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仙?”李恪惊疑出声。
“是的殿下,游方生前是前朝攻无不克的大将,虽授文职,但一身修为确实是强劲。末将当时是陛下秦王府亲卫队的一员小兵,曾有幸目睹游方与程将军一战。程将军,那时确实是不如游方。”崔士元一脸缅怀的讲出这件事,泪流满面的老儒生更是暗自抹泪。
“既然游方身居高位,武力不俗。老先生身为此等英豪之父,又为何称其为逆子。还有这游方为何要在这白化城外徘徊,就算他修成鬼仙,难道不怕朝廷大军围剿,如此明目张胆,到底所为何事。”李恪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要知道修成鬼仙之人,可是万中无一。
鬼仙,不同于孤魂恶鬼。
死后凝聚魂体,记忆不失。并且还要懂得心练之术,精炼本身。既然称之为仙,那就是不能伤人害人之鬼。可以这样来说,恶鬼千千万万无穷多,鬼仙诺大的大唐中恐怕不超过百数。鬼仙生出的条件,苛刻到几乎不可能诞生的地步。
像游方这般,成就鬼仙并且还有一支鬼军的则更是少见。
老儒生勉强恢复平静,遥望着城门外宽阔的土地,略显沙哑的说出了缘由。
前朝灭亡之际,游方的官职已经做到了御前从三品左散骑侍郎的境界。老儒生也就是游方的爹,游林规劝游方早日致仕,方可明哲保身。可游方一心忠于隋炀帝,不顾老父苦苦哀求,跟随隋炀帝战死沙场。游方的老娘惊闻噩耗,一命呜呼。就连游氏家族为了保全自身,以游方不孝为由将游方剔除家谱,不受香火族祀。
这游方要说也是运气好到逆天,战死之地正巧是生前驻守的梁州。贞观元年初,白化县被划分到梁州境内,一直不得归家的游方总算有了回家之路。
正所谓,人有人路,鬼有鬼路。
人间活人一般都走阳路看不到鬼魂,相对的鬼魂就只能走阴路。
游方之前虽然修成鬼仙,但梁州境内天庭正神无数,每一城必有城隍尊位,这些神灵大都是生前显贵死后封神。庇佑一方百姓,自然不允许,游方借道。好在游方生前曾有恩与当今圣上,这些正神倒也不为难他。
白化县被划分到梁州境内之后,游方凭借老父偷偷祭祀的一丝香火,总算开辟出一条鬼道来到了白化县附近。
可族内以及把游方除名,白化县城隍自然不敢轻易放游方进城.
眼看鬼道一天天崩塌,游方日渐焦虑甚至一度围城,想要见一面老父,重归宗祠。
事情虽然简单,但毕竟人鬼殊途。游方魂体刚成,根基不稳。城中人气鼎盛,又有儒道浩然正气镇压,靠近城池,以他鬼仙的修为都免不了一阵头晕目眩。再加上,白化城隍深感游方的威胁,连同城内大小神祗,结合百姓愿力牢牢守住城池。导致游方连入梦之法都施展不得,气急攻心的游方失了方寸,一想到自己垂垂老矣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魂归地府。所以,已经急红了眼的游方冲昏了头,聚集起往日镇守梁州时,战死的旧部阴魂,企图攻破县城。
老儒生虽然没有见到游方,但毕竟血脉相连。冥冥中感觉到了城外的鬼将就是自己的儿子。
老儒生知道游方聚鬼兵围攻县城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恐怕难逃一死。
便央求县中官员暂且压下这条消息,自己则日夜在游方的香火前祈求游方退却。
白化县中一应官员大都是老儒生的弟子门生,碍于师生之情和老儒生的再三保证。连夜供奉了牲畜祭品,以期游方离开。
可他们不知道,白化城隍早已封闭了整个县城的香火祭祀。老儒生的祈愿非但没有传出去,反而递到了城隍庙中。
守备校尉陈大利眼见逐渐增多的鬼兵围城,心中惶恐不安。城隍托梦与他,讲明今日将有贵人莅临。此番看到汉王前来,为了一城百姓的安危,陈大利咬了咬牙道出了这份实情。
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李恪深深看了眼老儒生和王县令。就算老儒生有难言之隐,但为了一己私欲,置整个县城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于虎口的行为,简直是荒谬。至于王县令和白化县一应官吏则更是玩忽职守,相互勾结。一城之中,所有官员竟都是一人门生,这简直比鬼兵围城还要可怕。
李恪下定决心要整治梁州官制,要不然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出来,那可就不是这三十万小县城的规模了。
想通了此间弊端,李恪下令先是去了王县令和一应游姓官曹的官职,拿了官印,又命守备校尉陈大利连同县尉暂时接管白化县。简单的吃食了些饭菜,便和一众执金吾静候夜晚的到来。作为亲卫队长的轻车都尉崔士元本想送李恪离开,并建议李恪召集周边城池的兵将护卫左右。可李恪觉得刚出京城没必要搞出那么大动静,再加上已经对城外鬼将有了大致的了解。料想那游方也不会脑子撞墙,强行冲城。
崔士元劝不动李恪,只能寸步不离李恪左右,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好在现在正值冬季,昼短夜长。李恪等人没有等多久,便到了夕阳西下,黄昏莅临之际。昏昏沉沉的赤云,带走最后一丝阳光。
白化县低矮的城墙外,一道道如烟似雾的鬼魂悄然浮现。
为首的是一员将军模样的鬼将,手持萱花长斧,斧刃上坑坑洼洼显然是历经百战的凶兵。
鬼兵列阵而行,没有一丝声响。偶尔有些不受控制的恶鬼,冲出军阵,便被那鬼将一斧斩灭。
“看来这游方,真的没有冲击县城的准备。变成鬼魂了,治下还如此严厉,倒是一员将才。”李恪命令执金吾打开城门,一个翻越跳下城墙,稳稳地坐在神驹上。
执金吾张开王旗,金甲金戈浑身无形血气喷发,护卫着李恪向鬼将面前走去。
持斧鬼将眼中魂火一阵激荡,脚下堪称狼狈的战马轰然垮塌。执金吾浓郁的杀伐之气,伴随着活人的阳刚血性,将鬼阵冲击的支离破碎。
“游将军,你之所求,本王已经得知。领兵冲击县城是死罪,更何况你这等罪鬼之身。若是破了县城,城中数十万百姓岂不祸事。”
鬼将空洞洞的眼中魂火又是一阵闪动,手中萱花长斧落在地上,一众鬼兵向后退了数百米。
“殿下,游方初成鬼仙,尚不能人言。还是将游林带出来,免得生出什么祸端。”崔士元警惕的看着游方,身后有些慌乱的县城守备军校,闻言搀扶着老儒生来到阵前。
“方儿。”老儒生蹒跚的先前两步,原本矗立的仿佛一座大山一般的鬼将,也是魂火一阵摇曳。身体想要向前,却顾忌执金吾散发出来的气息,不敢上前。
“游方,本王,大唐汉王李恪。知道你有苦楚,此番围城之过,本王可以不上报朝廷,就连你的宗祠本王也可以下令替你修建。不过你要跟随本王一同前往汉中,本王自会助你成就正神。”李恪看着眼前这个灵智不低的鬼将,心中爱才之心渐起。
老儒生悲切的眼中露出一丝希望,他知道游方要是不答应眼前这个小王爷,那可就真的会魂飞魄散。
“方儿,这是当今圣上之子,爵封汉王。你切不要再做糊涂事了,为父时日无多,只愿你好好活着啊!”老儒生痛心疾首的看着游方,老泪纵横。
游方跪伏在地,朝着老儒生扣了一头。猛然站起也不多言,拔起萱花长斧遥指李恪,眼中魂火中露出一丝战意。
李恪爽朗一笑,知道要降服这个大将,武力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一跃而起,脚掌踏在马鞍上。尺寸大小的暗夜神枪,骤然伸长,枪身通体乌黑,枪尖之上更是闪出一丝幽光。
崔士元心中暗暗着急,游方数十年前就是隋朝大将,三皇子固然天才,但毕竟年幼怎是游方敌手。腰间横刀出鞘,正要出手。
“本王有蝉翼金丝甲,崔士元你和执金吾不得插手。”李恪听到一阵刀剑出鞘声,也不回头,手中长枪宛如闪电般向游方眉心刺去。
“锵。”
金铁交击中,闪过一丝花火。暗夜掠过萱花长斧兵杆处,带走一丝魂火。
相视而过,李恪心中升起一丝冷意。背后一道冷风袭过,李恪大惊失色,低头就地一个翻滚。
燃烧着幽幽鬼火的萱花斧刃,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他的胸口。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崔士元骇的瞳孔通红,可距离实在太远。一众执金吾更是紧张地呼吸都停止了下来。
“滋滋滋。”
坑坑洼洼的斧刃稳稳地停在了李恪胸口处,幽幽鬼火灼烧着李恪的蟒袍。
游方眼中魂火一阵摇曳,似乎在考虑什么。
“哐当。”
萱花长斧稳稳地插在地上,一身重甲的游方半跪在地上,眼中摇曳不已的魂火中,分出一丝灵光飘荡到李恪面前。
游方宽阔的身子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一众执金吾通红着双眼,原地留下一道道虚影。手中明黄色横刀、金戈齐齐砍向了游方。
老儒生,眼看着李恪倒下,又目睹执金吾着至强的一击,经受不住巨大的打击,眼前一黑,晕眩了过去。
“住手。”李恪一把抓住游方分离出来的一丝灵光,脑海中与游方多了一丝联系。
面对执金吾齐力砍下来的一击,游方丝毫不敢大意。萱花长斧凌空虚转,金黄色凝练的刀光,大多被格挡了出去。可执金吾毕竟不是等闲军士,形成阵势的刀光还是伤到了游方。
崔士元一个跨步劈开受了轻伤的游方,挡在李恪身前。神色紧张地看向李恪,要是李恪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些人诛了九族都是轻的。
“游方已经归附与我,尔等住手。”李恪被崔士元搀扶着站立起来,眼看游方有些招架不住。
拿出腰间姜黄宝扇,对着苍穹就是一展。
“轰隆隆。”阴云之中无数道雷电呼啸。
正在打斗的双方顿时一震,红了眼的执金吾这时才清醒过来纷纷后退到李恪周围。至于游方,望着苍穹之上翻滚不已的雷海,眼眶中的魂火摇曳的更是厉害。
“鬼仙,游方已经归附。将游林交给游方,我等回城修整明日奔赴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