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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与狼共舞

“啊!”楚怀瑾惊得叫出了声,忍着剧痛一脚将那匹狼蹬了下去,他这才看清楚,狼虽然不会爬树,但一匹匹后腿踩着同伴,前腿搭在树上,竟然够到了他。

看来今夜无法安稳了。

唐婉君被楚怀瑾的叫声惊醒,醒来看见狼群的动作,吓得花容失色,拽着楚怀瑾的衣物不敢动弹。

楚怀瑾问:“婉君,唐家堡精通暗器,你是否有办法将狼群一举剿灭?”

唐婉君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有。最简单的银弹就可以将它们除去。”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放开楚怀瑾,水袖一挥,银光抖落,洒在狼群之中,爆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狼群经历了好一阵愤怒咆哮,渐渐转为失去同伴的哀鸣,然后奄奄一息。

楚怀瑾向下望去,在银弹的威力下,狼群几乎死伤殆尽,只剩下几匹老弱的灰狼,因为体弱没有冲在前面,所以没被银弹伤着。他们咬断受伤同伴的咽喉,提前为他们结束痛苦,对着树上的楚怀瑾和唐婉君发出充满仇恨的嚎叫,然后转身跑入树林之中。

“没事了。”楚怀瑾心中十分感慨,他总觉得这些狼和人很像,不仅懂得团队作战,还会照顾老弱,那最后几声嚎叫中饱含的悲愤力量,像极了人。但是他不能心软,若不是他和唐婉君先下手,他们就会死在狼口之下。

楚怀瑾纵身一跃,落在地上,左腿受到冲击,传来一阵剧痛,他险些倒地。

唐婉君弯下腰来,替他察看了伤口,一脸严肃道:“狼牙有很多污秽,必须尽快清理伤口。”她说罢就从香囊中取出一把艾草,用手搓开,抹在楚怀瑾脚上。

楚怀瑾的伤口处十分滚烫,他咬着牙没有叫出声,脸上的汗是一层又一层。好不容易等唐婉君处理完,他已是筋疲力竭,两眼一黑就不省人事。

楚怀瑾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边陲小镇上。唐婉君正在他身侧煲药,屋内萦绕着浓浓的药香。

“你醒了?”唐婉君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扶他起身说:“你太劳累了,又受了钻心之痛,所以昏睡了过去,我不好打扰你休息,便自做主张骑马带你来到这里。”

“这是哪里?”楚怀瑾用朦胧的睡眼打量着周围,这间房的装饰很奇怪,陈列着许多皮毛和兽骨,不似中原民风。

唐婉君一双杏眼神采飞扬,说:“这是长平镇,坐落在玉门山山脚。越过玉门山,我们就算到了塞外呢。”

楚怀瑾振奋地一笑,说:“想不到我们离塞外这么近。”他不由自主地向怀里探去,忽然神色紧张,四处摸索都找不到那朵雪莲花。

“你是在找这个吗?”唐婉君取出一件貂皮斗篷,指了指上面的雪莲花搭扣,说:“塞外苦寒,我去集市上买了两件貂衣,可你这件的搭扣掉了,我见你随身带着的这朵雪莲花很是别致,就将它缝了上去。”

楚怀瑾抱过斗篷,将雪莲花放在胸口细细感受,凉丝丝的触感,很像萧瑶的体温。他突然心生奇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压根就没有死,只是悄然离去了。

但他很快就掐灭了这个念头——楚怀瑾,你在想什么,你亲眼看见她死在你的面前,这难道还会有假吗?我想你是太思念她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怎么了?”唐婉君看出了楚怀瑾的异样,问道:“难道……这是她的物件?”

楚怀瑾点了点头,将斗篷放下,抱歉道:“对不起,我……”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心中只剩下愧疚。

唐婉君眼圈泛红,说:“你倒是个痴情之人。我不怪你,我只是想,若这世上有人对我如此,我也不枉来这世间一趟。”

楚怀瑾走下床,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你别多想,我与哥舒玄烨有血海深仇,我一定会找到他解开你身上的毒,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唐婉君点了点头,说:“我们出去走走吧。这里的风情怪有趣的,我们都需要散散心,不是吗?”

楚怀瑾点头默许,便要出门,唐婉君为他寻来一根拐杖,说道:“你腿上的伤口刚刚愈合,还是不宜牵动。你……你不会介意吧。”

楚怀瑾释然一笑,拿过拐杖说:“我以前还总是想,若是自己老了,拄拐杖的样子会不会难看,没想到今天可以先体验一番。”

他拄着拐杖来到铜镜前,唐婉君跟在他身后,身影也落入镜中。但不知道为何,他心中所想只有萧瑶,连带着唐婉君的身影也看成了萧瑶,不由得心想,若是几十年后,若能看到镜中这副光景,倒也是幸福人生。

楚怀瑾走出门去,在小镇中随意逛着,因为腿伤的缘故,他走得并不快,反倒感受到了小镇里的慵懒悠闲。这是距离玉门关最近的小镇,常年受战火牵连,许多人家都撤走了,断壁残垣随处可见。

他们住的驿站,就是在一片废墟之中修筑的,因为周围的邻居都搬砖了,驿站取废墟中的砖瓦,修筑得十分古雅,但也不知道能支撑到几时。

驿站周边有许多担着皮毛、兽骨来卖的塞外人,他们在等生意的时候,有的吹起胡笳,有的拨弄着胡琴,乐声混在一起不显聒噪,反倒十分浑厚沧桑,令人联想到小镇经历的沉沉浮浮。

唐婉君说道:“这个小镇饱受战火洗礼,但镇上的人并不排斥塞外人,因为塞外人常常帮助镇上的人修筑房屋,还为上山种地的农民驱赶野兽,用肉食交换粮食。他们各取所需,十分和谐。”

楚怀瑾望着街道上的塞外人,他们的轮廓与汉人大相径庭,但神色和善,对来往的汉人毫无戒心。他叹了口气,说:“若胡汉真能和睦相处,这边陲小镇又哪来这么多战火。”

唐婉君低眉浅笑,没有接话。

两人继续走着,来到一家宽敞明亮的酒家,数位胡姬正当垆卖酒,应付客人时笑语盈盈,取酒时更是舞步翩翩,美不胜收。楚怀瑾心生雅意,也想上前买酒,却被唐婉君劝阻。

唐婉君摇头说:“怀瑾,你腿上还有伤,喝酒不好。”

一旁打酒的胡姬却笑道:“这个小娘子真是不识趣,所谓一醉解千愁,喝上一壶酒,什么腿伤都好啦!”

楚怀瑾正欲掏钱,唐婉君就一本正经地说:“酒能镇痛,但喝多会致使伤口难以愈合,你这姑娘想卖酒,可也不该信口开河。”

胡姬没有生气,反倒笑得花枝乱颤,看唐婉君的眼神好像在看初次进城的乡下老太太一般。她笑了好一会,才说道:“这位妹妹可就不懂了,我们这是暹罗古国的烧春,内含珍贵异香,埋于土中二三年,莫说区区腿伤,就算是内伤也可治好。每年三月,烧春初成,玄衣教都会从我这儿入许多烧春散发给教众呢。”

唐婉君闻言,半信半疑地取一杯酒,放在唇边抿了一小口,立即被辣得口干舌燥,脸也唰地红了。

楚怀瑾笑道:“原来婉君姑娘你不会饮酒,那你还是小心些,我来吧。”他说罢提起酒壶一饮而尽,那滋味酣畅淋漓,一如当日他与萧瑶泛舟西湖时的感觉。只可惜伊人已逝,想到这里,他又买了两壶,想借酒消愁。

正在这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婉君!”

两人双双回头,原来是唐飞虎找来了,他身边带着万一鸣和柳重言,还有几位飞虎堂弟子,一行人脸上写满疲惫,想来是赶路匆忙,才到长平镇不久。

真是不巧。楚怀瑾心中一声暗叹,不露声色地动了动脚,想试试自己的状态,没想到喝了一壶酒后,脚上的疼痛减轻不少,几乎和没受伤一样。

唐婉君见到家人,满脸喜悦,但看到万一鸣和柳重言后,突然明白过来,他们是来抓自己回去的。她朝唐飞虎作了一礼,说:“舅舅,这么巧,你也来这长平镇采风吗?”

唐飞虎笑道:“是呀。婉君,原来你和楚公子在一起,既然是这样,怎么不回唐家堡?你娘担心你,白头发都长出了许多。”

他又对楚怀瑾说:“楚公子,你也是的,既然救了婉君,怎么不送她回家,还任着她在外飘荡,都把他骄纵坏了。”

楚怀瑾正要应对,唐婉君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上前对万一鸣和柳重言施了一礼,说:“婉君见过两位公子,想必两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怒剑公子和梦梅公子了,果然是英姿勃发,好生出众。”

万一鸣和柳重言第一次见到唐婉君真人,俱是心魂震撼,万一鸣当即说道:“早闻唐姑娘秀外慧中,今日有缘一见,真是惊为天人。”

柳重言笑道:“我本觉得这边陲之地破败苦闷,想不到唐姑娘也在此,倒像是一抹鲜艳,让整个小镇都活了过来。”

唐婉君浅笑着,像柳重言这样的巧舌,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若是在平时,她可不会任他侃侃而谈,不过现在,她倒是希望他的话越多越好。

柳重言见美人心悦,继续说道:“唐姑娘先我们一步到此,想必对这镇子比我们熟悉了。可否领我们四处看看,说一说这镇子的好玩之事?”

唐婉君淡扫了他一眼,心念一动,说道:“这倒不用挪步了,这家酒馆便是镇上最有趣之处。柳公子,你来尝尝这酒。”

柳重言朝酒馆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些个端着酒壶,舞步婀娜的胡姬,立即眼冒桃花,随手拉了一位胡姬,问道:“姑娘,你们这儿有什么酒?”

胡姬挑眉扫了他一眼,见他眉目清秀,肤白如雪,是个俊俏公子,便笑眼含烟,从柜台下取出一小坛酒,说:“好说,这就是本店的招牌暹罗烧春,我看公子是远方来的客人,你若能一口气干了这坛酒,本店将给你的朋友每人免费赠送两坛。”

“姑娘真是豪爽!”柳重言本就对酒色没有抵抗力,恰巧劝酒的胡姬又有几分姿色,他毫不犹豫地捧起酒坛,就要揭开盖子。

万一鸣伸手将他拦了一拦,说:“小心有诈!”

柳重言回头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揭开盖子,说:“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没有人会惦记着害我。再说了,就算这酒真有问题,不是还有唐家的飞虎前辈呢吗。”

他一边说,一边闻着酒香,情不自禁地砸了砸嘴,说:“好香,这酒怎么说也有三年了吧。”

胡姬惊喜地点头,一提裙裾,直接从柜台跨了过来,站到了柳重言身边,带着认真的神色望着他,想听听他的自家酒水的评价。

唐飞虎一直没有说话,但见胡姬们衣着暴露,心中生出不屑之意,由此也增加了防备之心,他一直盯着柳重言,准备着若他遭遇不测,随时出手。

柳重言仰头将酒倒入喉咙,那样子潇洒豪迈,颇有英雄气概,但酒刚灌入他的喉咙,他就呛得直喷酒。

一旁的唐飞虎立即扑了过来,一掌将酒壶打碎,然后直取胡姬的咽喉。

“好辣……真是辣得呛人。咦,唐前辈,你这是……”柳重言顺过气来,见唐飞虎擒住胡姬,立即反应过来,说道:“前辈,你误会了,是我酒性不佳,这酒没有问题。”

唐飞虎在击破酒壶的瞬间就已闻过酒水,心知酒中无毒,但不愿在小辈面前失了面子,便说道:“你怎知这酒没有毒,我看是亏得你内功深厚,一口酒没有丧命,但若真如她所言,喝下一坛,此刻恐怕已经到了阎王殿了。”

胡姬受制于唐飞虎,不但面无惧色,还有几分愤怒,骂道:“我见你们异乡相逢,本是喜事一桩,有心想为你们增加喜气,你们不接受也就罢了,怎么还污蔑我。这酒馆在长平镇开了这么多年,从未有人中毒,刚刚那位少侠还喝了一壶,若是酒中有毒,他此刻岂不是早已毒发?”

楚怀瑾不好顺着胡姬的话得罪了唐飞虎,也不能看着唐飞虎错杀好人,劝解道:“前辈,还请您放过这位姑娘。她不过一介女流,不值得您出手。”

唐飞虎暗忖道,今日是我弄错了,好在楚怀瑾这孩子体已,没有顺着那女子的话揭穿我,我何不沿着这个台阶下去,不然被江湖人知道我欺负一个弱女子,岂不是更没面子。

于是他松开胡姬,清了清嗓子,说:“今日看在白鹤公子的金面上,我且放过你。”

“真虚伪。”坐在楼上的一位客人嗤之以鼻,他的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落入唐飞虎的耳中。

“你干什么?”萧瑶瞪了对面的沈无瑕一眼,压低声音说:“喝酒就喝酒,不要管闲事。”

刚才说话的人便是沈无瑕,他向来看不惯中原武林人的假仁假义,今日碰巧撞见了唐飞虎在楼下滋事,本来早就想下去掺和一脚,却被萧瑶按住,他满腹牢骚实在难忍,这才故意出言嘲讽。

唐飞虎分明听见了那句话,却面不改色,对唐婉君说:“婉君,你玩也玩了,该和我回唐家堡了。”

唐婉君说:“舅舅,可是婉君还没出关呢。我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到关外去看一看,眼下我们都到了玉门关下,若就此离去,岂不是让我抱憾终生吗?”

唐飞虎一脸严肃,说:”婉君,关外苦寒,你的身子禁不住的。而且关外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那里不过是一望无垠的沙漠,什么蓝天、草海、牛羊,那都是诗人想象出来的。”

唐婉君摇头道:“无论是好是坏,如果没有亲眼看过,我不甘心。”

唐飞虎看向楚怀瑾,说:“唐家的英雄帖你应该也收到了,还请你劝一劝婉君,这样对她对你都好。”

楚怀瑾立即会意,虽然唐飞虎带着万一鸣、柳重言一起来找唐婉君,但他最满意的还是楚怀瑾,他言下之意,正是要将带唐婉君回家的资格让给楚怀瑾。

楚怀瑾犹豫了,当日他答应带唐婉君出关,是真心希望她能偿平生之愿,可如果他现在信守诺言,就相当于违逆唐飞虎的意思,这样对他成为唐家女婿十分不利。

唐婉君也紧张地望着楚怀瑾,她的武功应付不了这么多人,而在场的人之中,楚怀瑾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

楚怀瑾回头望了唐婉君一眼,恰撞见她楚楚可怜,满怀期待的眼神,和萧瑶央求他陪他一览江南美景时一模一样。

他的城府当即溃败,朝她挤出一抹温和浅笑,便对唐飞虎回答道:“前辈,请恕在下不能从命。在下与婉君有约在先,一定会带她亲赴塞外,前辈若是不准,在下也无胆冒犯前辈,前辈但请一人试试在下的身手便是。”

唐飞虎满心期待,原以为楚怀瑾是识时务之人,没想到他不但拒绝了自己的美意,言语中还有动手之意,当下板起脸来,负手说道:“其实我说来说去,都是为婉君着想。塞外胡人蛮横暴戾,又有玄衣教横行逞凶,我怕婉君落入强人之手。不过既然你愿意保护婉君,也罢,你若能胜得了我的大徒弟,我就让你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