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痕将右脚踏上离钢化玻璃板最近的冰盘,顿时感觉阵阵寒气从脚掌袭入,沿着腿部向胸口窜去,奇怪的是,源源不断的寒气就好像涌入了无底的深渊,在胸口丝毫没有汇聚便消失于无形了。星痕顿了顿,又将左脚迈上了另一个更高的冰阶,同样的,刺骨的寒气从左脚掌袭入,沿着左腿消弭于胸口,每走一步,他都小心翼翼。很快,他便跨过了围栏,站在了五角天井里的冰阶上。他不禁向天井底部望去,深不可测的天井就像一张黑暗可怕的深渊巨口,随时准备吞食掉下去的猎物,这让星痕一阵眩晕,差点没从冰阶上掉下去。集训场中静悄悄的,各层的集训人员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星痕,赤火站在人群里也是神情紧张,为星痕捏了一把汗。紫雨和飞阳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连气都不敢喘一下,此时的训练场就只能听到急促的心跳声。
“不要朝下看,眼睛尽量平视前方!”飞阳担心的大喊。
星痕听到飞阳的叫声,渐渐平复了自己狂跳不已的心,慢慢的将头抬起,抬起,仰望着远不可及的穹顶,明亮夺目的冰阶就像无数闪烁不已的星星,他看到在晶莹剔透的群星里,妈妈在微笑着向自己招手,依旧年轻、漂亮、温柔,他多么想赶快扑到妈妈的面前,好好和她说说话。
星痕不禁加快了自己攀爬冰阶的脚步,眼睛直视前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竟向上跑了起来。集训场里的人都惊呆了,张大嘴不知说些什么。赤火望着星痕远去的身影笑了起来,笑得那么开心,飞阳也笑了,笑得如此激动,只有紫雨没有笑,她呆呆的看着星痕越来越小的背影,她的眼里浸满了热泪,仿佛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奋力追逐快要落山的太阳。
“紫雨,走吧!我带你去瑶碧峰见锋盾的部长。”
“嗯!”紫雨最后望了一眼星痕消失的地方,依依不舍的随飞阳离开。
“为了能让锋影、锋刃和锋盾之间更好的配合,崇吾峰、翼望峰和瑶碧峰之间都有互相连接的秘密通道,我们现在走的这条甬道就是通往瑶碧峰的。”飞阳对紫雨轻声说道。
紫雨环顾这条甬道的墙壁,似乎与之前进入翼望峰的甬道没有什么差别,只是这条甬道更加潮湿一些,岩壁上布满了青苔,好像很久都没有人走过一样,两人就这样默默向前走去,幽深的甬道里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穿过了三道铁门,一个圆形大厅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大厅里有很多人,都穿着白大褂,戴着青蓝色的褶帽和口罩,手上还戴着一双黄色长筒软皮手套。这些人共分成两组或站或坐在两张足有50米长的桌子两边,桌子上还摆满了电脑、彩超仪、骨膜剥离器和针筒等很多奇形怪状的医疗设备。大厅的四周嵌满了银白色的铁门,时而从铁门中走出一个白衣天使跟大厅中的人说些什么,又匆匆忙忙的进了那道铁门。对于飞阳和紫雨的到来,他们好像都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忙着他们手中的工作。
飞阳带着紫雨径直向中间的一扇铁门走去。来到铁门前,飞阳轻轻的敲了三下,只听房间里传出“进来”两个字,听声音应该是个女的,年龄好像也不小了。飞阳推门而入,只见房间里摆满了档案和各种文件,在靠墙的地方有一张深褐色长桌,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短小精美的刀具,有柳叶刀、大圆刀、小圆刀、尖刀和镰状刀。桌子后面坐着一位约摸40岁左右的女人,她穿着白大褂正在摆弄刀具,花白的发髻挽在头顶,看起来干净利落,脸上的皮肤干燥粗糙,但奇怪的是,她的手却白皙柔滑,手指更是纤长精致。
“我说飞阳,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进我的房间不用敲门,这样显得我们多生分,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中年女人没有抬头,继续摆弄她的刀具。
“雯姨,你是我的长辈,又是锋盾的部长,我敲门也是对你的尊敬嘛,你看你,怎么还生气了!”飞阳勉力解释道。
中年女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屁话!敲门就能表示尊敬了吗?尊敬是要放在心里的。再说,刚才你叫我什么?姨?我有那么老吗?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姐,叫我姐,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是不是想把我给活活气死啊!”中年女人一脸的愤怒。
“嘿!对对对,雯姐,你看我这记性越来越不如您了,嘿嘿嘿……”飞阳竭力从自己的脸上挤出一点尴尬的笑容。
“您?飞阳啊!你还是没有完全领悟我的意思。”中年女人放低了语调,放慢了语速,突然两手拍到桌子上猛地站了起来快速咆哮道:“我的意思是能够突显我老的字眼以后不要再用了,明白吗?“
“雯姐您,您是不是听错了,我绝对没有用‘您’这个字眼啊!“飞阳极力解释。
只见中年女人脸色铁青,怒睁的双眼就像两只牛铃铛一样恶狠狠的死死盯着飞阳,右手里攥着的大圆刀都被捏得变形扭曲,成了小圆刀。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飞阳急促沉浑的心跳声。
“你好像又用‘您’了,而且不止一次。”紫雨在飞阳身后小声的说。
飞阳额头的冷汗涔涔的往外冒,他慢慢静下心来回想了一遍自己所说的话,“糟了”,飞阳的心猛地一跳,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雯姐,姐,你就别生我这傻弟弟的气了,我这几天也是给忙糊涂了,一时对着姐姐你连话都不会说了,真是该打!“说着飞阳轻轻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嗯!不错。这话听着真让人舒服,姐姐我就不追究你的过错了,她就是紫雨吧?“中年女人指着紫雨问道。
“对,她就是紫雨,现在正式向你报到。”
“好!年轻漂亮,就是眼神有些忧郁,显得没有年轻人该有的青春和活力。”中年女人说。
“紫雨,她就是锋盾的部长,人称刀爵的佳雯,也是开阳四爵士之一,她的飞蕨乱舞连泰坦的那些怪物都闻风丧胆,她可是……”飞阳滔滔不绝的对佳雯极力夸赞。
“好了好了,你就别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说的我都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了。”飞阳露出尴尬的神色,但见佳雯在空荡荡的桌子上来回拨弄了几下,手向上一拉,一把若隐若现的透明的淡绿色话筒从桌子上竖了起来,佳雯凑到话筒边说道:“阿凌,你来我的办公室。”说完,佳雯轻轻地点了一下右下角的桌面,淡绿色的透明话筒就开始慢慢向下隐缩,最后消失在了桌面上。
“咯吱”,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红色圆形眼镜的年轻女子进来了,柔顺漂亮的黑色马尾髻在脑后欢快的左右摇摆,怀里还抱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
“阿凌,她叫紫雨,以后就是你那一组的了,我限你在两个月内教会她所有的医疗方法,你能办到吗?”佳雯向年轻女子问道。
“雯姐,你就放心吧!我饭量少睡眠也少。”年轻女子笑眯眯的对紫雨说道:“我叫熙原凌,以后你可以叫我凌,鉴于时间的紧迫,我们以后的训练可能会很辛苦,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哦!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坚持下来的,加油!”
紫雨看着凌甜美的笑脸说道:“我什么苦都能吃,凌,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凌看着紫雨坚定的眼神,欣慰的点了点头,仿佛从紫雨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雯姐,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我现在带紫雨去熟悉一下我们这里的环境。”凌转身对佳雯说道。
“好,你们去吧!我这里现在还没有什么事。”佳雯回应道。
“紫雨,我们走吧!”
两个女子一前一后走出了佳雯的办公室,静寂的房间里只剩下佳雯和飞阳。只见佳雯将桌上的刀具按顺序一一插进了她的白大褂内侧,然后将双手放在桌面的正中间,一个黑色的方形铁盒徐徐从桌面的左侧升了上来,盒子的上面有刀锋军团的标志,四个侧面则雕铸满了柳叶刀、大圆刀和尖刀等各种锋盾才使用的小型刀具。佳雯将盒子放在桌子中央,盒子慢慢打开了,里面有很多红色的夹层,每个夹层里都放着不同颜色的文件。佳雯随手取出一封红色的文件交给飞阳。飞阳接过文件认真的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开始在原本不宽敞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嘴里还不断嘀咕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一类神神秘秘的话语,神情凝滞而严肃。
“雯姐,这情报你是怎么得到的?可靠吗?会不会是他们给我们放的烟雾弹?“飞阳轻声小心的问,顺便将那份红色文件递还给了佳雯。
“前几天,锋影的麋幽狼移交了几个泰坦的泱傀到我们这里,说是他们没有审讯到有价值的情报,让我们试试。因此我接手了那几个泱傀,在审讯的过程中我抓住了其中一个泱傀的说话漏洞,从而层层剥茧,逐本溯源得到了这条信息,依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我觉得这条消息肯定可靠。“佳雯言之凿凿,继续说道:”再说,我们的防卫工作虽然做的很好,但开阳并不是铜墙一块,铁壁一板,难免会有些苍蝇、蚊子飞进来,这并不奇怪。”佳雯一边窃窃的说,一边将红色文件重新放回了黑色铁盒。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胜男?”飞阳问道。
佳雯思索了一会,低声的说:“胜男这姑娘压力也很大,我们就不要再给她添麻烦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这件事情目前只有我跟你,还有麋幽狼知道,因此,我希望这件事情在不引起骚乱的情况下由我们刀锋军团亲自去完成,这是我们的失职,更是我们的职责。”
“好,我会积极配合你们的行动,现在我就回去对护卫工作进行重新布防,确保这次行动的万无一失。”飞阳对佳雯耳语道。
“记住,动作不要太大,尽量避免被别人注意和怀疑。”佳雯对飞阳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泄露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飞阳点了点头,尽量保持自己表情的自然和大方,转身拉开铁门姗姗离去。
再说星痕风驰电掣般爬上了冰阶的最顶端,所有人都惊呆了,只有冰爵异常冷静,对于星痕的超常之举,他好像早就料到了,什么都没说,更没有让星痕休息,就直接开始了第二项训练。这次没有太多的观众,星痕只需面对冰爵一个人。
在一个盛满了水的大冰缸内,放着一块木板,木板只容一个人盘膝而坐。冰爵要星痕坐在上面保持木板的平衡,木板既不能倾覆,也不能有一滴水漫上板面。据说,只有心无杂念,清心寡欲的人才能做得到,可是,在这纷繁复杂、物欲横流的世界,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心如明镜、纤尘不染?恐怕没有。
“星痕,这次的训练旨在考察你的心性,你要想通过这次考核,你就必须得先认识你自己。”冰爵告诫道。
“认识我自己?”星痕有些懵懂。
“对,认识你自己,认识你真正的自己,认识很多人时的自己,认识一个人时的自己,认识你内心最深处、最真实的所需,所想,所爱,发掘那个你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善待过的自己,星痕,你要慢慢走进你的世界。”冰爵耐心的引导星痕,不知什么时候,冰人也有了一颗炽热的心。
星痕第一次坐上了漂浮在水里的木板,可能是因为他的屁股太大,重心不稳,导致木板倾覆,他整个人都掉进了水里。他没有挣扎,只是闭着眼睛任凭自己慢慢下沉。顿时,世界变得好安静,只能听到水泡“咕咚……咕咚”的声音。星痕觉得自己就好像睡在铺满了天鹅绒的床上,旁边还有熟睡的妈妈,但不知为什么,妈妈的表情是如此痛苦,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擒着她的喉。
“我来帮她解脱,解脱他的烦忧,解脱她的痛苦。”一张巨大的,血肉模糊的,变形的,恐怖的脸冲破星痕头顶的白色天空慢慢探了出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就像打开了一台坏掉的收音机。那张令人作呕的,巨大的脸露出诡异的笑容,狰狞而可怕,他的一双巨大的滴血的手掌撕破了天幕向星痕和妈妈伸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星痕已喘不过气来。
“咳……“,星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从嘴里吐出许多晶莹的水泡。他原来还在水底,刚才危急恐怖的场景只是幻象,虽然星痕已经摆脱了梦魇,可是他的两条腿好像在这个时候抽筋了,疼痛难忍,任凭自己怎么扑腾,身体就像被电击了一样动弹不得,星痕严重的缺氧,鬓角的青筋暴起,脸胀的通红,他憋不住了,开始大口大口的喝水,在他快要昏迷时,他隐约看到有一只巨大透明的像手一样的冰块向他疾速伸来,他就像一只小鸡,被这只冰形大手轻松的拎了起来。
“星痕……星痕……“他闭着双眼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星痕想要极力睁开自己的眼睛,却感觉自己的咽喉好像被什么卡住了,几乎不能呼吸,”哇”,一口水被她喷了出去,浑身上下顿时觉得舒坦了许多。他慢慢睁开眼,看到一张惨白如霜的脸正焦急紧张的注视着他。
“星痕,你总算醒过来了,怎么回事?你原本可以游出来的,为什么会下沉,我不是告诉你要静心吗?”冰爵生气的质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就动不了了。”星痕虚弱地说。
“今天你就不用训练了,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我总感觉你的身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冰爵疑惑的说道。
“老师,我没事,我还可以训练。”星痕说着就想站起来,可是他的腿实在是不争气。
就这样,冰爵将星痕送到了开阳医院,龙叔对他进行了全面检查,所幸除了受冷有些小感冒之外,星痕的身体并无大碍,冰爵这时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冰老怪,我们出去吧!让星痕好好休息休息。”龙叔对冰爵说道。
“好吧!我就听你这龙老头一回。”冰爵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说完就离开了医护室,龙叔也随即跟了出去。医护室里顿时静悄悄的,星痕听到龙叔在楼道说:“你下手怎么这么狠啊?”只听冰爵大声说道:“我这叫严师出高徒……”后面的话星痕就听不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