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蹦~~”
是钱币掉落的声音，撞上了突兀的石子，颇为嘈杂。
安若度强忍着手中的痛楚，狠狠地瞪着身前的人影，来者不善。
头上绑着根黄色头巾的男子觉得自己刚刚这一脚是真的可以，没看见身后的小弟都在拍掌叫好了，若是换成了读书人的叫法，岂不是得夸上一句，风流倜傥。
“新来的乞儿这么不懂规矩？讨来的不论银两还是吃食都要上交给我不知道吗？”男子高傲着叫嚣。
只是他身上的穿着能很明显透露出一个道理，乞丐群里的地头蛇。
安若度怒目而视，正欲反驳，却被阿姐强硬地挡在了身后。
“我们新来的，确实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安若失很勉强地笑道，言罢便欲将那颗富商扔下的银两捡起来交给男子。
“砰。”
又是一脚。
看着安若失毫无防备地倒在了地上，男子满足地笑了起来，身后的那群小弟自然也跟着起哄。
“站起来。”男子眼里满是新奇。
安若度刚喊了声阿姐，来不及扶她，便被两个乞儿抓着了，任凭他怎样折腾也动弹不得。
安若失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好几天都没吃上顿正常的了，哪经得起这么一踹，躺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也没见着爬起来。
周围的乞儿与流浪儿越聚越多，指指点点，却没有半点想要掺和的意思。
安若失刚刚虚弱地撑起双臂，背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将她刚提起来的点精气全泄了出去，重又趴在了地上，自然，男子的右脚踩在了她的后背上，愈加用力。
“混蛋，你放开我阿姐。”安若度怒吼道，整个人几乎就要窜了出来，奈何力气实在太小，个头也不高，被那两个乞儿抓得死死的。
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面孔，安若度几乎能看到那皱纹沟壑中的油腻了。他恨不得一个拳头便挥过去，将这段时间所有受到的屈辱都暴力地发泄开来，实在憋得难受，可是毕竟实力太过弱小了，抓住自己的两个乞儿，那明显营养不良的双臂为何这般有力？
“我说，站起来。”男子说是这么说，那只有脚却踩得更加用力了，配上有些扭曲的面孔，状若着魔。
身后的乞丐小弟有些明显的畏缩了，他们很清楚，老大那异于常人的心理一旦滋生了什么想法，可不是他们能阻止地了的。
“啊啊啊！：”安若失惨叫，听在了安若度的耳里，他只觉得比她还要痛，比她还要受伤。
那男子似乎颇为享受：“怎么？站不起来吗？”
安若失抬起了脑袋，正好对上了安若度的泪眼，眼里有话，皱着眉头，安若失强忍着这份痛楚，轻轻摇了摇头。
可安若度忍不了，他怎么能忍得了，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就在他，一个正值年少无畏的年纪，在他的面前，受尽一个乞丐的屈辱。
“啊！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安若度的眼睛红得有些狰狞了，然而，即使双腿再如何蹬，双手再如何挥舞，也没法子帮到阿姐哪怕一点。
这一刻，他除了满腔的悲愤，还感受到了不止一次出现的羸弱与无力，那种即使再使劲再努力也都是无用功的感觉。
好生可怜。
顾虎站在人群之外，在琢磨，在犹豫，到底那两个孩子，哦，准确地说那个模样蛮清秀地女孩子值不值得他冒着得罪那头黄疯子的后果搭救下来。
这已经不是十八坊发生的第一件乞丐间的凌辱了，事实上如果说撇开年纪性别来谈的话，十八坊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这样的乞丐间为了地盘，吃食，勉强能看的女子以及最简单的看不顺眼而发生的冲突了，当然那个头上绑着黄色头巾的疯子是最常见的主角。
不知姓不知名，生生凭借过硬的拳头和蛮横的性子打出了十八坊的一片天地，众乞谓之黄疯子，到最后其余地盘的乞丐头子都不愿意轻易去惹上这个疯子，委实太过无礼，用哪个最有文化的乞丐的话来讲，踩烂了一坨屎脚上不都是屎了吗？
顾虎斟酌了许久，最后将道理都认在了手中的折扇上，随即一声自嘲嗤笑：“都是乞儿，想个劳什子的顾虑。”
黄疯子心里有问题他是知道的，圈子里流传了不知变了多少个版本的黑幕，尤其在女性问题上，黄疯子更是有着近乎变态的嗜好，便是凌辱。
顾虎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那个此刻正趴在地上痛苦哀叫的女孩儿先前的那份少见的坚强，拨开了人群。
折扇合拢，搭在了黄疯子的肩上，同时说了声：“兄弟，手下留情。”
顾虎自觉这一刻像极了说书人口中的俊雅公子哥，危急关头不慌不忙，一柄折扇，不战而屈人之兵，简直完美。
黄疯子正沉浸在自我意识里，脚下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姑娘彻底激发了他心里隐藏的那点不为人知的性子，没准下一刻就要做出什么更骇人听闻的事了，偏偏被个人打断了。
恼怒地回过了头，正巧撞上了堪称欠扁的脸，顾虎的笑容是真的打破了他所有的耐心。
随后周遭人免费看了场平时只有卖艺的敢表演的空中飞人。
“嗷~~~~”
是顾虎的长嚎，彼时他正躺在数米开外，他视之如珍宝的折扇早飞不到不知哪里去了，口歪鼻斜，嘴角流血，以及右脸最深的紫色。
黄疯子只是一拳，便像是赶走了一只苍蝇，另外，使力的右脚从始至终便没有抬起过。自然安若失也没有停下痛苦的呻吟了。
如果是刚刚顾虎唯一的顾虑还是想着所谓的面子与地上的女孩，那么现今这么一闹他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他顾虎在十八坊也算是个小人物，单说无数的大婶大娘不都认识得了自己？如若他不声不响地离去，着当口的事一传出去，还混不混了？自己可还带着为数不少的小弟，占这不少的破庙的，可不能落了他的名头。
众人只见那先前自寻死路的年轻乞儿慢悠悠地站起了身，擦干了血迹，挥了挥衣袖，又抬手一招，说不清的怪异。
一瞬间，骤然喧嚣。
顾虎身后赫然站着一位位脸色阴沉，光着膀子，露出道道伤疤，象征着曾经热血的荣耀，步伐沉稳，意味着如今极好功夫底子的青年——乞儿？
没错，一个个全是乞儿，有的甚至还端着破碗，神色间哪有半点弱不禁风。
顾虎很清楚，想的也很通透，当他挥手叫人的那一刻，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顾虎甩了甩酸疼的手腕，让自己尽量显得漫不经心。
“那姑娘，归我了。”
这是他继弱冠之年后第一次喊出那么强硬地话，他的对手是十八坊人见人怕的黄疯子，可他仍是不惧，唯独无端想起了昔日年少也如这般冲动不计后果。
可是这感觉。
顾虎仔细打量着地下的那位女孩，怜惜之心顿起，随后在气氛僵持的瞬间。
心里暗想。
不知又要迷了多少年轻女娃啊。