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何人?知不知道拦的是谁的车?活腻了么!”
薛千户怒喊一声,轻踏车门槛,如猎豹一般窜出,眨眼间绣春刀已经出鞘,在日头下泛着寒光。
啪!
薛千户落到泥路上,蜻蜓点水一般,泥雨水荡出些许涟漪。
“你还不够快。”拦住车的人瞥了眼薛千户脚下水中的涟漪,说道。
这人,身穿着一身东瀛剑道服,腰上別着一把武士刀,很长,有一人多高。他看起来像是东瀛人,但却留着汉人的发髻,刚才还说了一口流利的汉语。
他站在泥路上,如履平地。
他又瞥了眼薛千户出鞘的刀,冷笑一声,便把眼睛收回来不看了。
薛千户眉头皱的紧了,他感觉的到,这个人看不起他。
单论兵器谱排行,自己的绣春刀可以排到第六,就算是兵器谱前五的人,也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他也实在看不出,这个不伦不类的东瀛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手段,可以这么挺直腰杆。
他的刀么,太长了!薛千户有自信在他没拔刀之前,就做到一刀封喉。
“倭寇!看好车再去抢劫,朝廷的路你也敢挡,你上前一步,保准人头落地!”薛千户轻蔑地喝道。
“我在和车里的人说话。”东瀛人直直地盯着马车说道,然后上前一步。
“出刀吧!”薛千户提刀向前。
“你还不配!”
“你说什么?”
寒光一过,薛千户已经越到东瀛人身前,刀锋直指他的喉咙。
而东瀛人一动不动,甚至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酒囊从马车中飞出,正好打偏了薛千户的刀尖,薛千户踉跄几步,讶异地看向马车。
步晟撩开车帘,笑道:“薛仁退下,这位是朋友!”
朋友?
“他是倭寇!”薛千户眼睛瞪得老大。
“和聪明的人说话,是一种享受。”东瀛人忽然也笑了:“不过,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如果有人想杀我,他肯定会采用非正常的手段,而不会去正面挑战我。如果你是东瀛人,应该穿的是木屐,而不是布鞋。如果你想杀人,刚才薛仁不会有出刀的机会。”步晟淡淡地说道。
“我不否认,你的刀很快,人也很聪明自信,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东瀛人笑道。
步晟继续道:“所以,你选择和我正面冲突,要么是朋友,要么就是个没打算活着的死士。”
东瀛人说道:“你很强,而且,你应该对你的朋友特别好,可惜了,你的手下没你聪明。”
步晟说道:“说吧,你挡车的真正目的。”
东瀛人说道:“前方断魂桥,有人会埋伏你,我只是来通风报信的。”
薛千户插嘴道:“你说的话我会信?快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什么目的!”
东瀛人嘲笑地看着薛千户,又对步晟笑道:“你看,蠢人可不是我,他这么问,除了傻子,谁会说真话?”
又盯着步晟继续道:“这活我也并不白干,给我一壶酒,如果你在桥那里死了,你车里的女人也归我!”
“你也太小看我们指挥使了,就算是多少人埋伏,也都是白搭!”薛千户冷笑道。
步晟的表情冷峻下来,望着远方,迟疑地摸了摸刀:“如果我死了,你就你我照顾闫若吧!”
“刚才丢给你的酒囊,就算是给你的报酬,西域的贡酒。”
东瀛人颠了颠酒囊,笑笑就走了。
他留下一句话:“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如果你用刀,我相信你会赢,但现在你不用刀,你车里的女人,肯定会是我的!”
薛千户的神色是震惊的,在这之前,步晟绝不会说这种丧气的话的,他的记忆中,步晟可从来都没有败过!
看着东瀛人离去的背影,薛千户缓缓地收刀,退到马车里,抱怨地对步晟说道:“步大哥!你相信他说的话?你还把西域贡酒都给他了,你都舍不得喝!”
“一个酒囊换你一条命,值得。”步晟淡淡地道。
“你真认为他会杀了我?如果你不拦着我,我的刀已经刺入他的喉咙了!”
步晟轻轻地抚摸着沉睡的红衣女孩,像是在诀别,他没有理会薛千户的愤怒,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好吧,就算有这么回事,他说的也是真的。埋伏你的,肯定是那帮江湖人,八年前闫家的灭门惨案,根本就不是我们锦衣卫做的,他们记住了你的名字,找你报仇,你不用刀,怎么防他们?”
步晟这才叹了口气,看着怀中的女子感叹道:
“就算不是我杀的,但闫若认为是我杀的,我没办法让她相信,所以我亏欠她,我该补偿她。”
“你这是什么理论?”薛千户气的咬牙。
步晟掀起左臂,一排排的牙印伤疤:“每一次她伤心,咬我一口,她都会好一点。”
“疯了疯了!车夫快赶路吧!”薛千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步晟,他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一个人做自己的上司。
车夫:“薛千户,前方五里就是断魂桥,桥边有一客栈,我们的马有些累了,要不在那里歇一会。”
“反正今天晚上也到不了庐阳了,就在那休息一下吧!”薛千户道。
步晟掏出另一个酒囊,猛喝了一口酒,看着怀中女子道:“一会儿到客栈,把所有的酒囊都填满!”
……
下过的雨,令断魂桥旁雾气弥漫,马车大概走了有半个时辰了,车夫终于看到了如同海市蜃楼般若隐若现的客栈。
客栈的酒旗随风飘荡着,上书桥头客三个粗糙的毛笔字,客栈门口有几匹瘦马,从正开的门里,能看清店小二忙碌的身影。
车夫将马车停在附近,一个人走进客栈,不一会儿,他又回到马车,撩起车帘恭敬地说道:
“里面一共十五人,八个农夫,有壮汉老人小伙,有两个妇人,一个怀有身孕,五个穿着斗笠的人,看不清楚样子,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走吧,越是看起来没问题,实际上就越有问题!”步晟抱起怀里沉睡的女孩,又嘱咐薛千户扛着一个银色的箱子,下车走向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