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I冥贪第三卷第一章新生
未知归属地B区无尘之力小队议事厅二楼
在门前站立了一会,贾天昊最终还是推门而入了。
如同耗子所说那般,房间门的确没有上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原以为叶尽尘的房间会很脏乱,会有些刺激性气味,因为颓废会成为一种脏乱的根源。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与贾天昊的想象有很大的出入。
并不算大的房间,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烟味儿。很整洁的房间被烟丝的味道弥漫着,很淡,很缓,却也很清晰。房间里的装扮很简单,雅白的墙面配着少量的家具,一张小床,一张电脑桌,一张椅子以及一个并不算大的衣柜。
而此时,叶尽尘就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之上,背对着门,从背后根本看不见他的面部表情,只能看见他头顶上那片烟雾缭绕着。
此时房间里很冷。然而此时的这种冷,并不是那种温度降低所带来的直观的感官上的冰冷,而是另一种刺激内心的情感上的压抑所导致的冰冷,换言之,这种冰冷具有更加强大的影响力,而贾天昊也无法依靠取暖抵御这种寒冷,这是一种情感上的寒意,他也只有硬抗着。
看着这个坐在椅子上,这个房间里一切冰冷气息的发源地,贾天昊突然间觉得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开头,总不能走上去拍拍叶尽尘的肩膀说,“想哭就哭吧,别硬撑,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那样绝对会活活被打死的。
没找到合适的话题,贾天昊自然也不好开口,他自己也在寻找着恰当的时机。
场景就如同在这一刻被定格,叶尽尘就在那坐着,很安稳却又夹杂了一丝颓唐,静默着,完全没有理会来人是谁;而贾天昊也就在门内一米的地方静静站着,默默地看着叶尽尘,没有一丝言语,连呼吸都被他放的很轻,似乎是担心打扰到了叶尽尘。但不管他俩此时如何,时间却仍在不断地流逝着得。而那之前就已经过份的压抑在这流逝之中变得更加厚重了,而那寂静越来越过份了。
电脑桌前,叶尽尘安静的坐着,那原本根本看不到的右手这时终于被他拿了出来。此时,贾天昊终于看清了叶尽尘的右手。
右手上,半支烟被夹在了食指与中指之前,那半支烟在指间缓缓地燃着。而右手旁,正是一包香烟,虽然被拆开被没有多久。下一刻,右手又消失了,只能看见手肘了。贾天昊自然明白叶尽尘此刻是吸了一口香烟。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总算是打乱了那份寂静,那声音似乎夹杂了一丝苦涩。
“第一次抽烟?”贾天昊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话题来开始谈话了。
“不是,很久之前就会。”叶尽尘对于他的询问没有感到任何诧异,他也早就知道贾天昊进来了,“只是很久没抽了。”
“会却不抽,那你之前是没有成瘾,没入肺,只是抽着玩玩罢了。”
“玩玩?”叶尽尘将旋转椅换了个面,与贾天昊对视着,“你知道么?刚开始抽烟会觉得头晕,想吐,非常不适应,但多抽几次,你就会有另一种感觉,很舒服,可以让你暂时忘掉一些烦恼,这种感觉很让人迷恋。”
“你说的这么有经验的样子,你也抽烟?”叶尽尘带着一丝蔑视问着贾天昊。
“我不抽,但我知道。”贾天昊话里有话。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叶尽尘眉毛轻轻挑起,他自然是明白贾天昊话里有话,同样是有故事的人,那些很浅显的含义两人都能体悟。右手又将香烟递到嘴边,猛地吸了一大口,之后便放任那半根烟自己燃烧。而那被他吸进去的烟雾,在他换气时,顺着他的鼻吸缓缓进去了鼻腔之中。
“咳,咳,咳……”这一次,咳嗽声更重了,毋庸置疑,太猛的吮吸,只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咳嗽。
“想消愁得喝酒,酒精可以麻醉自己。”看着叶尽尘不断地咳嗽,贾天昊想了想才开口,“再说,你抽烟也不要抽得这么猛啊,你自己都说你很久没抽了。”
“不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这句古话?”叶尽尘缓了缓,又接着说道,“喝再多的酒其实都没用,醉了反而会疼的更厉害,那样还不如不醉,而且我抽烟之后就只会咳嗽而已,这只会引起身体痛,身体痛了就会忘了心在痛了,心痛怎么说也比身体痛难受吧。”
贾天昊看着这在一本正经的在阐述这些算不上道理的道理的叶尽尘:乱糟糟的头发,完全是刚睡醒没有经过任何打理,通红的双眼上挂满了熬夜的痕迹,仅仅三天不见,原本光滑的脸上,此刻那胡子却是那样的厚黑了。纵然是这种造型,贾天昊此刻竟会有一种面前这人没有任何事的错觉,他现在很好,以后也会很好,他只是单纯的想抽一次烟而已,只是想简简单单地抽一次烟,没有过多的原因,没有过多的目的,无关乎什么人,无关乎什么事,而这是他的权力,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
利用你的个人磁场对我产生影响,可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贾天昊沉思了片刻,不得不承认,叶尽尘的气场很强,这或许是他作为队长这个上位者这么久以来所积累的气势,又或许是在这件事上,哪怕他再伤,他都不愿表现的那番明显。
“你的气场很强。”再次开口后,房间里的气氛便刹那间开始改变了。
如果说之前房间里是叶尽尘在独自伤感而所带来的幽寒,那么此刻便是一个想让另一个自己走出来,而另一个偏偏不想动,就像是火在化冰,而冰在灭火一样。房间里此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样的战斗的气息,这,也算是两人间一种另类的较量了!
“终究还是走不出来么?”为了防止一直被牵着鼻子走,贾天昊无奈之下只能奔着主题去了。
面对这样直接而又裸露的问题,叶尽尘那夹着烟头的右手又缓缓地将香烟递到了嘴边,双唇微张,牙齿轻轻的咬在咬嘴之上,慢悠悠地吸完这最后一口,便顺手掐灭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之中,而那垃圾桶里,满满的全部都是被水淋湿了的纸巾,纸巾之上,只有两个烟头,包括刚扔进去的那个。
“你这样直接的询问,不觉得不是很礼貌么?”没等嘴里的烟雾完全散去,叶尽尘便盯着贾天昊反问着。
此刻贾天昊完全是满心无语,你见过哪个悲伤的时候还这么有气势?面前这个男人虽然是处于颓废状态,虽是邋遢不已的造型,可谁见过这么邋遢而又颓废的人还这么霸气?贾天昊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面前这个人是在演戏,他并没有任何事,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他装得,他一直都很好,贾天昊这已经是第二次这样怀疑了。
贾天昊同时也是郁闷无比,对于这种事,向来应该是自己牵着别人走才对,如今却被人牵着走,况且面前这个情景完全是自己之前对待林沫和陈杰的时候的情景,这才过去多久,是因果循环报应么?此时又却被同样的施用在了自己身上,而使用者还是自己不得不面对的人,况且外面那个耗子把绝大部分赌注都压在了自己身上,虽然知道他肯定还有后手,不会在自己这一棵树上吊死,但至少是为了不被人看扁了,自己说什么也得成功。
不能再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了?这样僵持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不行,必须改变策略。
“你,想给,那个姐姐,报仇么?”贾天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问道,近乎于一字一顿的速度似乎是为了让叶尽尘听得更清楚。
话尚未说完,整个房间里的气氛便已经又重新变得压抑起来,甚至远超出了刚一进来时的压抑,此刻的房间就像是正在不断在向内压缩的盒子,近乎于能让人窒息的压抑,可能在下一秒就会因为压到极限而发生爆炸。
“有证据表明,你们这次所发生的事故有局外人插手了。”贾天昊又加了一把火。
这一刻,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叶尽尘此刻的表现才是正常的,之前所展露的终究不过是伪装,而他自己也终于在此刻把握了主权,不会再被叶尽尘牵着鼻子走了。
然而,当贾天昊说完了这句,房间里的压抑突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迹,就在他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空气中涌出了一股肃杀的气息,仿佛一种无形的血色在房间中弥漫着。而这一切改变的发源地正是上一秒还散发着压抑气息的叶尽尘。
肃杀里,叶尽尘双手有些颤抖地替自己点了一根烟,煤油打火机划了几次才终于划出了火焰,右手带着颤抖将烟递到了嘴边,猛地一吸,伴随而来的咳嗽似乎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疼痛。
“确定么?”叶尽尘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了,而那沙哑中不难听出所包含的沧桑。
沙哑也好,沧桑也罢,但这语气里更多的不是愤怒,不是吃惊,反而是一种近乎于平常的自然,仿佛他早已知道结果,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故事的倾听者,正在默默地听着贾天昊讲故事,正在默默地想着自己的事。
“确定。”贾天昊点了点头,咬字的声音很轻却也很清晰。
这一刻,当一切都开始明悟时,两人反而保持都沉默了。整个房间里很安静,而叶尽尘手里的烟仍在慢慢地燃着,似乎可以听到那上一丝烟草一点一点地将下一丝烟草引燃的声音。
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两人都明白,当过分的寂静到达极致时,两人中的其中一个将要经历蜕变,而另一个将会见证这种蜕变,一个是新生者,一个是见证者。
此时一切的安静都只不过是在铺垫罢了,气氛的烘托向来是一个重要的决定将要被做出时最重要的陪衬物。当然这些重要的陪衬物中自然也缺不了众人的反应,可在这种只有两个人,而其中一个是对这里一知半解的刚进门的小白,另一个又是这个决定的仲裁者的情况下,这次的陪衬物中的各种人员的反应或许是看不到了。
时间是在不断流逝,就像那被点着的烟,终究会被燃尽。当一切事情彻底清晰后,叶尽尘也在那烟雾缭绕中缓缓地从椅子之上站起来了,搁置了手上还未燃尽的烟,扭了扭有些僵直的脖子,身体微微晃动了几下。
“走吧,陪我去发型师那一趟。”
出乎贾天昊的预料,他完全没有想到叶尽尘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在他看来,叶尽尘会非常愤怒,会开始着手准备复仇,然而,叶尽尘此刻的反应更像是知晓了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相比自己的事情而言,这件事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了,不必在乎,也不必花费过多的心思。
叶尽尘缓缓地像门外走去,门开那一霎那,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新生。
而贾天昊就在转身那一刻,却发现,被叶尽尘搁置在桌面上的,尚留着四分之一的烟头,不知何时早已被熄灭了,而让烟头熄灭的,正是一滴水,那滴水是慢慢将其渗透的。
“终究,还是,流出了这滴泪么?”低声自语,“那么,是不是也能直面过去了呢?”
一楼大厅议事桌旁。
陈杰看着面前这个想要知道贾天昊弱点的林沫,一脸无奈。
也正是这时,匆匆的下楼脚步的声传来。
“萧大哥,你要去哪儿?”林沫自然也是看到了匆匆下楼的萧痕。
“去有点事。”萧痕停驻,突然又开口,“你们准备准备吧。”
陈杰眯着眼睛看着丢下了一句话便有匆匆离开的萧痕,开始思索着。
而林沫却在一旁叨念着:“准备什么啊,有什么好准备的……”
有些事,或早或晚,终究还是会发生的。这是陈杰想了半天,脑海里蹦出的,唯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