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高空弹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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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见个面吗

转天,我留了张字条给母亲,我只写了三个字“我走了”。

我却并没有直接回冰城。在火车站的售票口,我忽然有种强烈的渴望,想到北京去见见汉尼拔。于是我鬼使神差地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

现在距离开学的时间还有十几天。我本不想这么早回去的,只是家里的低气压让我不得不赶快逃开,否则肯定会窒息而死。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幽默了。真的,而且还健谈了很多。我甚至会在火车上和陌生人热闹地聊天。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感觉自己正在被同化,同化成一个普通的平凡的任何人都可以替代的角色。我甚至分不清自己心里的情绪,是高兴或是难过,都模糊不清!

二月十四号。

我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即使我是个经常忘记“今昔是何年”的人,精明而讨厌的商家们也不忘趁着这个洋人的节日来拉动消费。

原本我以为,我今年一定不会是再孤单一人度过这个情人节了。只是没想到还没等我把情人节的浪漫活动计划好,我的爱情就搁置了,在那个遥远的北方,被冻成了冰雕。

而现在,我乘着去往北京的列车,去寻找那个曾经不止一次对我提出邀约的男人。

会不会太刺激了?

我从来没有如此地狂热过,真怕,热度太高反而把自己也烧成了灰。

我一直认为“相见不如怀念”的,不是吗?

我感觉自己的心在渐渐冷却,在渐渐退缩,如同我每次刚刚鼓起勇气要做一件自己认为“惊天动地”的事情时。

火车却是不等人,它尽职地一分不差地把我拉到目的地。

北京。

我站在出站口。

满眼都是陌生人。

我却认得,每一对恋爱中的男女,因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幸福。

在这样的一天,幸福更加突显。

坐在麦当劳里。

又是吃饭的时间。为什么我们每天都要重复着这个使人感到厌烦的工作?现在的我食不下咽!这时,我又想起陶陶说过的话,她说吃饭,现在之于我已经成了一种惯性,是我每天一到时间就要去做的事情。很多时候,我感觉不到嘴里是什么滋味,我只知道我应该吃饭。活着,就必须吃饭。

加了冰的可乐,已经见了底。我打开杯盖,用吸管把还未融化的冰块拨到嘴里,再用牙齿咬碎,让冰块化在齿间。我总是这样,不论春夏秋冬,吃冰,吃到唇齿麻木,听完所有能听到的“咯吱”“咯吱”的冰块破碎的声音。

然后再去买上一杯。

麦当劳里,我坐的仍然是个靠窗的位置。我的身边有很多情侣模样的人,在说笑着,衬托我的形单影只。窗外,也有很多过往的情侣模样的路人。多得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问题,怎么我从没发觉这个世上什么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再孤独地哼唱《单身情歌》了?

“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相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曾经一度我也是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告别单身,是那样的轻率那样的匆忙,所以我现在只能再一次的一个人望着眼前走过的所有的痴男怨女,呢喃“一个多情的痴情的绝情的无情的人来给我伤痕……”

我打开在车站买到的北京市地图。

这是一张很大很漂亮的地图。这上面几乎标注了所有北京的大街小巷、人文景观。

我埋头在地图上,一点一点地做地毯式的搜索,先找到西城区,然后我找到了,我曾经给汉尼拔寄衬衫时用过的那个地址,当然只是那条街道的名称,具体的位置可能还得要到现场去找几个路口。

我拿起笔,在那条街道的四周围上一个圈圈。我的手边,是翻开的通讯簿,最上面可以看到的那一页,记载着汉尼拔的手机号码。

可乐又见底了,我再次开始旁若无人的吃冰。

我的眼神投向窗外……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来北京。

一个人。

我有太多想去的地方,比如西单的韩国城、秀水街,还有三里屯。

现在,却没有了丝毫的热情。

我在犹豫,我的心在摇摆,在理智与冲动之间,无法最后做出抉择。

我无意识地转动着戴在食指上的戒指。是的,我一直有戴戒指的习惯。原本应该是只银戒的。那只银戒陪伴我好多年了,它的大小是可调节的,我一直戴在小指上,直到我遇见姜毅,他说在希腊文里带在小指上的戒指代表的是同性恋,于是我一度摘掉了戒指,在我的腕上多了一串原本属于他的“石头”以后。他说这些石头他戴了好多年了,现在送给我,连同他的心。有了他的呵护,我还在乎什么银戒呢?我原本要求的也只是一种安全感。谁又料到,石头依旧结实,人心却骤然改变。那串石头我再也要不起了,只能物归原主。然后我再度戴上了那只银戒,它却突然在某一个清晨,断裂。让我毫无心理准备。甚至再也找不齐全,只剩下少半个。它是不是在惩罚我的不忠,曾经因为有了别的依靠就那么毅然决然地抛弃了它,它是在向我抗议吗?

我只能拿出另一枚,在我的首饰盒里珍藏最久的红玛瑙戒指。

我甚至记不得这是谁送给我的了!

那应该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记忆里只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这个戒指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我要一辈子珍藏它。

我现在将它戴在了我的食指上。因为对于小指来说,这个戒指太胖了。

我一直不愿意戴上这枚戒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我总觉得这枚戒指里蕴涵着一种未知的能量,或者如很多言情小说里所写,有一个魂魄住在里面,等着能够帮助它的人完成它未完的心愿。

真的,那是种异样的心痛,由手指延伸到心脏,淡淡的,好像似清似浓却终日不散的迷雾。

就像现在,我的食指又开始传出那样的痛感,淡淡的,挥之不去。

连冰块都无法镇痛。

我左手握住我的有些抖的右手,无意识地一攥,好痛!是石头样坚硬的玛瑙戒指挤压到了中指的皮肉。我赶忙松开手。我这是在干什么呀?

哎……

我想十个省略号都无法表达完我现在的心情!

戴着挥之不去的微痛,我坚定地离开了麦当劳,在自己还未来得及反悔之前找到了还能使用的一个IC卡电话亭。

我立即拿起电话,拨通那个我早已经记得滚瓜烂熟的手机号码。

却是占线。手机正在通话中。

我于是坐在路边的坐椅上,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你是否也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你正做着什么事情,突然另外一件事情或者一个片段就那样没有任何预知地跳到你的心头?

就像现在,我突然想起和汉尼拔聊天时他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他说楼兰,有时候你把一些事情看得太重了,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这样你才会这么痛苦和压抑。

我现在依然这样吗?我以为我早已学会不去希望了!还会把一些事情看得很重吗?

我一直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我一直知道自己很爱惜自己,甚至有些自恋!因为在我学会不去奢望得到别人的爱后我就告诉自己:只有自己爱自己才是最安全的。这个世界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你自己一样对你付出同等的爱。自己爱自己才不会伤心!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没错的,我用一次失败的恋情再度证明了自己的论断。他为什么还要说出如此的评论?或者是在说他自己,说我们,或者在说——我们的关系。

我是有一些越界了吧。把网友延伸到了朋友的阶段,或许他本来就没有和我一样的认知,他上网,找我聊天,只不过是想要缓解一下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倾诉一些烦恼,因为我们只是陌生人,我不在他的圈子里,很多秘密我知道了也无妨。

会是我想像的这样吗?

如果真是如此,也许我不该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是……既然都已经来了北京,是不是就当见普通网友一样见一面呢?否则……我犹豫着,还是再度拿起了电话,拨号码。

仍然是不通。

我开始猜测,他在谈生意吗?或者在和妻子通话?

我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轧马路。

我开始深刻地感觉到一种不安。为自己有些荒诞的行为。

即使我们今天见到了,又怎么样?他还是他,我也还是我。甚至可能我们不再是朋友,不再会向对方诉说心里话……

而且今天还是情人节,他是个已婚男人,该陪在老婆身边的,怎么会来见我呢?即使他真的来了,我又会如何看他,可能再也没了以前的尊重……

我好傻,甚至有点傻过了头!

我低着头,踢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子。

……差点撞到头!是什么挡住我的路?原来又是一个电话亭。凭着直觉,我肯定它不是坏掉的。走过去证实,真的能用。伸出手,一度还想拨通那个号码,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放下电话,我回到火车站,去买票,人好多。为了有个卧铺可以睡,我到天津转车。

那是一趟夜车。睡觉,总是能使时间迅速地拉短。

看看腕表。才下午四点。

找个地方坐坐吧。

这是一间网吧,来这儿打发时间很适合。我打开邮箱,里面有好几封网友的信。这个信箱是专门留给网友用的。没什么重要资料在里面,对外公布,也不怕有人会突发奇想地要炸掉它。

我已经很久没来看信了。

这次我也只是删掉那些无聊的邀约。然后给汉尼拔发上一个祝福。

再去卡秀发张贺卡。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网络就像一层很安全的保护罩,

不仅遮蔽了风雨,

同时也挡住了太阳。

——痞子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