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春秋公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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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邢候

邢候一路行,一路停,东拾一块断壁,西捡一块残垣,左抚一垂髫小儿,右握一断腿伤卒;他自即候位以来,邢国虽屡受狄人袭扰,但还从未遭遇过如此大的劫难,心中那份哀痛无以言表。

此时有一阵幽怨低沉的哀泣传来: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

我生之初,尚无为,

我生之后,逢此百罹!

尚寐无吪!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

我生之初,尚无造;

我生之后,逢此百忧,

尚寐无觉。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

我生之初,尚无庸;

我生之后,逢此百凶,

尚寐无聪!

邢候听得分明,悲伤更甚,走了几步,几欲倒地,他忙以手扶了车轼,才得以勉强站立。临公子见他黑气上浮于脸,料知不妙,慌忙上前服了他便要回宫。此时斜里突然跳出一人,手握青铜短剑往临公子身上便刺,云霄挥剑格住,赵衰等将他拿下。

邢候又惊又怒:“平儿,你这是干什么,是要弑父吗!”

原来这刺客竟是平公子,他趁军士们都忙于御敌、无暇看管之际逃出,藏于巷陌之中,此时见得临公子,想起自己堂堂邢候宠爱的邢国贵公子竟然流落街头,从锦衣玉食到衣衫褴褛、食不果腹,一切皆由临公子而起,对他怨恨至极,便前来刺杀。

平公子由几个侍卫押着,大叫道:“父候,父候,我不是要弑父,我要杀了姬临,都是他,害我有家不能回,被国人唾骂,若不是他,如今的邢国世子,便是我!”

“你是不是想说,若不是他,如今的邢候便是你啊!”邢候叔琰气得快说不出话来:“我原本打算丁亥日便将西山赐与你,那里山高林密,土地丰茂,足以让你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哪知道你如此不争气,竟然勾结鲜虞王来图我的位,现在又来行刺于我,真正是大逆不道,不可饶恕!”

“是你一直不把世子位给我,才会去借鲜虞兵,若不是姬临和这群外人从中阻挠,邢候位置就是我的!我要杀了他们!”平公子所说的“外人”,自然是指云霄等人:“父候说我勾结鲜虞王,那姬临,他难道不是勾结齐国、晋国来图位吗?你看看他身边,哪一个不是外人?如今齐军入城,这邢国城,恐怕该改姓姜了!”

“你你你......”邢候叔琰被平公子这一番诡辩气倒,脸色由黑转红,口气反而缓了下来:“你这不肖子,是我白疼爱了你,都是我太过于宠爱于你,让你都分不清哪个是好,哪个是坏,”他无力地靠在临公子身上,眼神无限悲凉:“当年父候薨时,曾嘱咐于我:‘我邢国地处太行要道,北连燕国,南接卫国,东接齐国,初时成王见此地有一牛坐南朝北而卧,因封先祖苴于此地,为的是抗戎狄,为天子守住北边门户,这也是我们每一代邢候的责任。你哪里知道鲜虞异族,狼子野心,无时不刻不在想着毁我邢国以扩他土;而齐候伐孤竹、令支,存燕国,九合诸侯,助天子平内乱,为的是扶周室以匡天下,你--何--曾--见--他--灭--我?’”邢候说着,言语渐渐蹇涩,脸色泛白。

云霄适才见他黑气上脸,为忧虑伤肾所致,后为平公子一怒,火气攻心,阳气上浮,脸色泛红,而此时脸色又转白,乃是阳气下沉,阴阳不相续接之状,预示他大限将至,不欲令平公子再刺激于他,推着将平公子押下。回头看时,邢候口吐白沫,整个人已瘫软下去,探他鼻息,丝气全无,一国诸侯就这样被儿子气死在了大街上。

临公子连遭变故,悲恸不已,愤怒的国人闻讯赶来,将平公子剁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