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国,国君姬姓、伯爵。始封君是周文王之子、周武王之弟曹叔振铎,都城陶丘。此时的国君是曹共公襄,国力与齐楚晋秦等大国无法相比,好在离齐鲁较近,距楚远,因此暂安。
众人来到曹国,馆驿中官员看起来热情十分,安排澡盆请重耳公子洗澡,云霄便和赵衰、扶桑一道上街,顺道了解曹国世情。
他们回去的时候,恰好碰到曹共公携了一众姬妾从驿馆门口满意地嬉笑着出来,门童看云霄等人的表情也变得不屑、嘲笑。三人惊讶地跨进驿馆,见重耳、狐偃、魏犨等都气鼓鼓的。
只听得魏犨怒道:“曹襄(共公)比卫毁(文公)还无礼,竟敢偷看主公洗澡。”
“偷看主公洗澡?”云霄也生气了:“这哪里是一国之君能做的事情。”
狐偃生气着解释:“曹襄(共公)听说主公重曈骈胁,专门来看洗澡。”
赵衰没想到曹共公一国之君,竟然幼稚至此,道:“如此看来,曹国不可久留,我们今晚稍事休息,明日便走罢。”
“等我们他日回到晋国,一定讨伐曹国,好教曹襄知道什么是礼貌!”重耳火气也很大,他流亡多年,遭遇过卫文公不纳,但后来到了齐国、宋国,待遇都还不错,也未受到过如此羞辱,今日曹共公这一看,倒激起了他的斗志。如果说此前在齐国的时候,他还有些懈怠的话,自现在起,他便坚定了回晋即君的决心。
众人正说着,门童换了一副恭敬的面孔来报曹国大夫僖负羁来访。
魏犨道:“他来干什么?看我们笑话吗?叫他走。”
狐偃道:“僖负羁素有贤名,听说曹襄原本不打算纳我们,只因僖负羁劝谏,方才延我等进馆,不如请他进来。”
“万一他是来羞辱我们的呢?曹襄纳我等,原是为了看主公洗澡,那僖负羁也好不到哪里去。”魏犨不信。
云霄道:“门童先倨后恭,显然僖负羁已经责骂过他了,可以见。”
赵衰也道:“我听说僖负羁的夫人十分有见识,想来他此来没有恶意,主公可以一见。”
重耳见赵衰、云霄、狐偃都这样说,这才道:“那就请僖大夫进来。”
很快,僖负羁进来,身后两队随从手捧食盒,盒中食物飘香,原来他是馈飨众人来了。
重耳这才转怒为喜,魏犨咕哝着到一边坐下。
僖负羁见了众人,一脸的陈恳:“寡君年幼无知,不懂事,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负羁明日上朝,一定好好劝谏,我这里准备了一些菜肴,请公子享用。”又说了一大堆好话,这才离去。
当重耳吃到其中一份风羊肉的时候,青铜簋的盘底下竟然出现了一块白玉璧,他举起的筷子不由得停在了空中,又收回去,叹了口气。
魏犨道:“咦,僖负羁拿白璧盛菜给主公,这是要干什么?”
“恐怕他是害怕主公他日回到晋国,会找曹共公算今日的帐,所以先来接纳。”赵衰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魏犨道。
狐偃道:“既然没有留曹的打算,那白璧自然也不用留下了。”
“把白璧送回去吧,记得僖负羁的情谊便好。”重耳点头,当即派赵衰、云霄将白璧送还给僖负羁。
僖负羁叹息着将白璧收下,对云霄赵衰道:“晋公子穷困如此,而不贪吾璧,志向不可量,他日一定能回晋称伯,只是寡君执意如此,负羁无能为力,各位此去,一路平安。”
第二日,重耳一行离开曹国,僖负羁又乘了辆马车送众人出城十里方回。
曹、宋均不可留,他们决定去离晋稍近的下一个国家郑国瞧瞧。
郑国,国君姬姓,伯爵,第一代君主为周厉王少子,周宣王庶弟郑桓公。郑国第二任君主郑武公、第三任君主郑庄公,都是周平王手下的卿士,雄才大略,一代枭雄,使郑国称霸中原,“天下诸侯,莫非郑党。”
和父亲郑武公不同,郑庄公积极扩充军队,广开疆土,先伐卫,又与齐结盟伐翼、侵宋、侵陈,引起周平王不满。平王的继位者周桓王对郑庄公也不信任,起用虢公忌父取代庄公在朝之职(这里的“虢”便是晋献公假道伐虢的虢国)。郑庄公不满,为此闹到朝廷,导致周郑关系恶化,以致弄到周王室与郑国交换人质,就是历史上说的“周郑交质”,即周王子狐与郑公子忽,作为人质互相交换。郑庄公又派祭足带人割取温地的麦子,接着又取成周之禾,周郑关系进一步恶化。
周桓王因此带领诸侯讨伐郑国,被郑国的祝冉射中肩膀,史称“射王中肩”,郑庄公为此派祭足慰问桓王。
郑庄公时期,是郑国的极盛时期,此时郑国疆土,南建栎邑,东建启封,北与晋、卫交错,西控巩、洛,胁宋迫许,威加北戎,常受王命伐叛臣,抗王命主公道。
但郑庄公薨后,诸子争乱,短短三十六年六易其君,国力便衰落下去,现任国君为郑厉公之子郑文公踕。
郑国此时恰好经历宋楚之争,宋襄公组织颖水、泗上诸侯会盟失败反被楚劫,郑国便赶紧倒向楚国,向楚国纳贡。云霄等在宋国经历的“泓水之战”,便是由于宋国不满郑国亲楚伐郑,郑国向楚求救,楚国再伐宋救郑引起的。
这一场战争的结果大家都已经看到,那就是宋国败了,郑国牢固地依附在楚国的麾下。
重耳云霄一行在郑国都城新郑城外等候了半日,眼看着过往商旅走了一拨又一拨,也没有看到来接待他们的人。
云霄知道,郑文公是不打算接纳他们了。
果然,新郑城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守门小吏对着云霄、重耳一行指指点点,得意地退回城内去了。
云霄觉得,有些时候守门小吏真的可以称得上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官,他们腰间挂一把或者多把钥匙,职位虽小,但可以看得出世间百态。
国君、卿士,是给守门小吏饭碗的人,他们肯定每日一早便打开大门候着;除此之外,看不出身份,但马车装饰华贵之人也可以得到他们的“格外青睐”,因为他们不知道这装饰华贵的马车里的人是什么来头,万一不小心得罪了,那饭碗也可能没了;还有一种就是拿剑的军士、侍卫,手上有武器,说不上还有强大的背景,他们肯定也不敢得罪;正常进出的百姓、国人,他们自然不阻拦,只是麻木守在门口,等着换岗。
但这几类人,云霄、重耳一行恰恰都不是。
他们是国君下令不能放进去之人。
守门小吏们终于找到一点人生的乐趣,他们的工作枯燥、单调,但——有权,哪怕是这世间最微不足道的“权”,都足以让他们对云霄、重耳这一群表面上是公族的流亡之人油然生出不一般的优越感。
但正如扶桑所说:“这些守门人本身的职责就是不让人进去,他们那样做,原本无可厚非的,只是一个门而已,但那又岂能阻挡你我的命运呢?”大家也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接连受到了曹国、郑国的双重打击,魏犨忍不住了:“郑踕(文公)怎么也学卫毁(文公)闭门,难道我们几个人就要把他一国都吃穷不成,真是欺人太甚。”
“正是因为他不纳,我们才要努力回到晋国,”狐偃道:“欲成就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一点点磨难算什么?,”
重耳经历得多,倒看开了,点头道:“子犯(狐偃)说的是,只是如今齐、宋式微,曹、郑不纳,陈、蔡、许犹不能自保,我们该往何处而去?”
“云霄弟弟你说,”魏犨道:“你最有主意了。”
“楚国。”云霄倒像是早就思虑好的一般,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楚国?”魏犨闻言先跳起来:“你疯了吗?楚国令尹子玉是你的死对头,他先和易牙勾结乱齐,又率军灭了江黄二国,打败宋国,中原诸侯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你这个时候去他的地盘,还不是羊入虎口,还有活路吗?”这个直肠子人说的倒是大实话。
“怎么会没有活路?”
“当然没有活路了,”魏犨被云霄的镇定和自信吓了一跳:“我不是听说——那个子玉,是九黎族蚩尤的后人,穷奇族人袭击金乌族的事情,他也有参与,你杀了他和易牙安排的穷奇凶兽,他肯定很恨你,他在楚国还安排了什么阴谋诡计,我们都还不清楚,万一他又弄个什么上古凶兽出来对付你,那你怎么办?”
“连穷奇族人的事情你都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来你很关心我这个弟弟嘛,我当然也爱惜自己的生命,不会轻易拿生命去冒险,不过依我看,这个子玉太傲慢,不一定能把我怎么样的。”云霄倒调侃起魏犨来,同时,他不禁想起金乌族燕长老说的话:“蚩尤的头化成饕餮,隐入南方,以另外一种形质存活了下来。”究竟是什么形质呢?燕长老不知道,云霄自然也不知道,不过直觉告诉他,他应该去南边看一看。
“不一定把你怎么样,”魏犨大喊道:“子玉是楚国的令尹,楚国除了楚王以外,就是令尹最大,他要想杀你,那还不是易如反掌。而且他这么傲慢,说不上连主公都想杀。”
“可是如今郑国不纳,我们该去哪里呢?”云霄道:“实际上子玉并不可怕。”
“为什么?”魏犨不解。
“我在齐国的时候,曾与当时和子玉一起出聘齐国的楚国大夫蒍贾有过接触,蒍贾曾说子玉刚强而无礼,不可以使他治理人民,假如让他指挥三百部以上的兵车作战,届时他一定败军覆将,回不了国门,”云霄分析道:“他不赞同子玉,但却作为随臣一起出使齐国,想来是楚子(成王)的意思,也就是说子玉的某些行为,楚王也并不赞同。我金蝶盟中楚国兄弟被子玉责罚,回到楚国后,楚王把他们派给了蒍贾,说明楚王对子玉已经有了忌惮之心。而且现在的楚国,还是楚王说了算,因此我们去楚国,并没有什么妨害。”
“啊,云霄弟弟你可真聪明,”魏犨这才佩服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楚国路途遥远,不如秦国离晋国近,我们有必要舍近求远吗?”
“我也觉得楚国是个不错的选择。”狐偃也赞同云霄,他对楚国国内的局势显然也很了解:“楚国国内现有三大氏族:斗氏、蒍氏、成氏,其中斗氏和成氏这几年势力最为强大,现任令尹子玉和他的上一任令尹子文,均出自成氏家族,他们几乎操控了整个楚国的政令外交。不仅如此,斗氏家族成员斗越椒、斗御强、斗班、斗勃等,都成为楚(成)王的重臣,成氏子玉攻伐他国时,斗氏家族往往随行,这两个家族在立下战功的同时,也让楚(成)王头疼。因此楚(成)王近年有意扶持蒍氏家族,为的就是不令成氏势力过于强大,而这一点,子玉显然还没有看到。因此,子玉越是向楚(成)王请求杀我们,楚(成)王将越不许。”
“子犯哥说得是。”魏犨又改崇拜狐偃:“这样看来楚国也没有那么危险了。”
“楚国这些年,连续灭江、黄、邓、息等国,实力越来越强,有问鼎中原之心,主公他日回晋,与楚国之间必有大战,趁此时去看看,多了解楚国内情,对我们也有好处。”队伍中不太说话的先轸此时从战略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诸卿分析得对,我们便去楚国看看。”重耳也点头。
就这样,晋国公子重耳一行人便踏上了往楚南去的路。
至此,和重耳随行的晋国大臣有:狐偃、狐毛兄弟,赵衰、魏犨、先轸、司空季、先轸、颠颉、介子推、壶叔,云霄一半为随臣,一半为游历、观世俗百态;扶桑则超然脱俗,好似对一切都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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