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给过你申诉的机会了。我含着眼眶里的泪水使它不至于再度坠落,我勉强拉出一个微笑。宁宁很担心爸爸妈妈会离婚。而我,不想成为她心中的坏女人。如果你爱我……我最终没有说出口心里想说的话。我转身离开这个一度被我称为“家”的地方。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放在桌上,至于戒指,我说留给我作个纪念吧。
我不说再见,或许我们永不再见比较妥当。
戴上遮阳镜,也遮住别人探询的眼光。
如果泪水也能遮挡住就好了!
我散步似的,步出他所居住的小区,步在繁华的街道,我一直不停地到处走。
我的DISCMAN里又是一直在重复播放着那首《花样年华》——
“渴望一个笑容 / 期待一阵春风 / 你就刚好经过 / 突然眼神交错 / 目光炽热闪烁 / 狂乱越难掌握 / 我像是着了魔 / 你欣然承受 / 别奢望闪躲 / 怕是谁的背影叫人难受 / 让我狠狠想你 / 让我笑你无情 / 连一场欲望都 / 舍不得回避 / 让我狠狠想你 / 让这一刻暂停 / 都怪这花样年华太刺激……”
我一个人跑到松花江边,坐在那儿,不哭不笑不悲不怒,突然在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是呀,这原本是想要送给梁大哥的生日礼物,物转星移之后,竟然还没送出……
听说每款Zippo火机都是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并且具有收藏价值,并有不同款式适合不同风格的人使用。听说它的耐风性为时速三十二英里。它是精密设计而成的高科技打火机。它还能协助燃起营火、炭烧炉,或者当做电筒帮助寻找失物或路线,紧急时还可以利用火光做求救讯号。真的很棒是不是?
可是现在这一只打火机已经失去了它的价值,我再也不需要它了。
不!就让我再使用一次吧。
伴随着清脆的三声脆响,我点燃香烟,那种与众不同的感觉真令人心动!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然后使尽全身力气将火机扔进了江水里。就让它去和水鬼们做伴吧。
胃又隐隐地抽痛,现在的我真是糟糕透了,连吸个烟也会胃痛。
或许有一天,我真会如茵茵所说:早晚会自虐而死。
很有可能!
还有半年就可以另谋高就了。
现在的学校大多这样,早早地把学生推向社会。学生们也都无心向学,认为早毕业早了事,哎……
母亲破天荒地打电话给我问我现在过得如何?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后面那句才是重点吧,她怕是已经比我还积极地在替我另谋出路了。
我开玩笑地说,我要去贫困山区当青年志愿者支持山区的教育事业。
就你这样的,倒贴人家都不要,还不把人家学生都带坏了。母亲和茵茵的说辞还真是一致。我就这么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吗?不过,我想我是去不成的,因为那里似乎更需要些比较实际的东西,比如怎样种好地,提高收成,要我这只会唱歌跳舞偶尔写些“鸳鸯蝴蝶”的老师,有什么用?
还是茵茵比较实际,又选择广告来学。为什么?有钱赚喽,听说做一个成功的一般企划最多能得到百分之十五至百分之二十五的广告提成。
我呢?我想做什么?
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先赚些钱,然后开一家酒吧或者咖啡馆或者精品屋卖些小饰物什么的。当老板总是自由些,但是听说也不容易,这费那税的交完钱,也剩不下太多了。
哎……
以后的事,真是说不准!不过世上有那么多的职业可以选择,或许可以几天几个月就换个来做。
家庭主妇的梦想离我越来越远了。
其实我还是很向往。只不过现实总是和想像有着惊人的差异。
我在忙着我的小说,它也已经接近尾声了,还有几个章节,写作的速度就像老牛拉车,大多的时间都被我用来胡思乱想发呆了。
总听人说,人如其文,文如其人。
我的生活真的很像我的小说,乱糟糟的,理不清楚。
我偶尔写点小稿子往外面投,很少能见到回音。后来听资深人士说,人家编辑哪个都是只拆熟人的稿件,你这无名小卒,你的稿子呀,没准早就原封不动地被收废品的老头弄走了。
哎……
未来又在我的面前模糊了。
但是我仍然笔耕着我的第一个也许也是最后一个长篇。
茵茵说,你中邪了呀?发不出去还写?
写吧,不写还能干什么?
最近又频繁地到网吧里晃。
不怎么聊天,我倒是经常到购物网站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现在总懒得出门逛街。都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我的话并不夸张,这世界日新月异着,你很难跟上每一步!
上网,遇到姜毅。
我问:你在哪儿?
他说:在离冰城很远很远的地方。
现在的心情好吗?
就那样吧,麻木了。你呢?有没有找到另一半?
还没呢。或许我这辈子佛缘颇深,没准哪天就皈依佛门了。不过我更喜欢教堂的氛围。
其实在哪里并不重要,现在这世界上是没有“净土”的。
是呀,我明白。所以我还在这尘世里混着。
苏哲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不可能,他不适合我。
你总是找不到适合的人选,或者在你的心目中从来就没有个固定的标准吧。
或许是这样。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二十五岁的生育计划现在还很坚持吗?
如果可以坚持的话。
……
我现在觉得如果我坚持做一个未婚妈妈的话,很有可能我的孩子心理发育会受到影响。或者说我都还是个有心理缺陷的人,我又怎么去教育她呢?
过去真的是很天真!养一个孩子可不像养一条金鱼那么简单。
我在自己曾经喝水的透明玻璃杯里养了一只金鱼。那天偶然遇到的,就买了下来,和我做伴。我每天细心地喂养着它,可是它却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它是否在想念曾经的同伴或者是在思念自己的爱侣?我却狠心地每天望着它寂寞的样子,怎么也不肯给它找个伴。
感觉自己真的很残酷。
金鱼在某一天清晨死去了,我们认识还不满一周的时间。我为它在操场边造了一个小小的坟墓。临别时我说我会来探望你的,你不会比我更寂寞。
茵茵钻进广告的世界出不来了。每天见了我说上的话题都和广告有关系。我只是静静地听,没有听进耳朵里。我又决定养一株芦荟,听说它很好活的,而且汁液还能用来美容。
我每天给花浇水,我每天对着它唱歌,唱那首《好男人》:“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 / 绝不会像阵风东飘西荡在温柔里流浪 / 好男人不会让等待的情人心越来越慌 / 孤单单看不见幸福来的方向……”
我的人缘越来越差劲了。茵茵说这次芦荟的死是因为它嫌我烦,烦得像个祥林嫂。又说我的泪水把它淹死了。劝我以后千万不要再养什么宠物。
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么爱哭,这么唠叨呢?
是不是我也该到寺庙里找一跟木头柱子和它说话去。
毕竟不论是金鱼还是芦荟也都是有生命的。
它们嫌我,我也很讨厌自己了。
我讨厌这个脆弱的叶凌!
文辉终于又打电话来了。
我在拒绝和期盼中挣扎。最终还是从茵茵手里接过了听筒。
喂,有什么事吗?我轻轻地问。
想听听你的声音。他的话还真诱人。至少让我的泪水瞬间涌上了眼眶。
长途很贵的,你这种消费很奢侈。我很佩服自己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调侃的话。
我们不要这样好吗?他的声音开始显得格外烦躁。
怎样呢?我现在过得很好呀。一个人的生活果然自由些。我装做若无其事地说。
你真的很好吗?
是呀,很好。
我不好,我很不好。我想见你,我……他在电话另一端倾诉着思念,我听得稍稍有点感动,这种感动就被电话那边传来的背景声音打破了——爸爸,爸爸,你看看我的成绩单,很不错呦!这是宁宁的声音。宁宁,爸爸在打电话,不要影响爸爸工作,走,跟妈妈出去……
我笑了,笑得很张狂,我说,背景音乐真好听。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问你如果我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我等了十秒钟的时间。我一直在数着时间。
他不语。
我说,挂了吧,不要伤了我们的回忆。
我打开日记本,那里记录着我从认识姜毅以后发生的很多事情。
现在重新翻开过去的记忆,觉得自己真是幼稚可笑。那时的我就像一只飞萤在不要命地飞向火源。而现在要做的又算什么?是涅槃,还是浴火重生呢?或者就此麻木?
我现在真渴望自己是个婴儿,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饿了吃东西困了睡觉。没有人会去要求一个婴儿怎么怎么样!
这不是成长的烦恼,这是成长的悲哀!
我准备烧掉这些日记。最好是连同我的记忆连根拔起。烧得一字不剩,才好!
与它告别前,再翻开一页页记满了字字句句的日记,泪水又不听话地坠落在本子上,模糊了字迹,模糊了过去。
燃烧吧,哪怕是要炙痛我的心才能将记忆拔除,也请快些行动!
燃烧吧,只有忘却才能开始!
重新振作精神,是在又一个梦到莫雨晴的夜晚过后。
她在梦中笑着和我告别,她说她要走了,走得很远很远,让我学会忘记,因为忘记是好事。
还不等我说什么,她就飘然而去了。
振作,振作,从哪儿开始振作呢?
我拿起至今还没有读完的《道德经》,已经好久没有拿起来看的,书皮上满是灰尘,这些日子这些书连移动都没有动过一次。
我抽了张纸巾擦拭书上的灰尘。
忽地,从书里掉出两叠很薄的类似信纸的东西。我明明记得自己的信都放在一个地方的,怎么这儿还夹了两封?
我打开一看,字迹很陌生,却又似乎在哪儿见过,这是写给莫雨晴的,这很有可能就是引发莫雨晴和马鹏程争吵的那两封情书。
落款的位置,写了一个不甚清晰的英文名。
我赶快关了门,把信拿给茵茵看。
这封信确实写得很能打动人心。茵茵评价说。
有没有可能莫雨晴和这个男孩有着另外一些不为人所知的感情纠葛?我提出自己的想法。
有可能。茵茵附议。现在的问题是这封信的作者是谁?咱们根本就不清楚。所以就更没办法揣测他的用意了。
你不觉得这字体有些眼熟吗?我问茵茵。
好像有点,却又不太熟悉。至少我现在想不起来。她又仔细端详着那两封情书。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定是一个喜欢吃软饭的家伙。现在的男人怎么一个好东西都没有呢?不是贪财就是好色。真是世风日下!
我没太注意茵茵的话,我还在回忆,我有种直觉我一定是在哪儿见过这字体。我突地跳下床,吓了茵茵一跳。她问:你干什么呀?这样吓死人可是得偿命的。
我记得我肯定是见过这字体。我一边跟她解释一边拿出一只装了明信片的带子,这些都是有奖明信片,所以我没有带回家,准备三月一号去兑奖。今年大家很流行寄这个,是不是大伙儿越来越财迷了。不想那些,我拿了明信片一张一张所谓对字迹,我看完一遍又交给茵茵对一遍。
然后我们抬起头,不语地望着对方,许久。
你认为会是他吗?茵茵皱着眉问。
你认为呢?我的表情也很严肃。
我们一起在纸上写下名字,看看咱们会不会想的是同一个人。于是我将一张白纸分成两半,递给她。
一会儿,有五分钟吧,我们各自亮开自己的纸给对方看——苏哲。两张纸上写了同样的名字。
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哎……我叹息着世事的复杂多变。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茵茵接着说。幸好当初你没有接受他的追求。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那些。现在该怎么办?
不知道,难不成找他来问问你有没有杀过人?傻瓜才会老实承认。
但是我怕他还会对其他人不利。这样的人太可怕了,谁猜得到他哪天又发了狂?我担心的是这点。
可是咱们没有证据。茵茵又是给我泄气。
或许咱们可以制造些证据。我看向窗外,眯起眼睛。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下午,我约苏哲到我们寝室来找我。
他问做什么?
我说你来了不就知道了。
他进来的时候我正站在窗边,我看着他走进了校门熟练地从小路穿到后门进了宿舍楼。这样就完全避开了值班大娘的眼睛。他一路走来熟练得好像曾经来过不只一次。
周末里,学校人并不太多。
但茵茵把苏哲让进来后,我还是让茵茵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借故离开,让她到门口把把风连带看着屋内的动静。
我们不得不防备些,看着很温顺的狗,着急的时候也会咬人的。
他还没坐下就问我为什么这阵子总是不接受他的邀请一起出去玩?
最近学校里有很多事,我也在整理自己的东西。因为可能在这儿也待不长了。我自己也坐到床上,椅子让给他坐了,所以我只能选择坐在床上。
哦。他似乎明了地点点头,那你找我来……是?他提出疑问。
我有件东西要给你看。我拿出那两封情书扔给他。现在这个时候如果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也许更好些。
他拿起我扔在桌上的信没看几眼就变了些脸色。但他还是一副强装镇定的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一本书里找到它,这字迹和我认识的一个人的字迹很相似。我只是提醒他不要再装下去,但没有戳破一切。
没错,这是我写给莫雨晴的。他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但是——这又能代表什么?
至少代表了一段不为我所知的秘密。我盯着他的脸,狠狠地盯着,不放过他脸上些许的变化。
我承认我是追求过莫雨晴,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最终我们也没有走到一起。他将信纸重新叠好放在桌上。他眼皮一直低垂着,没有看我。
苏哲,你认为我是个怎样的人?我突然发问。
他诧异于我的问话,你吗?爱憎分明,外冷内热。他评价得倒是很准确。
说得很对。我拍了两下手掌以示表彰。但是你可能不清楚,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谎言和背叛。我停下来,拿起梳子又开始梳理头发。你说你是不是独占了这两点呢?甚至——或许——更多些。我仍然在梳理我的长发,它们松散地披在我的肩上。我抬起头,表情阴沉地问,你说我这个造型像不像恐怖电影里的那个贞子?我最近经常梦到莫雨晴梦到她像贞子一样还在梳妆镜前梳理头发,她很喜欢做这件事情,一直很喜欢。也许——你——苏哲,也见过她坐在梳妆镜前梳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