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无法穿透弥漫的红雾，只把前方照出一片的红彤彤，军用卡车缓慢的行驶在空旷的道路上。
前方红茫茫的视野中浮现出一片黑影，渐渐清晰起来，看那形态，分明是活尸。
白条将车停了下来，没有熄火。
活尸被车灯一照，循着光芒便走了过来。
距离逐渐拉近，活尸的面目透过挡风玻璃逐渐清晰。
灰白的脸庞没有血色，深色脉络隐现在皮肤之下，嘴唇残缺不全，牙齿已经裸露在外，不知沾染着什么，泛着黑红的颜色，原本无神的眼睛望见车窗后的活人时，顿时泛起精芒，那眼神天真透彻，分明和幼兽看见食物一般无二，没有其他任何杂质。
白条询问的看着宋无欲，一脸凝重的宋无欲还未说话，传来李智轻飘飘的声音。
“碾过去吧，不论死活，他们犯得都是反人类罪。”
宋无欲不置可否，白条已经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田柚似有不忍，正要出声，唐璜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索性将眼一闭，倚在车座上假寐，怀里蜷缩的小灰早已沉入梦乡。
军车缓缓发动起来。
活尸仿若一无所知，拖着有些蹒跚的脚步义无反顾的迎着车灯而行。
白条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有些颤抖，双眼透出一瞬挣扎，活尸的面目被车灯照的愈加清晰，许是被灯光晃了眼睛，活尸极度渴望的眼神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脑海中闪过那两名也是如此的战友，白条深吸一口气，双手不再颤抖，一脚油门踩下，便将活尸卷入车底。
满载物资的军车异常沉稳，发动机的轰鸣之下听不见一丝声响。
众人只觉得微微一颠，白条留意到后视镜中，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拖着一滩黑水自车底迸出，没入红雾之中。
宋无欲拍了拍白条的后背，以示安慰。
“先去疾控中心吧。”李智仍旧用他轻飘飘的声音说道，镜片反射着车厢内的灯光，将眼神完全藏住。
“我没意见。”唐璜和田柚倚在一起说道。
宋无欲略作思索，说道：“那就去疾控中心。”
白条调整好心绪，稳定车速。
军车努力的挤开红雾，又缓缓融了进去。
那颗滚落在路边的头颅，眼睛一眨一眨，嘴巴一张一张，仿若无事。
几根藤蔓自路边的草丛之中蜿蜒而至，缓缓攀上头颅，自口鼻耳没入。
原本茫然的双眼先是急睁，而后渐渐陷入连茫然都不再有的死寂，枯槁的头颅变得如同快要风干的皱皮苹果，藤蔓彷如吃饱喝足一般又缓缓没入草丛。
弥漫的红雾将四周一切都变成墨色，除了被车灯开辟出的一片红晕。
几人仔细谋划着路线，军车朝着疾控中心缓缓而行，一路上再没有遇到一个人，不论是死的还是活的。
疾控中心的大门敞开着，一些散落的物资可以看出撤退的时候是慌乱的。
折腾这么久，不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是疲惫不堪。
军车停在大厅入口，几人小心翼翼的下了车，强打起精神警惕四周，进入了疾控中心。
疾控中心内部没有受到红雾的影响，虽然有独立的供电系统，但是需要去开启。
几人商量以后决定等天亮再去开启独立供电，随后略微搜查一番，确定安全之后，便各自歇下。
晨光漏下，透过红雾将Z市渲染的到处都是粉红，如同少女憧憬的童话世界。
从高空俯瞰，被红雾笼罩的Z市已然成了一团巨大的棉花糖，那红雾犹如实质一般，在空气的流动之下丝毫未见飘散。
田柚在脸上的一阵咸湿中苏醒，也未睁眼，还以为唐璜又不老实了，随手拦开脸上之物，嗲道：“讨厌。”
话音一落，感觉入手是毛绒绒的感觉，这才急忙睁眼看到黑乎乎的一团，定睛一看，竟然是小灰，顿觉羞恼。
清醒过来的田柚，这才发现唐璜似乎已经起床出门了，心下侥幸，这要是让唐璜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嘲笑自己。
感觉到脸上的咸湿，“烦死了，小灰!”
小灰等着一双无辜的小眼睛，静静的看着田柚。
田柚一脸嫌弃的找到一块东西往脸上使劲擦了起来，正擦着，才闻到一阵熟悉的异味，仔细看了看手中之物，田柚急忙扔掉，原来是唐璜脱下的臭袜子。
“要死了，要死了……”田柚碎碎念道，夺门而出，小灰紧随其后。
慌不择路的跑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捧起清水好好将脸搓洗一番，这才准备回房间。
“小灰……”洗手间外传来一声略带逗弄声音。
小灰蹲在门口，双耳直立，尾巴微微摇动，眼睛看向走廊。
田柚走出洗手间，看到了正向小灰打招呼的李智。
“早啊，李医生。”因为经常看到李智身着医师服，田柚习惯这样称呼他。
李智显然对小灰更有兴趣，听到田柚的问候，只是微微点点头以作示意，随即便又叫了一声小灰。
田柚虽然在唐璜身边大大咧咧，但是她跟大多数女生一样，感觉要比男性细腻的多，李智对她和别人有些区别，她感觉得到，似乎多了一丝冷漠与不屑。
田柚从来就不是那种别人必须喜欢我的性格，她懂得有些人天生就不对眼，并未在心里多做揣测，随口问道：“你知道唐璜去哪了吗？”
一问到正事，李智恢复了那种理工职业的语调，“噢，他们三个去找配电室了，看看能不能把中心的供电切到独立系统。”
“嗯，知道了。”田柚说着话，用手将自己沾湿的头发抿到一边，这才注意到自己只穿了睡衣，顿觉尴尬，忙道：“我先回去了。”
小灰似乎听懂了田柚的话，站起身来慢悠悠的先走了一步。
李智侧身让开，田柚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余光秒了一眼李智镜片之下打量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好像透露出些许羡慕。
“错觉，一定是错觉。”田柚暗自安慰道。
“等一下。”
田柚回头看着李智，他已经恢复那种仿佛上位者的漠然。
“我要去查看一些设备，你一会儿去车上取些食物，他们可能一会就回来了，这是钥匙。”话音落罢，便将钥匙抛了过来。
田柚一手落空，钥匙继续下落，被小灰接到，田柚挠挠头道：“好的。”
回到房间，田柚穿戴整齐，便和小灰一起去取食物。
推开疾控中心的大门，红茫茫的一片映入眼帘，台阶下的卡车的位置只显出一团黑影，田柚拾阶而下，步入红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