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而男警则开口委婉地说,如果您有事可以先去忙。而刘老头马上又缩回座椅,接口说,没事没事,你们谈,你们谈。
我微微一笑,望着男警微皱的眉,差开话题说,我们可以开始了。有什么问题只要我知道的我会尽量配合。
……
生活真的是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我的小说才刚刚开头,就又要搁置了。
最近我真是霉运当头。先是丢了东西又遭遇同寝室友的死。看来我真的得去庙里拜拜菩萨,烧个香,然后去吃猪脚面线,再用什么什么叶子扫去全身的晦气,要不要再放几挂鞭炮?
哎……
我正感叹着自己的坏运气,茵茵就从病房门外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人都走了?她看看没有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才走进来。
来了。我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变得胆小了。
你干什么这样吓人?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吓出心脏病来的。说着还连连拍着胸口的位置。警察都走了?
走了。我简短地回答。
不会再来了吧。
也许。
都问了什么?她好奇地盯着我。
很多。我的回答仍然简短。
你这家伙,多说几个字会死呀。她似乎不太满意我的回答。
是会死,所以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问的好。我的声音很严肃。
哦,好吧。她没再说什么,可能是被我的语气给吓住了。
现在学校里怎么样了?我无精打采地问。
乱做一团。虽然那天是假日,很多人都不在,而且学校和警方又很快地处理了所有后续事情。学校又说莫雨晴是什么吸毒过量致死,但是谣传的版本还是很多种呢。现在是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想走。
我皱起眉。又想走?听他们说呢,走不了多少的。我很肯定地对事态做出评价。
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呢?咱们早晨走的时候她不是还挺高兴的吗?茵茵还在这事上纠缠。真没想到她会是个瘾君子。
我故意打断她的思绪,我说,茵茵,你削个苹果给我吃吧。我有点儿饿了。
好的。说完她卖力地削起苹果。
那天之后我只记得警察问了好多问题,我答得很爽快,很真实。这个真实,当然是有水分的,但是这个社会,谁会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探求别人的隐私?所以即使我说我对她不怎么了解也没有人会说出什么来。更何况我是如此的配合,在几个小时的问话中足以表现了我好人民的一面。
因此我得到了双方面的认可。在警察眼里,我是一个诚实的无辜者;在学校领导眼里,我是一个为学校挽回了名誉的英雄。我得到了一间单人宿舍,一个户口本,一笔奖学金,还有一个保送到总校直接读研究生的承诺。
而我,并没有因得到这些而欢喜雀跃,也没有为了不诚实而自责。我得到了我该得到的,我也避免失去了我不该失去的。事后刘老头曾告诉我,其实警察那边早打点过了,那些只不过是例行公事,但我这儿嘴严了,总会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就连莫雨晴的父母,也因为自己女儿死得不甚光彩而只在私底下和学校做了一个金钱层面的了断。
人性本恶。
我再回到学校,就直接住进了单人寝室。我的东西都被搬过来了。这样更好,我不用再回到那个恐怖的地方。
我跟学校提议想找个伴,一个人睡,总觉得不太安全。他们几乎毫无异议地同意了我的要求,我找了茵茵和我同住。
最终没几个人因为莫雨晴的事情而离开学校。
流言也渐渐少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有时候,忘记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上次来“花样年华”并没有听到现场演奏,满遗憾的,听说那天乐师病了,所以才没有来。
这一次,我终于听到了一次现场演奏版的《花样年华》,只不过还缺少了一个像梁朝伟那么帅的主唱。我把这种想法告诉坐在我对面的梁大哥。他听了只是摇摇头,他说如果那样的话哪个男人还愿意带女伴来呢,风采不是全让帅哥抢走了。
我想了想真的满有道理的。我一直很喜欢小提琴,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哀怨,一首本就凄清的曲子在它的演绎下更加凄美了。尤其符合我现在的心情。
其实我很喜欢这样的风格,在西餐厅或者咖啡馆,有一架钢琴或者小提琴或者吉他,它们任意的一个,单纯的演绎音乐的魅力,纯净、自然,又给人以幻想的空间。
梁大哥说,最近你憔悴了。有什么不开心吗?
我摸摸自己的脸颊,确实陷进去了很多。最近老是睡不安稳。总是疑神疑鬼的。心神不宁。我和他说起学校的事,说起上次和老头的争执。到现在我都还不能释怀。
他却温和地笑笑说:叶凌,你记得上回在火车上,咱们关于形式主义的对话吗?你说应该给铁路局局长写封信。我说即使写了也没用的,因为他可能根本就看不到这些信,像你一样投诉的人多了。而那些铁警,他们做笔录,不过是例行公事,最多是去地方公安局备个案,仅此而已了。不会有什么出奇的举动。这就是形式主义。而你们那个老师,他只是很满足这种一成不变的形式主义,他不希望改变,或者不希望你去挑战他的权威。
他是根本把我当傀儡了。我撇撇嘴,发表高见。
或许吧,他说的也没错,学校出钱办报,是来宣传自己的,你却搞什么改革,人家当然反感了。你呢,食人俸禄还和人家对着干,学校不满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经验吗?我突然插上一嘴。
算是吧。在这样一个复杂的社会里,你想要生存得好,首先必须学会服从,然后才是去学习如何命令别人做事。这中间有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其实我并不想做一个发号施令的人,我要的只是能够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这个小小的要求总是得不到满足呢?我有点儿激动,最近可能是太压抑了,我真的有好多话想找个人说说。我感觉自己刚刚包裹好的心事和伤痕又开始破裂,裸露出来。
叶凌,你不要这样。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认识的你绝不会为了那点人际关系的小事变得如此?他看着我,浓密的眉头皱在一起。
帮我叫杯酒好吗?求你!我又开始头痛,最近我的头痛已经变成习惯性的了。
他虽然不太赞同我的提议,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他还是叫了两杯红酒。
我们什么都没说。我低着头,我知道他在望着我。我们就这样,对坐着,保持缄默。直到我喝掉半杯刚被服务生送上的红酒。
红酒的热力开始在我的体内蔓延。我思考着,我好想再说说莫雨晴的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甚至不能在学校提起这事,否则会再掀波澜的。我答应过别人守密的,当然要说到做到。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再度发问。
我的室友因为吸食过量的毒品死在了寝室里。我是第一个发现她尸体的人……我……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说。
老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的神色也写满惊诧。那你现在……
我没有办法忘掉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她狰狞的表情,在我的梦里到处都是。我又握住酒杯喝了一小口。我甚至发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是心理的压力吧。你这样会让自己崩溃的,你该试着想些别的事情。虽然这件事是谁也不愿意发生的,但它毕竟是发生了。叶凌,他停住,伸出手臂握住我的肩膀,你听着,你的室友已经死了,可你还活着,所以为了她也为了你,你要好好的,更好地活下去。不要这么沮丧,不要这么痛苦得好像世界末日来了一样。
他的鼓励随着红酒,一起流进我的血脉。让我愈渐清醒。是呀,我这是在干什么?我这样痛苦又有什么用?他说得对,莫雨晴死了,而我还要活下去!我实在不该如此颓废!
于是我一口气喝完剩下的红酒,然后说:谢谢你的开导,就让这杯酒替我向我的室友饯行吧,祝她早日重新投胎成人。现在,我要重新振作起来。成为以前那个勇敢的叶凌,而且要更加成熟。
梁大哥接着很有技巧地给我讲他的事情,他的公司,他的家庭。他说最近他都要留在冰城,公司要在这边建立一个分公司,招聘一些软件设计师一同编辑新的游戏软件。他说游戏软件是他们公司主要开发的项目之一。而且他想要把这块蛋糕做大,现在正在和一个国内的知名网站谈合作,想一起推出一款新的网络游戏。
他还给我讲他的女儿。他说女儿好懂事,他妻子出国留学,他自己又每天忙着公司的事,很多时候女儿都是跟着保姆一起,或者送到她爷爷奶奶那儿去。他说女儿从来不抱怨什么,真的很乖。
他说……
走不出自己设置的心魔。只好去网上挂着,打发时间。
现在的大学生,好像经常是这样子。我们也和苏哲一起到他们学校里面的网吧包宿,安全些吧,就是机器慢了点儿。
上网的时候,又遇到汉尼拔。问他事情如何了?事态发展令我毫不惊讶,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这是一个亘古的定律,他没有听我的劝保持距离,结果呢,最终是引火烧身。
现在呢?断了吗?
还是很舍不得呀。毕竟付出了感情。
我猜你一定不会离婚。
是呀,猜得真准。
连说话的力气都渐弱呀,看来你是真的不太好。
你怎么样呀,最近?
还好。没你那么复杂。
呵呵!
别装糊涂了。现在不是糊涂的时候。
哎!其实我知道我们一定会有个结束的。只不过……
只不过你想一直拖到不能拖为止,是吧。
呵呵!
承认吧,自己的错误总要自己来结束。不要等到后悔的时候才醒悟一切。
楼兰,我发现你越来越理智了。
理智有什么不好?
是的,有的时候我也该理智点儿。你有什么好的建议给我吗?
当断即断。
我又开始拿起笔,却再也写不出轻松的文字。我把以前写过的两个章节统统扔掉,我要重新开始。我想要诉说,借着这样一种文学的表现形式,说出压抑在心底的所有。
现在我能感受到了,为什么很多作家写的作品大多离不开自己的生活。我们都是那么的自私,我们因为无法开口而选择写作。
写吧。
我的生活。
或许,还有些其他的——
……
谁都想表现自己,
而又不能表现地确切,
以致焦躁不安。
——村上春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