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春秋公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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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莽浮山

大约又走了一天后,云霄四人终于走出了山谷,但他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原来山谷外,一座如刀削斧斫一般矗立在眼前的山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一路跟着走来的这条小河还是一样缓缓向前流动,可是河的两岸平地却骤然升起两座高不可攀、怪石嶙峋的山峰。

旱精泄气了:“原以为就快要走出去了,谁知道竟然是条绝路。”

云霄也感到十分奇怪:“这突兀的高峰从何而来?为什么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

舞墨也道:“前进无路,后退不能,这下我们要被困在这里了。”

但是燕羽看了看眼前的绝壁,突然高兴起来:“我找到了!”

“什么?”旱精问。

“出路!入口!我早该想到的!”燕羽的声音充满了兴奋。

“什么出路入口的,他不会是走路多了,走傻了吧!”旱精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燕羽很快跑到绝壁之下,伸手往石壁底下一拽,拽出一条米黄色的绳子,这条绳子先前被人特意镶嵌进了石壁,外观看起来和周围岩石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云霄他们一时没有发现。

云霄、舞墨、旱精惊讶地看着燕羽将这条绳子扯出来,拉着它几步爬到绝壁上一块凸起的岩石下,伸手朝岩石底下一推,一道半圆形的拱门在他侧方打开,露出一个半人多高的大洞。

“三位请。”燕羽得意地道。

“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出口?你是谁?”旱精朝他喊话。

“不是出口,而是入口,快上来吧,来了你们就知道了!”燕羽也朝云霄三人喊话,率先跨进洞里等他们。

云霄不再迟疑,攀着绳子几下爬上去,又把旱精和舞墨拉上来。

他们一起从大洞钻过去,脚踏实地踩在土地上。

“真的是别有洞天!”云霄感叹道。

色彩,斑斓而丰富的色彩。天空是纯净的钴蓝色和深蓝色。远处高山上,植被茂密丰盛,深绿色的植物染上了一层紫罗兰色,而在这一片紫罗兰中,有银色点缀其中,像夜间闪烁的星星一般映射着太阳的光辉。山下大片大片的祝余草开着青色的小花,这一大片绿色混杂着青色、粉色、淡粉色的青草地,像绿色的长缎带一般,将远山轻轻围绕。黄色的蜜蜂从眼前“嗡嗡”飞过,近得可以看见它们两条后腿上驼着的两团晶莹透亮的花粉。

山坡上尽情地铺洒着群青色、红砖色、浅蓝色、橘黄色、紫罗兰色等各种颜色、可以做颜料的矿物石块,这些石块热闹缤纷,给整片山带来了浓浓的生气。

空气中的气味复杂而芳香。有蜜汁一般腻人的甜味,青草蓬勃生长的气味,草籽茁壮饱满的气味,水的纯净的气味,昆虫们散发的若有若无的求偶气味,当然更多的是馥郁的花香。

太阳光就那样毫无遮掩、无保留地铺洒在每个人的身上。在这一片宁静中,人仿佛可以听得见祝余草开花的声音,每一朵花的盛开都伴随着一声惊叹:“啊!”生命就是这样孕育、绽放、结实。这是一片充满了盎然生机的田园。

在这样安详静谧的美景下,云霄、舞墨仿佛忘记了自己刚从一个食不果腹、暗无天日的魔窟中逃离出来。这山、这水、这阳光,将他们这几个月以来的创伤、苦痛轻轻抚平,让他们历尽辛劳的躯体得以吸收养分,焕发出新的生机。

这世外仙境一般的地方,就是莽浮山。传说这里住着中国大地上最远古、最早离开地面,到树上建房居住的居民:金乌族人,也就是上古有巢氏人。据《逸周书》记载::“昔者有巢氏,有乱臣而贵任之,以国假之,以权擅国而主断,君已而夺之。臣怒而生变,金乌以亡。“说金乌族的统治,因乱臣而结束。从比轩辕帝更早的一段时期起,他们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成为了远古的传说,而如今它竟然以这样的面貌展现在云霄的眼前。

舞墨被眼前的这一切惊呆了,她不想拭去自己眼中奔涌而出的泪水。她曾经以为自己陷入绝境,但就在今天,绝处逢生之下还能看到如此令人赞叹的美景,让她感叹人生无常的同时,也感受到生命其实会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带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由衷地赞叹道:“这一切真的是太美了,我是在做梦吗?”

就连一向机灵古怪的旱精也被这安详、静谧所打动,完全忘记他们刚刚脱离危险,应该欢呼雀跃一番的。

这时的燕羽,表现出完全超出以往的欣喜,他的这种欣喜和云霄、舞墨、旱精因为看到美景而表现出来的欣喜不一样,他的欣喜,是——终于回家的崩溃的狂喜。

这里与世隔绝,时间仿佛在这里凝滞。在那次权臣乱国之变后,金乌族的一部分人便不断迁徙,寻找新的居住地。他们也曾见证过轩辕帝与蚩尤的那场涿鹿之战,当时的金乌族首领少昊还带领当时的族人帮助轩辕黄帝击败了蚩尤。在涿鹿之战后,金乌族人继续迁徙,有一部分人融入中原,成为华胥族人。剩下寻找到最后的金乌族人找到了最适合他们居住、生活的莽浮山。他们在山外设结界,切断和外界的所有交通,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他们沿用一直以来的方法,用藤蔓和树枝把房子搭建在楠树、柞树上。他们吃白皋树树干流出的汁液,这种汁液样子像漆,味道像蜜糖一般甜蜜,吃了它就不会觉得饥饿,还能解除疲劳,用它给玉染色,可以得到最纯净的色彩。

开遍山坡的祝余草,形状像韭菜,开青色的花,人吃了它也不会感到饥饿。

山中还有长一种树,它的形状像构树,树上有黑色的纹理,开的花能发光,可以照亮四周,它的名字叫迷榖,把它佩戴在身上就不会迷路。

这也是燕羽生长的地方。

燕羽是金乌族大长老燕池的儿子,按照金乌族四大家族燕氏、景氏、黄氏、梅氏轮流掌管金乌族的规矩,几年以后他将成为下一任金乌族长。

金乌族人几乎从未离开过这片森林。几月前,燕羽得到一次出谷的机会,父亲派他出谷去齐国送信,可是他还没有走到齐国,就被易牙的人抓到东吾山挖矿。他身上带的所有物品被掏了个空,无法发出示警,不敢泄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告诉别人他从哪里来。在那里,燕羽度过了人生最惨淡、最劳苦的几个月。他以为他将不是累死就是饿死,或者被虐死在东吾山。

但终于,云霄三人出现了,他们时时给燕羽一些吃的,还帮助他干些活,这让他感受到了来自他人的温暖,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他紧紧跟在云霄的身边,得知他的送信对象齐桓公已薨。燕羽正不知该如何处时,竟以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回到莽浮山。他这几个月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一般,如今才终于醒过来。

没有仗剑走天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迈;也没有倾国倾城、温柔似水的美人;更没有任何惊天地泣鬼神、青史留名的壮举。有的只是没完没了的鞭子、难以下咽的霍羹,锛、锸、铲、凿。能活下来、重新踏回他生长的这片土地已经是万幸。燕羽的首次不成功的“闯荡天下”就这样戏剧性地结束了。

刚才他在山外绝壁之下看到一个燕子的标记,那个标记,是他们金乌族特有的,只有金乌族人才能发现。外人绝对不会想到,在那样的绝壁里面,会藏着这样一个人间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