自己小心些。”
“嗯,没事的。”我对着杨思一笑,就朝着谢佳恩走过去。
出了杂志社,谢佳恩就一直含笑看着我。我被她看得心里有点发毛,指了指离杂志社不远的咖啡店说:“我们去那儿坐坐吧。”
谢佳恩笑着点头,说:“好。”
我叫了一杯摩卡来慢慢喝着,等着谢佳恩开口。在所有咖啡种类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摩卡,不算特别甜腻,带了些巧克力味道的口感格外好。
“余生。”谢佳恩叫了我一声,踟蹰着说,“我知道你和厉的关系特别好。”
“嗯。”我只轻轻的“嗯”了一下,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谢佳恩并没有立刻往下说,她静静的看了我很久,然后苦笑:“你在厉的心里有着我无法企及的位置。余生,厉他很在意你。”
不知为何,若是以前的我听到厉言宸的女朋友对我说这些话,我一定会很高兴。可现在,我反而想笑,嘲讽自己的笑。我勾了勾嘴角:“我想你误会了,我在厉言宸心里,没你想得那么重要。我不过只是他早年认识的一个学妹罢了,和你这样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是没法比的。”
谢佳恩握着杯子的手攥得很紧,她摇头:“作为女人,我也很自私。我真的很喜欢厉,我当然也希望他只想着我一个。我和厉是今年十一才确定关系的,那之后就碰上了你。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一直以来都是我比较喜欢厉。厉对我,并没有我对他那么深。”说到这里,谢佳恩顿了顿,抬头问我:“余生,四年前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我一愣,看着谢佳恩不知道说什么好。倏尔,我淡淡的说:“没什么。只是在国内有太多无法面对的关系了。”
谢佳恩琢磨了一会儿我的话,突然语调轻快的说:“余生,我知道你是喜欢厉的对不对,在四年前就喜欢!”
“对。”我回答得简单明了。我并不惊讶谢佳恩会知道我喜欢厉言宸的事,一是我知道自己一向表现得很明显,二是这些事厉言宸应该也不会瞒着她。
“不是厉告诉我的。”谢佳恩的笑容有些僵硬,“是我之前去他家里,发现了你送他的杯子。那个杯子他一直在用,我问他,他说是以前他过生日你送他的。”
“杯子……”我轻声呢喃。我记得,那是我大二那年在他生日的时候,发图在网上做的一个变色马克杯,值不了什么钱的。想到这儿,我突然反应过来:“那……上面的照片,你也看到了?”
“嗯。”谢佳恩点头,“因为你的杯子,我才知道了,原来厉的小名叫阿树。”
听着谢佳恩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那些回忆涌上心头的时候,才会发现,要想放下真的不像说说那样容易。
我问:“你今天来找我聊,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佳恩看我一眼就望向窗外,悠悠的说:“余生,我只是不想厉和你的关系变得很僵。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我感觉得到,对于他来说,你真的很重要。”
我摇头失笑:“你不用担心,我很清楚,厉言宸不喜欢我,这早在四年前他就已经跟我说得很明白了。而你所说的重要,不同的人心里有不同的衡量,我和厉言宸不可能再回到以前那样的关系了。而且,那样对你来说也是不公平的。面对他,我有私心,不可能那么纯粹的只希望是朋友。所以,谢佳恩,你们幸福就好了,不要来管我。我也是真的希望厉言宸幸福。”
谢佳恩看着我很久没说话,过了半晌,她笑了笑:“余生,谢谢你。”
我摆手:“别跟我说谢,我没那么伟大。只是,他选择的是你,我没权利做任何干涉。当然,对着你我心里是很不舒服的,毕竟你是厉言宸的女朋友。”
“你还爱他么?”谢佳恩试探着问。
“爱。”我毫无迟疑的说,“和四年前一样爱。”顿了顿,我说:“只是现在始终变了,我和他之间隔了一个四年,跨不过,也回不去。”我抬头直直的看向谢佳恩,语气很坚决:“我还爱他,只是不再喜欢他了。”
谢佳恩皱眉,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我无心解释,只说:“我对他的爱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所以不用担忧。”
“我可以相信你的,是么?”谢佳恩半信半疑。
“嗯。”我坚定的点头。
最后,在分别的时候,我朝谢佳恩挥了挥手:“祝你们幸福。”这是我的真心话,真的,真心想对厉言宸说的话。
看着谢佳恩远去的背影,我心中有释然,却也仍旧觉得疼。我觉得开心的是对厉言宸我似乎真的快要放下了,可就像我对谢佳恩说的那样,至少到今日,我还爱着他,跟四年前一样的爱。
我想到这儿,只觉得心境开阔了不少。敢于面对,应该就是彻底放下的第一步。或许,我真的该如江聿淮说的那样,好好的道别。
我在回杂志社的路上给江聿淮打了个电话。
“喂。”
“学长,晚上请我吃饭吧。”
“嗯,好。”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找你蹭饭么?”
“我听你语气今天心情不错,那么找我请你吃饭又需要什么理由呢。”
“哈哈哈哈。还是学长最了解我!”
“余生,你开心就好了。”
“学长我要吃火锅,特别特别辣的火锅!”
“好,都依你。”
挂了电话回到杂志社的时候,我脸上都还带着笑。杨思狐疑的看了我一眼,问:“你这是成功驱逐了小三,还是把人家正室给教训了啊?怎么我瞧着一副小人得志的得瑟模样。”
“去去去!”我白了杨思一眼,“我看你是八点档家庭剧看多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杨思不在意我的嫌弃,凑过来挑眉问我:“余生,你是不是有什么感情纠葛啊。对了,你跟江聿淮发展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学长和学妹么。”
“别闹了!”杨思皱眉拍了我一下,八卦的说,“我可是听叶澍说了啊,你和江聿淮……”说着杨思的面部表情变得超级抽象,她不停地对着我挑眉毛:“余生,这么好的高富帅,好好把握啊!”
我看着杨思只觉得好笑,后来没忍住,直接捂着肚子“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杨思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白了我一眼,就自己回去写稿了,不再搭理我。
而我今天写稿的状态也是极好,一下午就码完了两篇稿子。下班的时候,我跟着杨思打打闹闹的出了杂志社,杨思还在我耳边锲而不舍的说着江聿淮怎么怎么好,我只听着,最多点个头,然后就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把杨思给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余生。”
我和杨思刚走出门,就听到有人叫我。我循声望过去,江聿淮正笑意盈盈的望着我。
杨思瞅了江聿淮一眼,就开始花痴:“怎么能这么帅呢!”说着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死丫头,命真好!去吧!”然后伸手推了我一把,我回头去望她,杨思对着我挥了挥手,咧嘴说:“好好约会!”
我无奈的看了江聿淮一眼,江聿淮正盯着跑走的杨思笑:“余生,你同事真有意思。”
我咧咧嘴,想了想点头说:“嗯,杨思特别逗!”然后,我琢磨了会儿,打趣说:“学长,要我给你介绍么,杨思不错的!”
江聿淮没说话,瞪了我一眼,就自己开门上了车。我站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瞅了瞅他,他见我没动作,哼了一声:“还不快上车。”我笑嘻嘻的开门上车,还不忘狗腿一句:“学长最好啦。”江聿淮无奈的笑着摇头看我,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我带江聿淮去了上次叶澍带我去的那家火锅店,我吭吃吭吃的吃得不亦乐乎。江聿淮则拿手撑着头慢悠悠的喝着酸梅汤,他是北方人,吃得不算辣。而我要的是特辣的锅底,他吃着还是有些吃力。
我煮菜的间隙看了他一眼,他的脸因为吃了又烫又辣的火锅而微微发红。他鼻翼微张,额头上冒了些薄汗,低头夹菜的时候睫毛微微闪动。我看得入了神,煮菜的手被溅起的油烫到才反应过来。
江聿淮皱眉看我:“怎么吃个饭都魂不守舍的!”说着他伸手用纸把我手上油擦干净:“疼吗?我把火关小一点。”
“学长。”我鬼使神差的叫了江聿淮一声,江聿淮正帮我处理着被油溅到的地方,随意的“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见我没说话,抬头看我。我和他四目相对吓得一愣,立马掩饰的笑了笑,说:“哦,之前陆恒打电话问你来着,我就想问你们俩联系没。”
江聿淮探究的眼神落在我脸上,似乎是想要看穿我此刻极力掩饰的心虚。我不敢看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却听他说:“陆恒给我打过电话了,过年如果她回来,我们倒是可以聚聚。”
“好。”我小声的点头,不再说话,只埋头吃东西。
江聿淮送我回家的路上,我还是没忍住,把谢佳恩来找我的事都跟他说了。江聿淮没有表态,只是把手撑在车窗上静静的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在我想跟他道别的时候,他转头看着我,很认真的说:“余生,你心里的感觉你自己最清楚。好好做决定,别后悔就行。”
我对江聿淮的态度感到有些疑惑,可我还是点头,说:“我会自己好好整理,然后跟心里的他好好说再见。”
“余生。”
江聿淮伸手拉住我的手,就在我怔忡间,听见他说:“无论如何,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