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淡月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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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小白

/二

残疾后,我喜欢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像某种生长在背光面的植物,渐渐失去生机。

可这只猫总是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家,一点儿也不知道这里不欢迎它。

我讨厌这只猫,它太过鲜活的生命总像在提醒我,我的人生已经是一片死寂了、我不能像它一样享受阳光和蓝天,只能默默地腐朽衰败。

我找过物业,也试过把门窗关死。可是只要有一次忘记关,就准能看到这只猫躺在我的床上打滚。有时候它甚至会把我枕头里的棉花扯出来,像是在对我示威。

那天,我深呼吸几下,决定回自己的房间换下被药打湿的衣服,

就在我刚进房门的瞬间,我发现那只猫居然正在用爪子扒拉一双白色的舞蹈鞋。那双舞蹈鞋鞋底已经有些磨损,但是看得出一直被保存得很好,依旧整洁干净。

是的,在残疾以前,我是一名舞蹈学校的学生,年十六,正在上高一。虽然有时候也会抱怨日复一日的练习很辛苦,会偷偷逃课出去玩一下,但对未来还是充满了期待。可是所有的一切,如今都成了泡沫。

在那件事发生以后,这双舞蹈鞋就被我藏了起来,也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可现在,这只该死的猫把鞋子翻了出来,回忆又“哗啦啦”长了翅膀一样飞回了我的脑子里……

巨大的沮丧和挫败纷至沓来,我几乎喘不上气。

“滚出去!”我朝它大吼。

但是猫怎么可能听懂我的话?他只是继续用爪子去拨动那双鞋,俨然把鞋子当成了玩具。

我真的生气了,驱动轮椅过去,弯下腰用手抓鞋子,结果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腰部以下完全使不上力来,我根本起不来。

我胡乱挥舞双手想要撑起自己,结果还是不行,就像一只翻过了身却怎么也翻不回来的乌龟一样狼狈……

我动弹不得,能做的只有躺下让自己舒服一点儿。

猫走到我的脑袋边蹲坐下来,过了一会儿也躺下了。柔软的毛发碰到了我的脸,很痒。

一道光从外头照了进来,我果然又忘记关窗了。

本来只开了一条缝的窗帘在这只猫强行闯入时,受到外力向一边拉去。外面的景色就这样闯进了我的视野——大朵大朵的云排着队路过这条缝隙,有时候还有生着灰色翅膀的鸟飞过。

过了一会儿,这只猫忽然把我当成人肉地毯,直接踩到了我的身上。它在我身上来回移动,很轻很轻。

有着肉垫的爪子轻轻落在身上,让我联想到了一片秋天的叶子,或者一朵春天的蒲公英。

从窗外吹来的风柔和又温暖,似乎还带着一丝甜蜜蜜的花香。

在这花香中我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站在一朵花的花瓣上,不停地旋转跳跃,身姿轻盈,脚步灵活。

最后是妈妈叫醒了我,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妈妈问。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扭头,只见妈妈的手里拿着一朵碗大的粉白色玉兰,其中一朵花瓣上能看到猫科动物的牙齿印。

原来刚刚的香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